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气温不算太友好。
滨门芭蕾舞团最近忙着排练春季演出。这天晚上九点多,姜洛笙下了地铁,正往东泰公寓走。
身后的灌木丛一阵明显的沙沙声。
她一惊,转头往后看。
什么都没有。
第二次了。
她皱起眉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被谁盯上了?
身后的车鸣了两声笛。萧起把车窗落下来,“找谁呢?”
姜洛笙从车前绕了一圈,上了车,“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萧起四下看看,没有任何异样。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姜洛笙又加了一句。
萧起没说什么,再次环顾了四周,才收回视线。
车子开进东泰公寓。
姜洛笙从车上下来,“磐固最近很忙?”
“嗯。”萧起下了车往前走。
“看你回来都很晚。”
“你也是。”
“我后面要跳春季演出了,”姜洛小跑两步跟上他,“最近排练比较忙。”
“我最近接你。”萧起看看她,“安全起见。”
“那你的工作呢?”姜洛笙和他并肩。
“回家做。”
“行吧。”姜洛笙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谢谢萧大总监。”
之后的几天,姜洛笙都安安全全地被车接车送。
直到这一天傍晚,路虎上,姜洛笙系上安全带,眼睛里都是星星,“萧大总监,咱们去吃火锅吧!”
萧起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拒绝了,“下次。”
果然,下一秒,他眼看着姜洛笙眼睛里的星星一颗一颗暗下去。
“为什么?”姜洛笙委屈道。
“忙。”萧起启动了车子。
“好吧,”姜洛笙坐好,低下头,“那下次吧。”
萧起伸手捏捏她的下巴,“乖。”
姜洛笙一愣,抓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萧起把手收回去。
姜洛笙侧过身,探手去摸他的额头,“你很烫啊。”
“是么。”
“发烧了吧。”姜洛笙问他,“难受吗?”
“有点。”
“哎哟,小可怜,”姜洛笙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肯定是最近太忙,累着了。”
晚上,萧起靠在床头码代码。腋下的体温计“滴滴”地响了起来。
“洛笙,”他微微提高音量,“量好了。”
“来了来了!”姜洛笙的脚步由远及近。
萧起看着戴着围裙的她出现在卧室门口,顶着一张干净精致的小脸,黑色大波浪垂到腰间,听着她奶声奶气地抱怨:“你不会自己看一下吗?我在做饭呢。”
“我不识数。”萧起回答得一本正经。
“萧三岁。”姜洛笙在他身边坐下,探头过来,从他的领口伸手进去拿体温计。
几缕碎发垂散到萧起的脖颈上,跟着姜洛笙探进来的手一起,弄得他痒痒的。
他偏头躲开,微微一垂眼,便看到姜洛笙近在咫尺的卷翘长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姜洛笙拿出体温计。看到上面的数字,她眉头一皱,“哎哟!”
萧起挑挑眉,“多少度?”
“四十二。”姜洛笙把体温计举到他面前,一脸愁容。
萧起看看上面的数字,“这不是三十八?”
“是四十二。你不识数。”姜洛笙拍拍萧起的手,“你快死了。”
萧起无奈,“姜洛笙,你今年两岁半。”
“我两岁半的要给你这个三岁的做饭呢。”姜洛笙从旁边床头柜里翻出来退烧药,“来,吃了。”
萧起一动不动,说得理直气壮:“要喂。”
姜洛笙又坐得近了些,亲自把药喂给他,再把水端到他嘴边。
萧起这才乖乖吃了。
“好了,真乖,”姜洛笙揉揉他的头发,站起身,“我去煮粥,煮好了叫你。”
萧起抬头看着她,“要喂。”
“好好好!”姜洛笙觉得他可爱,探过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我喂你。”
萧起的脸热热的。三十八度,姜洛笙还不算很担心,吃了退烧药,体温应该会慢慢降下去。
然而,等她喂了萧起晚饭,再给他量体温,发现上面的数字变到了三十九的时候,便开始担心了。
“去医院吧。”她有点害怕。
“不去。”萧起拒绝。
“万一烧得更高怎么办?”
萧起缩到被子里,微微撇嘴皱眉,“不会。”
姜洛笙看到他的表情,笑着逗他,“小朋友,莫非是在怕打针?”
“是。”萧起闷闷承认。
他可怜兮兮不想去医院的样子,就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姜洛笙心底一软,没再逼他,但是不想让他再这么难受了。
她从浴室拿了两条毛巾,凉的搭到他额头上,温热的给他擦身子。
萧起裹着被子平躺在床上,额头搭着凉毛巾,一言不发地看着姜洛笙,任由她摆布。
姜洛笙给他擦完胳膊,又从他的上衣下摆探进去擦胸口。
刚一掀开衣服,就感觉到一股热浪。
“啧,”姜洛笙皱皱眉,“晚上再不退烧,就去医院。”
“好。”萧起轻咳了两声,皱了皱眉。
看得出来的难受。
“哎哟,小可怜。”姜洛笙一阵心疼,“难受吧?”
