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荣王殇 第276、愉妃赐物引嫌隙,胡嫱进退不得安

目录:龙城诀| 作者:沪弄| 类别:历史军事

    当下皇族女眷们齐聚一堂,庆贵妃先举起酒杯,向皇贵妃道:“今日皇贵妃摆宴,嫔妾等才有机会欢聚一堂,嫔妾在此先敬皇贵妃一杯。”

    其余妃嫔、福晋、公主见状,也都齐举酒杯,向皇贵妃敬酒。

    令皇贵妃笑意盈盈,也举起酒杯,与大家一起在唇边抿了一小口,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本宫不过是觉得坐在那儿不自在。咱们女人家也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搁在那也就是占个地儿!倒不如他们谈他们的,咱们自家人坐在一块吃吃喝喝,唠唠家常,彼此便利!”

    颖妃忙附和道:“皇贵妃所虑极是,皇上犒赏三军,席间将士满座,咱们在那里呆在,确实不如自己人自在些。”

    令皇贵妃笑笑,又向舒妃道:“只可惜太后不肯赏脸,说要休息,吓得我也不敢打搅,只能明日再去请安了。”

    舒妃笑答道:“太后知道皇贵妃的孝心,她老人家一路的确累坏了,今日须多休息,才好有精力观看明日的诈马和什榜。”

    令皇贵妃笑着点点头。

    容嫔陪笑道:“前几日太后还在嫔妾等面前夸赞皇贵妃呢,不仅十分孝顺,治理后宫也极为妥当,常日里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嫔妾等学习的楷模。”

    “哪里哪里?不过是太后疼我、姐妹们照应我罢了!”令皇贵妃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却是喜滋滋的。

    永贵人懒洋洋的用小勺子搅着盛在小碗理的粥,似笑非笑的说:“皇贵妃何必如此谦逊呢?皇上每次在嫔妾面前提到皇贵妃,都是赞不绝口,可见皇贵妃的好处就是不一般呢!嫔妾也得多讨教讨教才是!”

    听了永贵人的吹捧,令皇贵妃脸上的喜悦之色消失的无影无踪,情知永贵人不过是在炫耀近日承宠罢了,也懒得理会。

    懿泽听着妃嫔们这样聊天,遥想起她还在翊坤宫做宫女时,每日晨会也是听妃嫔们这样说话的,明的一套,暗指又一套,但当年的她听的很认真,一心学着察言观色,好在后宫立足。如今还是同样的套路,不同的是,主位换了人,左右陪坐的人也与曾经不同,旁听的她也只有应付场面而已。

    追忆着当年,懿泽不知不觉走了神,不知道妃嫔们还在说些什么。后来不多久,有舞女们上来跳舞,又有乐师奏乐,但懿泽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都在弹唱些什么。恍恍惚惚时,只见陈进忠带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陈进忠到清音阁,向令皇贵妃等请安道:“禀皇贵妃,皇上担心皇贵妃和各位主子的菜色不够好,特意让老奴从楠木殿挑了一些送过来给主子们加菜。”

    令皇贵妃笑道:“多谢皇上惦记,还劳烦陈公公跑一趟。”她又对身边的侍女们说:“快给陈公公看座!”

    陈进忠让人将御赐的菜肴放在各个桌子上,又说:“谢皇贵妃赐座,老奴还有公务在身,不敢久呆。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是愉妃娘娘为防绵亿阿哥在外受伤、特意让人送来的,老奴就一并捎来了。”

    “豫妃?”令皇贵妃不解的问:“她不是正在楠木殿用膳吗?怎么突然想起给绵亿送东西了?”

    陈进忠答道:“娘娘听岔了,是永和宫里的愉妃娘娘,前两日突然苏醒了,听说她唯一的孙子在围场差点受伤,担心不已,因此特意让人从宫里送东西来。”

    胡嫱正夹菜,听到陈进忠这句话,猛地打了个冷颤,竟然把筷子给掉了。

    琅玦小声的问:“你怎么了?”

    胡嫱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琅玦不要说话,免得引起别人注意。琅玦便没再管,蔳碧忙从别处又拿了一副筷子来给胡嫱。因玥鸢和滢露跟着绵亿和玞婳,都没有来这里,因此胡嫱此时身边没有丫鬟服侍。

    这动静,没有惊动邻桌的懿泽,却被更远处的孟冬察觉了。孟冬瞥了胡嫱一眼,心中很是诧异。

    懿泽听到陈进忠提到永和宫的愉妃,心中很是惊讶,她记得愉妃自从在蛟龙消失那晚昏倒后,一直昏睡不醒,太医们会诊多日都放弃了,如今竟然自己苏醒,实在是个奇迹。

    在场的人也都很惊讶,令皇贵妃忙做惊喜之态,道:“愉妃姐姐昏睡了几年,竟然醒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劳驾陈公公让人代为问候愉妃,等本宫回宫了一定亲自去探望!”

