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送嫁队伍人数如此众多,懿泽心想,若要永琪半路逃走,绝非易事。
在接下来的行路过程中,懿泽不再是单单的跟踪永琪,而是留心所有人。她又凭借龙锡杖飞在半空之中,纵观整个送嫁队伍,静静等待着永琪出逃的时机。
马车走出宫门,永琪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同时也有了更多其他的担心。他坐正,看了一眼身旁的昆宇,昆宇正闭着眼睛养神,脸上一如陪他入宫时一样平静。
永琪问:“送嫁队伍里,是不是都是苏丁伦的人?”
昆宇听到问话,睁开了眼睛,笑答道:“大部分是苏丁伦挑出来的兵,还有一少部分,是我从侍卫中选的人。”
“大部分都是苏丁伦手下的兵?”永琪握着拳头,绷紧着一张脸,问:“孟驳到底是不是真心结亲?”
昆宇笑道:“公主都跟着来了,还能不真心?”
永琪又问:“那为什么要派苏丁伦送嫁?”
昆宇笑了一下,劝道:“王爷息怒,是苏丁伦自请担任送嫁之职的,国王不好不许。国王知道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因此特命我一路随行,好在你们起冲突的时候做个和事老。”
永琪冷笑一声,问:“和事老?如果遇到你劝和不了的呢?”
昆宇笑答道:“那我自然会站在你这边,保护你的安全。”
永琪不屑一顾,道:“你认为我还会信你吗?”
昆宇笑而不答。
离开王宫没多远,他们便由陆路改为水路。这是因为,从阿瓦去云南,只有水路最快。
于是,两辆马车换做了两艘大船。
船上的湿气比较重,永琪坐船第二天,受伤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至此,他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他的腿只有在阴冷潮湿时才会疼,而且天气越冷、湿气越重,疼的越厉害。
坐船第三天的时候,昆宇发现了永琪的异样,想要关心帮助,但永琪总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将昆宇挡在门外。
又过了两天,永琪的腿微微肿起来,疼的难以行走,他只好卧床休息,紧闭船舱的门,除了送饭的人,一律不许人进来。
昆宇又在门外敲门,问:“王爷,你确定不要我帮你吗?”
永琪不理会,勉强坚持着,只想早点挨到上岸。
懿泽在半空中窥探发现,船走过的岸上附近,一直有人在暗暗追随着船行进的方向,且追随的人数似乎一直在增加。她觉得,那些应该是乾隆派来的人,和她一样,正在观察等待救援的时机。
船在水上走了七天,终于又要从水路换成陆路了。此处距离云南已经不远。
昆宇到船舱外叫永琪,永琪下了床,沿途扶着能扶的东西,一瘸一拐的走到船舱门口,刚打开门,又差点摔倒。
昆宇忙扶住永琪,问:“你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苏丁伦看到永琪,板着脸说了几句话,瞪着永琪。
永琪问:“他是不是又在嫌我麻烦?”
昆宇答道:“他说皇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一点小伤也矫情,磨磨蹭蹭的耽误大家的时间。”
“小伤?”永琪冷笑了一声,吼道:“如果他受伤的时候,拖上十天八天再去包扎治疗,看看会不会好的很快?”
“他是个粗人,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昆宇蹲下,对永琪说:“你趴我背上,我背你下船,到前面我帮你请大夫。”
永琪看着苏丁伦,吼道:“我偏要慢慢的自己走下船!”
苏丁伦不知永琪之意,只听得永琪吼得大声,就想拔剑相向。昆宇忙拦住了苏丁伦,一边劝着、一边推着,让苏丁伦先下船去。
永琪只管站着不动。
昆宇看永琪如此执拗,只好吩咐身边的人,强行将永琪按到自己背上,然后背着永琪走下了船,又一路背到另一辆马车上,出了一身的汗。
队伍又恢复了刚离开缅甸王宫时的样子,十几辆马车,前两辆车坐人,后面皆是嫁妆。
大家上车坐定后,永琪看着昆宇擦汗的样子,才轻声的说了句:“谢了。”
昆宇仍然笑而不言。
马车离开码头时,还是一片阳光明媚的景象。谁知行进了没多久,天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永琪坐在车内,隐隐感到外面在刮风。过了一会,风声越来越大,风呼啸过窗外的响声,就像野狼在叫。永琪琢磨着,怕是不久就要下雨了。
还没多想,他们都听到了啪嗒啪嗒的雨声。
雨越下越大,懿泽便先跳到浓云密布的乌云之上,躲避一阵。
永琪掀开窗帘,看到那些骑马的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回头对昆宇说:“你去跟苏丁伦讲,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昆宇笑问:“你不是归心似箭吗?下雨又淋不着你。”
永琪道:“可是,这些弟兄们大多是上过战场的兵,身上一定都有伤口,这样冒雨走路,伤口会发炎,走在路上又不方便就医,小伤口会延误成大病,受过重伤的人更危险!”
