“香苗,我睡你奶奶的房间,这样不太好吧?”他问。
香苗子还在写自己的作业,不过耳朵能听见,她反问道:“哪里不好?”
“你奶奶不是已经……去……”林托支支吾吾,有一个字他不敢说出口。
“她还在,只是不见了!”香苗子突然大声地说,然后就趴在书桌上不动了,低低的啜泣声扰动空气。
那种表现简直就像在抗议,令林托噤若寒蝉,自己不小心把她给弄哭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们有什么事吗?”她妈把头伸了进来。
“没事没事,香苗子她困了。”
“刚才那是她的声音?”
遭了,要穿帮了?我要怎么说才好?林托直接僵在原地。
这时,香苗子从书桌上抬起头,转身说:“妈妈,我吓着你了吗?”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
“我只是和林托哥哥聊天而已,刚刚就是太兴奋了。”
她妈妈看到他手上的日记,便问道:“你又把日记给别人看了?”
“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外人。”
“好吧,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我知道啦。”
门关上了,香苗子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林托则报以苦笑,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敢情她是老手了啊,说话表情什么的一点都不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林托想了想还是说:“我该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但当他走到门口时,香苗子像是自言自语般突然说:“我昨晚又梦到奶奶了,她说她快要回来了。”
林托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悄悄地关上门。
这个规整整洁的地方好像十分抑郁,林托清楚地感觉到,估计今晚自己很难睡得着。他在小桌上摊开课本,准备预习明天的功课。
可能还没过半个小时,他就开始困了,课本上的字变得非常模糊。他放下笔,干脆趴在桌子上打一会盹。
灯光比之前似乎更暗了一些,林托收拾倦态,直起腰杆强打精神,然而这时,他发现手边的草稿纸不见了。
桌上没有,桌下也没有。
他记起自己打盹的时候将课本往前推了一点,那草稿纸一定是掉进桌子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了。林托起身就去拉桌子,用力使出洪荒之力才拉出了几公分,果然,自己的草稿纸就掉在这里,像被黑洞给吸了进去一样。
啊,反正它迟早都会被扔掉的,就算有这种想法,林托还是伸出手去捡。
嗯?这是什么?他的视线触碰到桌子背面贴着的东西,那是一张旧照片,边角已经褪色了。
这个角度很刁钻,光线也挺暗,林托根本就没法看清全貌。即使他的手能进去,又因为照片被胶水粘得死死的,没办法将它抠下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看的照片,正当林托要将桌子推回去时,却发现桌子居然纹丝不动。
不会吧?难道我的笔也掉进去了?这条缝隙好坑人哪!
林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然后一脚踩住内侧的桌脚往前一蹬,桌子又移开了好几公分的距离,宁静的冷光照亮了暗面,但嘶哑的摩擦声尤为刺耳。
这下好了,我整只手都能伸进去了。
他快速转身趴在墙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还好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照片会粘在这种地方,于是改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把它从木板上抠下来。
照片里的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地点好像是在海边,颜色也已经很淡了。
一副春光满面的表情定格在她的脸部,海风吹起她半边裙子。看来这就是香苗子奶奶的照片了,它被贴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她当然不可能找得到了。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就觉得她好像某个人,但当他将视觉焦点停留在其眼睛上时,这种感觉更剧烈了。
被他捏在手里的照片像张纸片一样飘落到地上,天啊!这不是……
初升的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半张脸,金光铺洒在深褐色的大马路上,如同铺上了一张闪闪发亮的地毯。
回归校园生活已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他仍然想要改变点什么,自己也已经融入了万千条平静流淌的小河流之中了。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放学没多久,菲格利竟主动找到他,说:“你昨天又没带手机?”
“带不动,带不动。”
“看来玛丽安昨晚出院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这是好事啊。”他得马上告诉兮子崖,免得对方担心。
“还有,杀她那男的也出院了。”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可惜,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不能见面。”
“嗯,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如果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
林托刚想开口问“有多复杂”,可最后却忍住了。他自己又不是名侦探柯南,干嘛要想那么多?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交叉路口的边上,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和融到大气中的尾气,思绪又一下子飘到了远方。
“对了,你昨天去哪了?”
“到同学家修电脑去了,你有事找我?”
不,怎么说呢?林托顿时噎住了。昨天是他自己偷偷摸摸跟着菲格利,就是为了探查他和苏沐雨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想到自己竟然跟丢了,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一家好心人收留,最后还发现了那样的秘密。
虽不敢直说,他们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要不是通过自己,他们怎么可能会碰到一块去呢?
单看那次两人同坐一桌,还买了同一款可卡冰沙,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然而林托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不一般!
正在等绿灯的菲格利看到他这幅想入非非的模样,也是醉了。
“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林托还想说自己根本没有笑,他跑到拐角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柠檬水,递给菲格利一瓶。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菲格利分明知道他已经没多少零钱了,今天这么慷慨解囊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绿灯亮了,两人快步走过斑马线,在下一个路口分别时,林托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好像变了,为什么?菲格利的头上冒出了许多问号,目送夕阳下的那个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