    陈进忠领命,带着一个盒子走到懿泽面前,笑道:“这是愉妃娘娘送来的,请索格格带回去给绵亿阿哥。”

    “谢陈公公。”懿泽回头看金钿,示意金钿来接。

    宁常在却白着眼,带着讥笑般的腔调说:“哟,陈公公可能有所不知,绵亿阿哥整日都是在胡格格屋里呢,你可给错人了!”

    “原来如此?”陈进忠笑了笑,转而又将盒子呈在胡嫱面前,道:“那就请胡格格收着了。”

    金钿才刚往前走出两步要接的,没想到陈进忠又给了别人,一时间只觉得丢人现眼,脸上火辣辣的。

    胡嫱有些紧张的站起,接过盒子,双手却在发抖,看了几眼盒子,好像又想起什么来,向左转看了懿泽一眼。懿泽静静的坐着,连头也不抬。胡嫱脑子里乱哄哄的,又抱着盒子坐下,那神情好似如坐针毡。

    陈进忠再次向令皇贵妃等行了礼退出。

    宁常在悄悄向永贵人讥笑道:“同为格格,看那胡氏,在索绰罗氏跟前怕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永贵人也随意的笑道:“牧羊女跟御史千金能一样吗?再说了,这生儿子跟生女儿也是不一样的。”

    令皇贵妃看到永贵人和宁常在交头接耳,便故意提高了声音,问:“今日都是自家人,怎么两位妹妹还这般私语?不妨说出来大家都听听!”

    宁常在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也不敢大声公布耳语的内容。

    永贵人笑道:“回皇贵妃,嫔妾两个只是好奇愉妃娘娘千里迢迢送来了些什么,但又不好去看人家的物件罢了!”

    “听妹妹这么一说,本宫也挺好奇的。”令皇贵妃笑向胡嫱道:“不知道胡格格是否介意让咱们看一看愉妃姐姐给孙儿的礼物?”

    胡嫱听了,忙打开盒子,拿出来看,不过是保护头的头套、保护膝盖的护膝之类的东西,也没甚稀奇的。

    令皇贵妃便应和着夸赞了两句:“愉妃姐姐的手艺果然精致,这些物件虽小,可足以见用心良苦啊。”

    胡嫱又将东西放回盒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继续这场家宴,但实际上几乎没再吃下去一口。

    宴罢,回到暂住之所,胡嫱仍是坐立不安,她将所得愉妃之物给了玥鸢收着,看着两个孩子,等待永琪归来,感到十分焦虑。

    因为绵亿在木兰围场差点出事,玥鸢后来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绵亿,因此已经多日没在懿泽身边服侍。离开围场之后,众人都在热河行宫暂住,玥鸢觉得这里还算稳妥,于是向胡嫱说明,自今日仍回懿泽身边服侍,晚间也在懿泽屋子里休息,若是绵亿这里再缺人手时再过来。

    哄绵亿睡了之后,玥鸢便带着愉妃托人带来的盒子,来到懿泽房门外敲门。

    金钿开了门,一看是玥鸢,就没什么好脸色,板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玥鸢笑道:“我是索格格的丫鬟,当然要回来的。”

    金钿再一看,玥鸢手里还拿着方才害自己丢人现眼的盒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讽刺道:“你弄错了吧?我怎么记得你是胡格格屋里的人?”

    玥鸢知道金钿心情不好,不想计较,仍是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到木兰围场的第一日,绵亿就差点出事,后来王爷说围场隐患多,叫我专心看着绵亿的安危,我白天夜里都跟在绵亿后面,实在不得不得空闲,这不是到了行宫就没那么紧张了,我就赶紧回来了。”

    “你好忙啊!在围场七八天,竟然连看我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金钿啧啧撇嘴,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不就嫌我老是编派王爷吗?听着不顺耳,能躲就躲!王爷让你照看绵亿,多好的借口!我竟不知道,你白天夜里都跟着绵亿,那还要赵嬷嬷做什么?”

    玥鸢又笑着解释道:“我哪有躲着你?咱们出门在外,王府里跟来的人又不多,两个孩子都在那边,我不过去帮帮忙而已。再说了,绵亿毕竟是索格格的孩子,我服侍他不也等于服侍格格吗?”

    金钿不屑的看了玥鸢一眼,厉声斥责道:“得了吧!我早看出来了,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一意都向着你家那个花心王爷!反正你本来也不是我们小姐身边的人,不过是他派来的卧底,现在他已经不关心我们小姐的事了,也就不需要卧底了,他在胡格格房里,你也在胡格格房里,不是正好吗?”

    听到金钿这样说,玥鸢无法再强颜欢笑了,问:“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实话实说怎么了?你现在有时间来见我们,我们现在还没时间见你呢!”金钿说着,就只管关门。

    玥鸢顶住了门,不再谦让,抢白道:“这是索格格的房间,你无权代她决定我的去留。”

    “你想见小姐,门都没有!”金钿还只管关门,玥鸢在外面开门,两个人都使劲的推,门被摇晃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在门框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懿泽听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金钿正在用身体努力的顶住门,便问:“金钿,你在做什么?”

    金钿听到,不经意分了心,被玥鸢将门完全推开,懿泽也看到了玥鸢。

    金钿不乐意的答道:“我不想让这个叛徒进来!”