昆宇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又笑问:“他们都是缅甸的兵,你又何必关心呢?”
“他们首先是人!又何必区分哪个国家的人?”永琪指着窗外,焦急的说:“你看,雨越下越大了,你赶紧叫住他!”
昆宇笑了笑,用手拨开门帘,朝前面喊话。
苏丁伦是个急性子,在他看来,这点小雨根本犯不着躲避,那肯轻易停车避雨?
昆宇见苏丁伦不理会自己,直接向车队叫停。
送嫁队伍里的人,不知道该听苏丁伦的,还是听昆宇的,有人停了,有人慢慢走了几步,后来只能都停了。
昆宇下车,走到苏丁伦的马前,又跟苏丁伦商议。
永琪往前看着,只觉得他俩说话的样子更像是抬杠。在他们争执期间,小雨变成了大雨,地上也有了积水。
最终,苏丁伦还是说不过昆宇,只好吩咐所有人都停下避雨。
附近能避雨的地方,似乎只有几棵大树,大家都往树下靠拢,奈何人多实在站不下。
永琪便问昆宇,行李中有没有东西可以搭个简单的帐篷、有没有干衣服。昆宇于是吩咐搭起几个帐篷,让所有淋湿的人都到帐篷里面去打开行礼箱,换上干衣服。
苏丁伦站在树下,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举动,只觉得永琪身上充满了皇子的矫情。
昆宇和永琪也来到帐篷里,看到兵丁们正在分衣服。
昆宇笑道:“其实,他们早就习惯了恶劣的环境,避雨也就罢了,让他们换衣服,你是有点小看他们了。”
永琪答道:“我不同意你这么说,没有人天生喜欢受罪,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忍受罢了。我们明明有带了衣服,为什么不让他们好受一点呢?”
昆宇没有再反驳,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永琪突然抬头看到一个丫鬟的背影,她已经拿了一件衣服,准备离去。
永琪以为那必然是公主的丫鬟,没有多想,便叫住道:“姑娘,你拿的是男人的衣服!你们坐在车里,衣服也湿了吗?”
那丫鬟头也不回头,应声道:“没有湿,我只是觉得冷,借用一件!”
说着,丫鬟就又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昆宇叫住了她:“你站住!我从没听说过哪个宫女会说汉语,你是谁?”
永琪也突然醒过神来,开始疑心眼前女子的身份,莫不是和兆惠一起混进来的救自己的人?
丫鬟就想开溜,昆宇飞快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永琪一身冷汗,生怕自己已经因为多嘴伤及无辜。
谁知昆宇拉住后,让那女子转了个身,永琪看到的竟然是颜兮公主!
永琪大吃一惊,走上前来,问:“公主,你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那坐在马车上的新娘又是谁?”
颜兮低头答道:“新娘……新娘是……是温玉。”
昆宇突然变了脸色,气愤的问:“公主,国王有心与大清结秦晋之好,你怎能如此视婚姻为儿戏?”
颜兮却有些委屈的模样,噘着嘴巴说:“什么视婚姻为儿戏?国王说要把公主许配给清皇子的时候,又没说是哪个公主!我这趟随行,只是出来玩玩而已,你们凭什么以为新娘是我?”
永琪向昆宇问:“你不是说,国王的公主中,处于适婚年龄的只有颜兮公主一个吗?温玉又是哪一个?”
昆宇答道:“温玉是颜兮公主身边的宫女,而且是一个哑巴!”
永琪又问颜兮:“你刚才的意思就是说,国王许配给我的,本来就是宫女温玉,是这个意思吗?”
颜兮点点头。
永琪十分气恼,握着拳头,问:“我求亲的是公主,他不允婚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一个宫女充作公主许配给我?”
颜兮白了个眼,像小孩子一样嘟囔道:“他已经册封温玉为公主了,公主只是个名号,谁说一定得是国王亲生的?”
昆宇替永琪抱不平,突然押住了颜兮的臂膀,厉声道:“你最好把这件事跟王爷交待清楚,否则,我先替王爷处置了你!”
周围正在发衣服、换衣服的兵丁都停住了,都看着这边。
颜兮的臂膀被昆宇按的好疼,喊道:“昆宇,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昆宇道:“你快说!”
永琪看着颜兮,一肚子疑问,也想从颜兮口中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
颜兮望着永琪,没精打采的答道:“说就说!我爹他根本看不起你,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你求亲之后,是苏将军出了这个主意,等你千里迢迢把新娘带回京城后,发现娶的是个缅甸的哑巴宫女,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耻笑你!耻笑你的大清朝!我爹一向疑心重,虽然你通过了考验,他还是怀疑你的诚心,所以就同意了苏将军的建议。”
永琪求亲的最初动机就是为了一雪前耻,没想到被允婚后又被戏耍,差点蒙受更大的羞辱。他不想对着颜兮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家撒气,转身走出帐篷,准备去找苏丁伦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