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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刘方正的话,颜秋意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按照她对自家师父的了解,老爷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向来坦坦荡荡从不像宵小一般畏畏缩缩,一般别人对不起他,他当场就会报复回去。如果场合不合适,那他肯定也是要秋后算账的,可无论怎么说他都从来没有对女人和小孩下过手。
“三个问题,第一,我师父从来不会对女人和小孩动手,当年他的仇家险些让他妻儿丧命,他都没有动那个人的家人。就算你们家跟我师父之间有仇怨,总不至于深过这个。第二,人的记忆有时候是会骗人的,尤其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无形间就会对记忆进行加工和修饰的。你那时年岁尚小,如何确定你以为的就一定是真相?” 她停顿了一下,等待刘方正的反驳。
果然,他愤愤的开口,“我年岁尚小记忆可能出错,但是我妈妈是个理智的成人,她总不至于也听错了吧?”那帮人点火的时候他们母子的意识已经慢慢清醒了,虽然迷药劲还没过,但最起码视听觉还是灵敏的。
颜秋意认同的点头,她并没有直接反驳刘方正的话,反而先进行了肯定,然后她接着说,“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不是我向着我师父说话,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说的就是真话呢?”
“别告诉我你从小到大没看过电视剧没看过。里面的反派都是这样吩咐小喽啰进行挑唆陷害的!”
刘方正自然不是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他年龄渐长,思维和判断方式也逐渐有了变化。跟已经被痛苦和悔恨折磨的夜不能寐的母亲相比,他还是十分理智的。虽然这么说很不孝,但是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而且从他出生以后一家人团聚的机会本就很少,所以他对父亲的感情和印象都很模糊。对严戎这样刻骨的恨意,不过是建立在母亲的痛苦跟他自身难愈的暗疾之上。 “不是空口无凭,是我自己当面确认过的。”刘方正嘴唇有些颤抖,“高考之后,龙天沐的人找到我,说要帮我报仇。”
但还没等他答应,刘妈妈就直接就拒绝了。
刘妈妈不良于行又是自己一个人养家,将刘方正养大成人已经很不容易,她知道仇家是谁,可是对方家大势大根本就不可撼动。她不像因为报仇再毁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对方,并且再三嘱咐刘方正不要不自量力去报仇。
刘方正还记得他妈妈当时的话。
“妈妈以前错了,不该告诉你那么多沉痛的事情,更不应该给你灌输那么多错误的思想,没有让你健康快乐地长大是妈妈的遗憾。但错了就是错了,人总要向前看,妈妈不会一错再错也希望你不要擅自做主。那个人,他家大势大不好惹,你报不了仇的。我们母子安安稳稳的过些平淡日子不好吗?” 刘方正声音嘶哑,“我原本是打算就此听我妈妈的话,放下仇恨,但龙天沐又提了个条件。”
这个条件很诱人,又不需要他付出任何代价,刘方正自然心动了。
龙天沐将一张去b市的往返机票还有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放在桌子上。
“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可以选择安稳过完平淡无波澜的一生,忘记仇恨,上大学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奉养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一边是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母亲,另一边不过是跟你相处没多长时间没有什么感情的父亲,他最大的价值就是让你来到这个世间以及救了你们母子的性命。”龙天沐声音放低,他身子凑近刘方正,带有蛊惑的意味,“另外一条路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对方权大势大但你一穷二白孤军奋战,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曾经犯下这么一桩血债,他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享受着人们的尊敬,而你的每一次申诉都可能被当成污蔑。选择这样的一条路,就意味着你可能要抛弃良知抛弃,头破血流地前行,前方昏暗不明看不到未来……”
龙天沐向后一倚靠在沙发上,他双手交叠,看起来很理解刘方正也很能感同身受,“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我想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说,你也是个普通人,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想法。活在温室里的孩子贪生怕死一些很正常,我就祝你前路平坦光明,夜里做个无愧于心的好梦。” “等等。”
刘方正拦住起身欲走的龙天沐,他声音嘶哑,眼睛通红双拳紧握,“我答应你。”
龙天沐勾唇一笑,把机票和纸条推向刘方正,“我等你的消息。”
很快刘方正就见到了严戎,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个老人居然是那样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时隔多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想必严戎也认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指路的小男孩。
严戎穿着一身黑色的太极服,看起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这几年过得很舒心,缠绕他心头多年的旧事也有了眉目,颜秋意又很孝顺,老人家眉目间杀气全无,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区大爷。 严戎早就注意到刘方正了,这孩子傻傻的在日头底下看了半天,还时不时的打量他。
“孩子,这里日头毒,你找个阴凉地方呆着吧,你身子不好受不住的。”严戎的目光隐晦的扫过刘方正的脚。
刘方正勉强自己笑了一下,“我知道的。”
他的脑海里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拦住严戎,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恨意表现的太过明显,“老先生,我正在做一个调查报告,您能帮我个忙吗?”
严戎没有多想,“没问题,小伙子我们到树荫底下去说吧,老头子不怕热,但是你看你这一头汗,晒得嗓子都哑了。”
“不用了,在这就可以。”刘方正一字一顿说道,“您这一辈子有没有后悔的事情,或者说有没有对不起的人?”
严戎笑容一僵,他打量了刘方正一下,蓦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有,我有对不起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刘方正心头狠狠一跳,他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他们是谁,跟您什么关系呢。”
严戎叹了口气,听起来很是伤怀,“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他们也不至于在火灾中无辜横死。”
夜幕低垂,树林间温度骤降,安全区域内只有刘方正和颜秋意两个人在,其他人都识相的避开了。
刘方正苦笑,“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大义凛然的替他洗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