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荣王殇 第239、胡嫱夺子施诡计,瑛麟含恨承冤屈

目录:龙城诀| 作者:沪弄| 类别:历史军事

    如滢露所说,东来阁的人口风比较紧,不会在外面私议自己的主子。为了打探消息,滢露找了几个旧日交好的丫鬟,用了两天的时间,分别到膳房、浣衣处等地方去“巧遇”东来阁的下人,搭讪套话,所获甚微。最后,滢露只好亲自去了一趟东来阁,假装为了切磋照顾孩子的经验,才见到了绵偲、绵亿一面,询问了些许小事。

    胡嫱心急,不住的催问,滢露将得来的消息整合了一下,汇报给胡嫱:“按他们的说法,福晋对两位小贝勒还是蛮用心的,只是绵偲贝勒三天两头的生病、灌药,食欲又不好,难免瘦弱。因他夜里哭的厉害,只好将两位贝勒分开照管了,免得绵亿贝勒也睡不好。”

    “你打听了两天,就只有这些?”胡嫱很惊讶。

    滢露点点头,答道:“东来阁的人讲话相当谨慎,不像一般的下人无知又嘴碎,十分训练有素,我倒很佩服万福晋,她是怎么做到的?”

    胡嫱诧异的问:“她嫁过来,除了太后赐的旌筠,可是一个陪嫁的人都没带,伺候她那些人,不也是原来王府的人吗?那些人都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滢露答道:“那些大多都是原先服侍西林福晋的人,万福晋嫁入王府没多久,院子里还没怎么添置人手的时候,恰逢西林福晋没了,琴瑟馆的许多人闲着,就自请去东来阁,索福晋就准了他们,直接全部按原来的职责调过去了。”

    胡嫱听了,感到吃惊,心下狐疑乱猜着:原先服侍碧彤的一拨人竟然在碧彤死后自请去服侍瑛麟,而后对瑛麟忠心耿耿,这太不可思议了。从瑛麟入府到碧彤死去,也就是十来天,而且期间瑛麟又受到旌筠的监视,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收买那么多人!除非这些人原来就是瑛麟的人!如果是这样,旌筠被埋在碧彤的院中而不被碧彤知道、碧彤的陪嫁丫鬟幽漾被挟持背叛碧彤,就都能解释的通了……想到这里,胡嫱不禁心头一颤。

    滢露问:“现在,格格还想把两位小贝勒从福晋手里抢过来吗?”

    胡嫱陷入深思,脊背阵阵发凉。

    滢露推了推胡嫱,问:“格格在想什么呢?”

    胡嫱醒过神来,又怀疑自己的推测不太合理,瑛麟在嫁入王府之前那段时间,先是身陷牢笼,后又被乾隆、太后接连软禁,几乎自身难保,她的天下会同盟一部分在刑部大牢烧成骨灰,一部分随着她父亲逃亡,她与父亲也成了仇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和精力安插碧彤身边的人?而且服侍碧彤的人,大多都是在王府呆了有些时间的,没几个是在碧彤死前进府的新人,怎么可能听命于瑛麟?胡嫱越想脑子越混,各种猜测,不敢肯定,更不敢胡说。

    滢露又道:“格格,既然福晋对两位贝勒还好,你就别想着接过来了。”

    “可是孟冬姐姐不会骗我,她是个眼力极敏锐的人,不太可能会看错。”胡嫱有点迷茫,左右矛盾,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胡嫱睡不着觉,起来到东来阁院门外,悄悄的往里面看,只见一个丫鬟吩咐一个小厮快去请太医,小厮忙忙的去了,丫鬟又回屋去。

    胡嫱猜测,这多半是为绵偲请的太医,她想也没想就闯了进去,直奔绵偲的屋子,只见瑛麟在那里,还有几个丫鬟。绵偲在摇篮里,瘦弱而满脸通红。

    瑛麟看到胡嫱,诧异的问:“你这时候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绵偲贝勒。”胡嫱说着,便走过去将手放在绵偲脸上,感到滚烫。

    瑛麟上前拿开了胡嫱的手,斥责道:“谁准许你一进来就动手动脚的?”

    “他发烧了!你还不想别人知道?”胡嫱带着些许不满,看着瑛麟。

    “瞎说些什么?我不是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吗?”

    “他烧的这么高,不可能是刚刚发烧!一定是夜里就烧起来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去请太医?”

