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程的手搭在桌面上,轻轻地弹敲了两下。
“我父亲曾经有名属下,时而勇猛,时而胆怯。原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突然就成了大喊救命的逃兵。幸亏他平日立下战功,父亲没有直接将其以逃兵处斩。将他收押之后,以犯病之名遣回原籍。可半路此人又恢复原样,不仅不记得做逃兵的事,还执意返回边疆。”
“父亲将他调到火头军,有一日突然又变了个人,质问父亲为何将他一介平民继续留在军营,没让他返回原籍。父亲将他交给军营中的大夫查看。”
“正好那时战事起,父亲率军征战,也顾不得理会他,不知何时他又恢复骁勇善战之姿,追随父亲上了战场,后来战死在敌军刀下。父亲念其为天璃浴血奋战,便再不提此人曾为逃兵的另一面。”
……
“此人应该是双重人格。”乔晚凝听完说道,“你认为我的情况与此人类似?”
齐程看着乔晚凝,缓缓地点了点头,“猎场一别,我曾亲自留意侯府表小姐,不仅与我在猎场所见判若两人,也丝毫不懂医术。若她拥有精妙医术,不可能不为镇安侯医治。”
“可在镇安侯弥留之际,从未见她出过手,甚至自己受伤,也不懂得包扎处理。路上与我‘偶遇’,更是陌生之色。直到今日,突然一见,虽也陌生,但气色却与当日猎场见到时很是相像。”
“一样的躯体,不一样的性格与能耐,也就是双重人格?是不是双生子在母胎发生异变,寄居在一具躯体之中?其中一个沉睡,另一个苏醒。若沉睡者醒来,便是换了人?”
“这么理解……也可以吧。”乔晚凝也不知该怎么与一个古人解释透彻,“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别人听来怕是会以为鬼上身。”
若是让谭琳、盛逸旻他们知道,还不大张旗鼓地拿她做法事,弄死她?!
还有老皇帝,根本就用不着变着花样折腾她,一句妖孽就把她送上西天。
“是很令人费解。”齐程承认,“可此时的你是个大夫,能用医术救死扶伤,就算是鬼上身,也是个有道行的鬼。以我私心来说,我不希望像在猎场的时候,你一溜烟便不见,一别便是多年。你说你这回来了,能不能不走?”
炯亮的眼睛眨眨,清澈的像是个只想要颗糖吃的孩子。
“我不走,那个乔晚凝怎么办?”乔晚凝问。
“你想走吗?”齐程不答反问。
“当然想走啊。”乔晚凝不假思索。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你这人怎么这么懒?”齐程一脸嫌弃,“一觉睡四五年,还睡不够?”
乔晚凝叹了口气,“这回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为什么?”齐程的眼睛晶光一闪。
“那个乔晚凝不想回来了。”乔晚凝用了个温和的说法,“她娘,还有她的外祖父与外祖母都走了,她想与他们团聚。把她的记忆一股脑儿的都丢给了我。”
“哦……这样也好。”
齐程知道自己这么想是自私的,可毕竟这具身体是活着的。他人看来并没有少条人命。
“可她留给我的麻烦不少啊。”
乔晚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齐程歪脖,仰头看着乔晚凝的脸,“她把日子过的……是一言难尽。”
乔晚凝俯下身,双手撑在齐程轮椅的扶手上,自上而下瞧着他,“不论是哪个乔晚凝,她背后的镇安侯府与齐家的仇可是不会勾销的。经你的提醒,廖北肯定已经救了康鸿丽,你爷爷荣国公也肯定已经下令四处搜寻我,很快就会有人来你这里查看。你怎么交代?”
“一匹马的性命比不上齐家的人命,但若换做是我,便比得起。”齐程笑得很自信,“你呢?对自己的医术有多少把握?”
乔晚凝的视线下移,落在齐程的腿上,“听廖南说是被砸伤的?”
“是,被巨石砸碎了骨头。”
“听着倒也不难,我先看看。”
乔晚凝说着,便伸手去撩齐程的衣摆。
砰!
屋门被人撞开。
“乔晚凝,你要做什么!”
齐释尧怒气腾腾地冲进门槛。
廖北已经持剑上前。
“表哥!”
冻得还没恢复过来的康鸿丽从众人后挤进屋子,“乔晚凝,就知道你跑出来要对表哥下手!阿嚏——”
“程儿!有贼人出现,你为何没有及时通知?”
齐释尧怒目瞪着刚将手从轮椅扶手上松开的乔晚凝。
“哦,忘记了。”齐程似乎后知后觉,转过轮椅,轻扳了下扶手。
咻——
一只响箭破窗而出,在屋外炸开一团青烟。
乔晚凝重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捋了捋洒在额间的碎发。
“表哥,你怎能忘记出手?她可是乔晚凝,谭承的外孙女!阿——阿嚏——”
康鸿丽看着乔晚凝那张丑陋的脸,就恨不得上前撕碎。
可是她不敢。
她在这个丑女人跟前吃了太多的亏。
每一次都把自己伤到。这回被绑在冰窖,虽然身子没有受疼,可是——
“阿嚏——”
康鸿丽不停地打喷嚏。
“小将军,您说的没错,乔晚凝就是把康小姐绑在冰窖里。”廖北佩服。
“你不是说把藤梯收走了吗?没了梯子,好端端的她怎能绑得了鸿丽?鸿丽,是你帮她从井下脱身的吧?”齐程问。
“表哥……我……”康鸿丽偷偷瞟了眼齐释尧。
当她被廖北带出冰窖后,齐释尧是质问了她一句,可抓乔晚凝要紧,没顾得上多说什么。
齐程又拿起桌上的那枚果子,在手中旋转,“鸿丽,你说你,若不多嘴多舌多手多脚,能有什么事?也不用劳烦爷爷忙碌担忧。”
若不是康鸿丽指破乔晚凝的身份,给廖南疗伤的乔晚凝肯定早以大夫的身份,顺顺利利来到他面前。
“表哥,你怪我?”康鸿丽的眼眶子里挤出泪花,“你说我多嘴?要不是我指出乔晚凝的真面目,你们就要都被她骗了!”
“她能骗我们什么?土莲吗?有爷爷在,肯定不会把土莲送给她。她想隐瞒的不过是出自镇安侯府的身份而已。”
齐释尧虽然对康鸿丽偷偷跑去冰窖不满,但这个时候听齐程责怪康鸿丽,而有维护乔晚凝之意更为不满。
大步逼上前,拔剑一指,“乔晚凝,你对程儿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