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又来到了杏花春馆前的菜圃,见到了胡嫱,没精打采的说:“我很无能,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恐怕都要发生了,我一件事也阻止不了。”
“那不是你的错……”胡嫱温柔的望着永琪的眼睛,笑道:“我倒想了一个想法,或可一试。”
永琪激动的问:“你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胡嫱道:“你看现在,每个宫门来来往往的车辆都不少,侍卫们例行检查,用不了多久,就会感到疲倦。到了今晚,车马只会更多,而且黑灯瞎火看不清,侍卫们会更懈怠。今日的晚宴,我会劝香妃别出门,等到合适的时候,让她扮成丫鬟,随和嘉公主出宫。你的人在外面接应,中途多换几次车,把香妃送出城外,然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永琪惊诧的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偷的帮香妃逃出去?”
胡嫱点点头。
永琪道:“这个办法,乍一听觉得可行,但是,太后曾经明令过香妃今晚必须到场,你却让香妃从头到尾都不露面,岂不是惹人生疑?”
胡嫱想了想,又说:“如果非要香妃露面,那也只能是个‘假香妃’,大臣们大多只是远远看到过香妃一两次,不好分辨,只要身形相合,风格相似,就算不能蒙混过关,也能撑到香妃离开。”
永琪又顾虑道:“大臣们坐的远,的确难以分辨,可是后妃呢?香妃的位置就在众妃嫔之间,她们会不认得香妃的模样?”
胡嫱低头沉思,她刚才只想到是大臣们要杀香妃,竟然忽略了随行的一众后妃。
永琪环顾四周,只觉得骄阳似火,烧的心中焦躁不安。
胡嫱随即又琢磨出一计,向永琪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到香妃那天吗?她蒙着面纱,在一群回族婢女的环绕中,不停的舞动着,整个过程中,你有看清过她的脸吗?”
永琪有些疑心的看着胡嫱,问:“你的意思是……今晚让‘假香妃’献舞?这个人与香妃身形相合、风格相似、还会跳香妃的舞,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还有更合适的人吗?”胡嫱轻轻的笑了笑。
永琪心疼的说:“你又要为了别人以身试险。”
胡嫱甜甜一笑,问:“你还不是一样?”
永琪看着胡嫱,心里酸极了、痛极了。
“反正……我在宫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有谁会想要我的命。而且,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死。”胡嫱说着话,就轻轻的靠在了永琪的肩膀上。
这次,永琪没有推开胡嫱,他不自觉的伸开双臂,将胡嫱抱在怀中,却说了一句:“嫱儿,我注定会对不起你,我许不了你未来,你知道吗?”
“我的命,卑微如草芥,低贱似蝼蚁,能活着就很好,我只看得到此刻的欢愉,哪里还会想得出什么未来?”胡嫱的声音很低沉,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在永琪的胸口上。
听胡嫱这样说,永琪的心都被揉碎了,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是如此的楚楚可怜,却又如此的勇敢、如此的善良。
夕阳落山后,来行宫的车马果然乌央乌央排成队,侍卫们根本不及细查,后面的车队便又堵住了宫门,盘查的侍卫们疲惫不堪,为了加快速度,渐渐就放松了规矩。
在蓬岛瑶台,胡嫱为茜琳准备了与琅玦的侍女一样的衣服。
茜琳心中毛毛的,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琅玦道:“你就别婆婆妈妈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宫里的人了,本来就可以自由出入,你扮作我的丫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我不放心胡嫱。”茜琳握住胡嫱的手,说:“你为我做了太多事,如今又要为了我铤而走险,我就这样一走了之,给你丢下一个烂摊子,你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胡嫱摇了摇头,笑道:“这里没有人要杀我,但是有一群人要杀你,你如果不走,今晚十有八九会送命。如果你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提起自己的孩子,茜琳不由得潸然泪下,一入宫门深似海,茜琳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焉能不想?
胡嫱催促茜琳道:“快换衣服走吧,就这会儿人最多,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琅玦也催促着茜琳换上了婢女的衣服,忙忙的推茜琳离开。
胡嫱又交待琅玦说:“记得,一定要走藻园门,那里今晚当值负责巡察的人是我哥哥,他会帮你们的。”
琅玦点点头,又忙推茜琳离开。
茜琳两眼垂泪,跟着琅玦走了出去。走到门前,茜琳又回头看了胡嫱一眼,胡嫱甜甜一笑,茜琳含泪跨出了门。
这里,胡嫱穿上了茜琳的舞裙,戴上面纱,安静的坐在殿内,等待着应该出去的时间。
满月宴在同乐园内举行,在清音阁大戏台前的不远处,乾隆、太后、皇后、各妃、嫔、贵人等依次坐着,往外一层是皇子公主、皇族眷属,再往外一层才是外戚大臣及其家眷。
诸人坐定,太后环视一周,问:“香妃怎么没有来?”