    瑛麟没好气的问:“拜托!大半夜谁不睡觉?就算发现的晚了一点,也情有可原吧?”

    “照顾孩子还分白天晚上吗?”胡嫱摇了摇头,不解的问:“你这里人手这么充足,难道不够轮流值夜吗?”

    “当然有人轮流值夜了!那也不能保证值夜的人不会犯困啊?”

    “如果这孩子是你亲生的,他生病期间你睡得着吗?”

    “亲生的?”瑛麟冷冷笑道:“他亲娘打坐参禅呢!你怎么不去质问呢?一大清早跑到我这里来发什么疯?是不是生下王爷的孩子,当了正经主子,让你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胡嫱不再与瑛麟理论,转身出门往外走。

    瑛麟追了出来,抓住胡嫱的肩膀,问:“你要去找王爷告状是不是?”

    胡嫱反问道:“是又怎么样?”

    “绵偲天天生病的事,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你插手这事做什么?”

    “我要求王爷做主,把两个孩子交我抚养。”

    “你抚养?”瑛麟大笑起来,叹道:“胡嫱啊胡嫱,你可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那你就去啊!由我来抚养这两个孩子,是皇上的旨意,我倒看你怎么说得动王爷!”

    胡嫱来到紫薇寒舍,在藤琴书屋前遇到了卓贵,忙问:“卓总管,王爷在不在?”

    卓贵道:“王爷上朝去了,刚走,胡格格怎么这么早来找王爷?”

    胡嫱又问:“王爷平日大概都什么时候回来?”

    “哟!这奴才就不好说了!”卓贵笑嘻嘻的答道:“王爷在宫里呆的时间长短,那得看朝中有多少事商谈,要是皇上派王爷去跑腿,兴许一天都不回来呢!”

    胡嫱无奈又回到望雀楼,却茶不思、饭不想,神思不宁,忐忑不安,抱着玞婳也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到了晌午,胡嫱又让滢露去问,永琪果然还没有回府。

    夕阳落山时分,滢露从外面跑回来,进门就对胡嫱说:“格格,不好了,绵偲贝勒,没了。”

    “什么?”胡嫱的心一下子凉了,眼泪又啪嗒啪嗒的落下,落在了玞婳的脸上。

    玞婳突然哭了起来。

    胡嫱将玞婳塞给了滢露,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一口气又跑到东来阁,跑到绵偲的房间。瑛麟在摇篮旁边站着发呆,几个丫鬟侍立在一侧。

    瑛麟抬头看着胡嫱,问:“你怎么又来了?”

    胡嫱走近摇篮,看到绵偲静静的躺着,脸色发黑,嘴唇发乌。

    瑛麟淡淡的说:“我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让人去向王爷报知此事了,王爷一会儿应该就回来。”

    胡嫱看着瑛麟,感到可笑又可气,问:“生死有命?昨晚发烧,今天早上才发现,这也叫生死有命?”

    瑛麟不耐烦的朝胡嫱牢骚起来:“绵偲天天闹,一屋子人都快要被他折腾疯了!我们就算百密也会有一疏的时候,再说了,太医也说,早一会儿也不见得有用,他一直这样生病、生病、再生病,神仙也救不了他!”

    胡嫱冷冷的笑了笑,问:“那绵脩也是‘生死有命’了?”

    “绵脩跟我有什么关系?”瑛麟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胡嫱自然知道,瑛麟怎么可能在下人面前承认自己害死过幼小的绵脩。她转念一想,轻轻笑问:“敢问福晋,是不是王爷每在你这儿留宿一晚,你都要服用坐胎药?”

    “是又怎么样?我碍着谁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喝了坐胎药,却还是没孩子,而我和懿泽什么药都不用,就做了母亲吗?”

    瑛麟又给了胡嫱一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胡嫱笑道:“因为你太狠毒,太残忍,双手沾满血腥,连幼小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不配成为一个母亲!”

    瑛麟一阵恼怒,举起手掌准备给胡嫱一个耳光。胡嫱早料到如此,顺手抓起死去的绵偲挡在自己的面前。瑛麟的巴掌就落在了绵偲身上,长长的指甲在绵偲耳朵前留下一道血痕。

    外面有人往内通报:“王爷回来了!”

    胡嫱将绵偲放下,放声大喊:“福晋杀人了!”

    瑛麟大吃一惊,指着胡嫱道:“你……”

    胡嫱突然死死抓住瑛麟挥巴掌的那只手,继续喊着:“王爷快来啊!福晋杀人了!”