    玥鸢问:“你凭什么说我是叛徒?我做什么对不起格格的事了吗?”

    金钿指着玥鸢手中的盒子,向懿泽道:“小姐你看,她竟然还把这个破盒子带过来给我们看!是嫌羞辱的不够吗?”

    玥鸢向懿泽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绵亿的东西大多都由我保管,这个是愉妃娘娘特意赏赐绵亿的,我回来了,要紧的东西自然也要收回来的。”

    “你的借口怎么那么多?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这里容不下你,你见到了主子也没用!”金钿仰着头,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玥鸢只望着懿泽,轻轻的说:“格格,我听你的。”

    懿泽想了想,对玥鸢说:“这趟出门,胡格格只带了滢露一个,两个孩子都是她养着,自然比我需要人手,你还是先去那边忙吧!”

    金钿听了,更加得意,朝着玥鸢吐舌头。

    玥鸢有点失落,尽管懿泽说的有理,可却算是顺从了金钿的说辞,且丝毫没有指责金钿的意思。无奈之下,玥鸢只好带着自己的东西和绵亿的盒子又返回了胡嫱那里,继续照顾绵亿。

    楠木殿的满蒙宴会散了之后,永琪自外而还,见绵亿在院中扯树叶玩,玥鸢却站在一旁默默拭泪。

    永琪走到玥鸢身旁,问:“你怎么在这里哭?”

    玥鸢看到是永琪,忙改了笑容,道:“哪有哭?今日有些着了风寒,眼睛总是酸酸的。”

    永琪点点头,又说:“那你要小心,别总在外面吹风,喝些姜汤才好。”

    “谢王爷关心,我已经喝过了,很快就会好的。”玥鸢温柔的笑着。

    永琪进了胡嫱的屋子,只见玞婳正在床上睡觉,滢露在旁边摇着小扇子,赵嬷嬷、李嬷嬷都在缝制新衣,胡嫱却在望着愉妃送来的东西发呆。

    “嫱儿。”永琪呼唤了一声。

    胡嫱如梦初醒,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下子扑到永琪的怀里,紧紧的抱住永琪,万分激动的说:“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永琪闷闷的问:“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怪怪的?”

    胡嫱喃喃而道:“王爷,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永琪问:“什么事?”

    胡嫱看了滢露一眼,滢露便先放下扇子,叫着两个嬷嬷出去了。

    胡嫱望着永琪,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慢慢的道出一句:“王爷,我们走吧?”

    永琪很糊涂,又问:“什么意思?往哪走?”

    胡嫱放开永琪,左右徘徊了几步,脸上写满了焦虑,又停住脚步,说:“如果我再次求你,跟我一起,带着孩子们,远离京城,去做普通的老百姓,你会考虑这件事吗?”

    永琪楞了一下,感到一阵迷茫,问:“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个想法呢?你不是已经接受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了吗?”

    “因为这次木兰秋狝,你太出风头了!皇上对你的态度,让所有人都猜得出来正大光明匾额后面藏着的立储诏书,上面写的一定是你的名字!这样……让我好害怕,我怕会有人害你,你明白吗?”胡嫱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永琪抿去胡嫱脸上的眼泪,笑道:“傻姑娘,去围场前你就怕有人在围场上趁机害我,结果秋狝结束了,我不也没事吗?”

    “你从小在宫里长大,见过的心计手段应该不会比我少。皇上擅长用人,却很少懂得怎么保护人,被他放在心尖的人,往往处于危险的位置。因此出事的先例已经不少了,你会不明白吗?”

    “我自然知道,可是,嫱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提议,其实有点糟糕。绵亿虽然现在跟你亲,可毕竟是懿泽生的孩子,要是被你我带走了,你觉得我们真的能做的了这个主吗?”

    “但是绵亿前几天就差点出事啊!你觉得会是意外吗?如果那天绵亿出事了,十二阿哥一定会被治罪!恐怕皇上根本不会听十二阿哥解释,就直接送宗人府了,你连真凶都未必能查到!到时候,你还会想绵亿是谁生的?谁才能做主吗?”

    永琪低着头,默默无言。

    胡嫱又说:“你的儿子,夭折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只有绵亿了,却还有人想下狠手,你有想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吗?”

    永琪长叹一声,还是没有作答。

    “其实我知道,无论我讲出了什么理由,你都是不会同意的。她曾经那样冷落你、折磨你,你挣扎了那么久都不愿意放弃。现在好不容易,她竟肯悄悄来看绵亿,让你看到了一线生机,你觉得自己所做的事终于有希望了,在这个节骨眼,你怎么可能放弃?你只会加倍努力,达到她的要求,你们之间才有未来可言。”胡嫱苦笑着,泪光闪烁。

    永琪沉默半晌,望着胡嫱,问:“如果有一个人对你很好,肯把你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孩子,然后劝你离开我,和他一起归园田居,你会同意吗?”

    胡嫱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我的孩子。”永琪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严肃。

    胡嫱没有再说话,她早就料到,她是劝不动永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