皇后答道:“回太后,香妃方才派人过来向臣妾告假一会儿,说是十五阿哥出生那日,她不曾来道贺,深感不安,今日要献舞,以表深意。”
“献舞?”太后皱了皱眉头,问:“以香妃现在的身份去献舞,你觉得合适吗?”
乾隆答道:“今日是家宴,来的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妥吧!”
太后道:“虽是家宴,毕竟也来了些不少外戚大臣。”
陈瑛麟站在太后身后,给太后捏着肩膀,像撒娇一般的说:“太后,香妃娘娘虽贵为皇妃,但今日在这同乐园内跳舞,便是普天同乐之意,正可见皇上爱民如子,君臣一家。奴婢早就听说香妃娘娘善舞,却从来没见过,很想看呢!”
乾隆笑道:“瑛麟说的很是,香妃善舞,只跳给朕一个人看,未免太可惜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是如此。”
太后看了瑛麟,也笑意盈盈:“那就让她跳吧!”
令贵妃笑道:“瑛麟姑娘冰雪聪明,难怪太后和皇上对瑛麟姑娘如此疼爱,好似自家公主一样。”
太后随口便应声道:“哀家早把瑛麟当孙媳妇看了。”
此言一出,妃嫔们都有些惊异,彼此对视,又附和着微笑。
瑛麟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摇着太后道:“太后,人家还是个姑娘家,您这样说,奴婢都不敢站在这了。”
太后扶着瑛麟的手笑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哀家既然把你留在宫中,自然得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皇后低声问身后的冬儿:“胡嫱去哪了?怎么没过来?”
冬儿答道:“嫱格格陪和嘉公主散心去了,和嘉公主说她不想看见富察一家人,所以就没来。”
“琅玦也没来?”皇后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傅恒与几个子女都在,其中并没有看到琅玦,摇头叹道:“真是胡闹!”
过了一会,胡嫱装扮的香妃,在一群舞女的簇拥中登场,开始献舞了。
此时,琅玦已经坐着马车,带茜琳走到了藻园门。
胡云川已经事先得到了胡嫱的消息,知道琅玦的车会从这里过,因此一直留心。
不想,琅玦的马车刚刚出现在胡云川的视线内,札兰泰就也走到了藻园门附近。
胡云川笑问:“副统领不是应该在园内吗?怎么到宫门口来了?”
札兰泰笑道:“在里面喝了酒,有点热,就出来走走,顺便巡察一下,今天人多,你们也得仔细着点!”
胡云川觉得事情不妙,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看着马车到宫门前,琅玦只是探了个头,胡云川便赶紧跪下行礼,示意让行。
果然,札兰泰挡在了前面,笑问:“宴席还没结束,公主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琅玦又探出了头,带着挑衅的语气问:“本公主想什么时候出来,你管得着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好奇。”札兰泰说话的感觉,更像是调戏。
琅玦板着一张脸说:“本公主不想看见福隆安,他来了,我就得走,不行吗?”
札兰泰陪笑道:“既然额驸如此不得公主欢心,那不如……微臣陪公主出去走走,公主意下如何?”
茜琳在车内提心吊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琅玦吼道:“大胆!本公主你也敢调戏?”
“非也!微臣是担心公主安危,公主一向单纯,一个不防备,就让小人有可趁之机,不如让臣替公主查看一下车上是否有可疑之人,这样臣才能放心。”札兰泰不等应答,便来掀布帘。
“不许看!”琅玦不及多想,本能一样,就一脚将札兰泰踹倒在路旁,然后自己也吃了一惊。
胡云川去扶札兰泰,说:“副统领,好像是统领大人过来了。”
札兰泰问:“福灵安?他在哪?”
琅玦的马车趁机跑了出去,马儿在马鞭的挥动下跑的极快。
胡云川愣了一下,又对札兰泰说:“好像是奴才看错了。”
札兰泰又一脚踹了胡云川,问:“你是故意的对吧?”
胡云川自己爬了起来,答道:“副统领何尝不是故意为难公主,奴才得罪不起公主,只能得罪副统领了!”
“你……”札兰泰指着胡云川,说:“你行啊!胡云川!今天你给我记着,等我有功夫了,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