    瑛麟力气大,甩开了胡嫱,胡嫱便跌在了地上。

    永琪听到胡嫱的喊声,快步跑了进来,刚进门,胡嫱忙爬到永琪脚边,哭喊道:“王爷救我!福晋害死绵偲,还要杀我灭口!”

    永琪忙扶起胡嫱,走到摇篮边上,一眼就看到了绵偲脸上长长的血痕,顿时气愤极了,吼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瑛麟忙辩解道:“臣妾的人不都跟王爷说清楚了吗?绵偲病了又不是一两天了!”

    永琪又问:“病死的,脸上为什么会有伤?”

    胡嫱抢答道:“伤是福晋给的!不信王爷看她的手!她的指甲上有血!”

    永琪顺胡嫱所指,抓起了瑛麟的手,果然指甲上泛着血光,再看绵偲的脸,的确像是指甲划伤的。

    瑛麟解释道:“不是王爷想的那样!胡嫱诬陷我,是她让我的手划在绵偲脸上的!”

    胡嫱抱着永琪,哭喊道:“福晋含血喷人!奴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左右得了福晋舞刀弄枪的手?”

    永琪以为胡嫱的解释合理,斥责瑛麟道:“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们吗?嫱儿怎么可能扭得过你?”

    瑛麟气冲冲的问:“一道指甲伤痕能死人吗?这就能说明绵偲是被我害死的吗?”

    胡嫱答道:“这虽不能证明绵偲的死因,却能证明你虐待绵偲!你抚养孩子,却没有耐性,嫌他闹腾,就动手打他!用这种方式照顾孩子,孩子怎么好活?”

    看着依偎在永琪怀中的胡嫱,瑛麟简直要气炸了,怒吼道:“我虐待孩子?这一屋子奴才都看着呢!我对孩子还不够好吗?”

    侍女羽荼忙替瑛麟辩解道:“王爷明查!福晋真的是将两位贝勒视如己出,常常忘了自己吃药,都不会忘了给贝勒吃药!福晋绝对没有害贝勒之心!胡格格诬陷福晋,福晋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你们撒谎!绵偲断气之前哭闹不止,福晋心烦,就给了一巴掌,绵偲这才彻底安静了!”胡嫱啼哭着,满脸泪痕的向永琪倾诉道:“王爷,这些人全都被福晋收买了!他们和奴婢一样亲眼所见,却替福晋隐瞒!不知道她们还隐瞒了王爷多少事!”

    “一派胡言!”瑛麟的脸都憋红了,指着胡嫱骂道:“贱人!绵偲死的那会儿你压根就没在这儿,哪来的‘亲眼所见’?”

    瑛麟又向永琪道:“王爷,你要相信我!”

    “我信嫱儿。”永琪紧紧的抱住胡嫱,漠视着瑛麟,冷冷的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你心里更有数!”

    瑛麟脑袋轰轰的,只有百口莫辩之感,差点昏过去。

    羽荼忙扶住了瑛麟,向永琪道:“奴婢有证人,能证明胡格格是在绵偲贝勒死后才赶来的,证人不是东来阁的人,而是胡格格屋里的滢露!滢露从这听到了绵偲贝勒死去的消息,回去告诉胡格格,胡格格才过来的!滢露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总不可能被福晋收买,王爷问问她便知道了!”

    为示公正,永琪让自己的随从去传滢露到东来阁,使她没有提前和瑛麟或胡嫱串供的机会。

    滢露到了东来阁,永琪当着瑛麟、胡嫱的面问:“滢露,你跟我最久,我信得过你,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告诉胡格格绵偲死了,她才来东来阁的?”

    突然被这么问,滢露有点奇怪,她看了一眼胡嫱。胡嫱站在永琪身后,抿了一下鬓发,低着头,有几分胆怯心虚的样子,而瑛麟站的笔直,好似饶有把握。这么一看,滢露觉得胡嫱八成是在永琪面前撒了谎,她如果想帮胡嫱,应该需要否定实话。于是,她便按照相反的来回答:“回王爷,奴婢一直在照顾玞婳小姐,不知道胡格格是什么时候来的东来阁,也没跟她提过绵偲贝勒。”

    胡嫱这才放下心,暗暗看了滢露一眼。

    永琪望着瑛麟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瑛麟看了看滢露,又看了看胡嫱,恨恨的问:“你们事先串通好了,是不是?”