“难受。”萧起视线一直跟着她。
“睡一觉吧,乖,工作回来再做。”姜洛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就这么温柔地哄着,“我陪着你。”
萧起像要她承诺一般拉住她的手。
“我不走。”姜洛笙回握住他的手,“放心吧。”
“嗯。”萧起又咳了两声,闭上眼睛。
姜洛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分明的棱角,立体的五官。她一直都知道他好看,他强大,他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冷淡。因此,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看到他的脆弱,他的渴望陪伴。
姜洛笙伸手,轻轻抚上他烧得红晕的脸颊。
他也是个普通人啊,会生病的普通人。
萧起不知睡了多久。一条冰凉的毛巾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舒服多了。
然后,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上,从腿,到腰,一路向上。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淡淡月光从缝隙间洒进来。他就着这微弱的亮光,看到姜洛笙认真的表情,和那个带着困倦的哈欠。
“几点了?”他开口问。
姜洛笙抬起头,“你醒啦?一点钟。你这一觉睡得好香哦。”
“辛苦你了。”萧起伸手去摸她的脑袋。
“是很辛苦。”姜洛笙撅撅嘴,“我隔半个小时就给你擦一次身体,都要累死了。”
萧起放在她头顶的手,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再轻轻捏起来,“歇会儿。我好多了。”
姜洛笙放下毛巾,拿了体温计坐到他身边,“来吧,再量个体温。”
萧起乖乖夹住体温计。
姜洛笙侧躺到床上,用手臂支起脑袋,面对着萧起。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谁都没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客厅墙上的挂钟,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
体温计‘滴滴’地响起来,打破了安静。
姜洛笙从萧起的领口伸进手去,拿出体温计,就着荧光读着上面的数字。
“三十七度,”她放下体温计,奖励般地轻轻拍着萧起的脑袋,“很棒。”
萧起拉下她的手,放到自己唇上。
姜洛笙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眼底是幽深的光。
萧起吻了吻她的手指,然后张口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食指。
刺刺地疼。姜洛笙毫无防备,小声惊呼。
这一声,把萧起的理智撕破了一个小口。
他反手扣住姜洛笙的后脑,把人拉近,吻上了那张樱桃小口。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唇瓣相抵,轻轻厮磨着,仿佛带了顾虑一般。
却足以让姜洛笙整个人轻轻一颤。
理智的缺口越来越大。萧起扣紧她的后脑,慢慢把吻加深。
姜洛笙没有觉得害怕。她闭上眼睛,认真而谨慎地接受这个吻。
尝到她舌尖的那一刻,萧起的呼吸瞬间变得深重。他带着姜洛笙翻了个身,压上她,放开她的唇,从脸颊,吻到耳朵,再吻到脖颈。
姜洛笙迷离中觉得他又烧起来了,不合时宜地想着要去医院。
萧起吻上她的锁骨,却觉得不满足似地重重一吮。
一阵钻心的酥麻,但好在带了点痛感,瞬间拉回了姜洛笙的意识。
“别……”她轻轻一推萧起的肩。
萧起立刻停下了。
房间里,两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外面挂钟的声音已经不清晰了。
姜洛笙躺在萧起身下,迷失在黑夜里。
萧起压在她身上,低下头吻了吻她颤抖的睫毛。
这个吻,带着他所有的不舍和疼惜,又轻又缠绵。
姜洛笙闭了闭眼睛,内心一阵酸楚。
她和萧起,互相捆绑,又互相疏离,却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竟然手牵手失控至此。
也许,姜清远死的那一刻,便是开始。
萧起慢慢平稳了呼吸,体温却还没有降下去。
“我……”姜洛笙抿抿嘴,手往下探,“帮你?”
萧起抓住她的手,翻身下来躺到她身边,声线低沉喑哑,“不用。”
说完,他轻轻吻了姜洛笙的额头,像对待一件名贵的瓷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磕碎一角。
姜洛笙看着他的眼底慢慢恢复清明。他的温度也降下去了,不像刚刚那样,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都快把她烧得滚烫。
“明天周末,公司加班吗?”
“不加。”
“在家好好歇着。晚上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回来。”
萧起皱皱眉,“不行。”
“真没事。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姜洛笙劝他,“应该就是我多虑了。可能只是路过的流浪猫。”
萧起想了半天,才答应:“那你下了排练,告诉我。”
“好。”姜洛笙拍拍他的脑袋,“乖,睡吧。晚安了。”
“晚安。”萧起拉下姜洛笙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