    胡嫱大气不敢出,依然淌眼抹泪,弱弱的答道:“福晋与奴婢才刚发生争执,期间奴婢一直在福晋身边,哪有机会与滢露姐姐串通?再说了,滢露姐姐是自幼服侍王爷的人,当然最忠心王爷,怎么可能帮奴婢?”

    永琪望着瑛麟,问:“你还记得在云南,我要求你的两个条件吗?我承认了你福晋的地位,你信誓旦旦在我面前保证要如何善待两个孩子,却私下怠慢甚至虐待,以至绵偲早夭,还冤枉嫱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我一直都是遵从你的话来做的,因为我是真的爱你,才会把你的孩子当做我的孩子……”瑛麟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不知该如何自证清白,她抓住永琪的衣袖,伤心的说:“我为了爱你,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我都会真心去做,就算心里委屈,我都不会阳奉阴违,胡嫱才是骗你的……”

    永琪将瑛麟的手拿开,冷冷的问:“你觉得我会信吗?”

    胡嫱挽住永琪的胳膊,满眼伤情,道:“王爷,奴婢真的好担心绵亿贝勒,懿泽姐姐先失去了绵脩,后失去了绵偲,现在只有绵亿了……”

    永琪点点头,对胡嫱说:“皇阿玛说你很擅长照顾孩子,我也深以为是,玞婳养的极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辛苦一点,把绵亿带过去,一起抚养吧!”

    瑛麟吃惊的抬起头,望着永琪,喊道:“王爷,照顾贝勒是皇上授意臣妾的,王爷怎能随口夺去臣妾抚养绵亿的权利?”

    “就是因为皇阿玛撑腰,你才胆大妄为!”永琪呵斥瑛麟之后,转而又拉住胡嫱的手,说:“走!我们去看绵亿!”

    胡嫱却又推开了永琪,故作不悦的说:“王爷虽然信任奴婢,但皇上一向偏袒福晋,厌恶奴婢,说不得哪天,今天的事就会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许会授意福晋要了奴婢的命!到时候,皇上就会像处置我哥的事一样,说福晋处死我不但无过,而且有功,王爷那么孝顺,就只好默认了。”

    永琪愣住了,他知道胡嫱还是在为胡云川的事生气,他不得不拿出些气势,看了这一屋子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瑛麟身上,道:“看样子,你的人都对你很忠心,那我今天就放话在这!在我府中的人,谁要敢到皇阿玛那儿去告状,让我知道了,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永琪走到瑛麟面前,道:“我知道你本事大的很,但只要我在,你休想伤害嫱儿。如果她遇到什么不测,在皇阿玛‘秉公处置’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瑛麟瞪着永琪,恨的说不出一句话。

    永琪看着瑛麟,又说:“我亲自把绵亿送到望雀楼,如果皇阿玛问起,我会告诉他,你身体最近不好,不适合劳累。你如果真的那么贤惠,那就请配合我的说辞。”

    瑛麟咬着牙,狠狠的骂了一句:“永琪,你混账!”

    永琪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去了绵亿的房间。

    瑛麟望着永琪的背影,只觉得胸中如火焰喷发,一直往上窜,她捂住胸口蹲下,突然喷出一大口血。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都围了过来,扶住瑛麟,惊恐的关心询问着。

    胡嫱本来要跟着永琪出去,听到瑛麟喷血,又回来到瑛麟面前,弯着腰,笑问:“福晋,您没事吧?”

    “我好得很!”瑛麟冷冷一笑,望着胡嫱,道:“难怪你那么容易就摒弃你哥的死跟王爷和好如初,原来你是要利用王爷,为你哥报仇。”

    “福晋只说对了一半,不止我哥,还有碧彤福晋和绵脩。”胡嫱也看着瑛麟,似笑非笑的说:“你知道碧彤死前有多愤恨、多绝望吗?就是你现在心里这种感受,但她比你被冤枉的更惨!”

    瑛麟抿去嘴角的血,扶着身旁的人慢慢站起,却差点没站稳,扶定了,还是气力微弱的样子,强撑着说:“我知道,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你也别想得意多久!”

    “我身份卑微,自然得意不了。不过,只要有我在,你也不可能得意。”胡嫱也站起,恭敬行了个礼,笑道:“奴婢告退,要去接绵亿贝勒了,福晋可要好好养身体,当心气大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