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气温依旧是7月的燥热,玻璃门外栏道的空气温度被毒辣的夏阳灼得肉眼可见的扭曲。
安毓熙窝在实验室会客厅柔软的沙发,点开新闻看最新消息,章楚诗和裴元煌的手机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没打通,昨晚的座机不记得号码又打不了,阳家现在什么情况她无从得知。
昨天虽然告知秦木今天回实验室,但她昨天兼职做法医从现场一直跟着刑侦忙活到现在还没回来,同样联系不上。
直到午间章楚诗才气呼呼地推开玻璃门边扇风边抹汗,单手将手中的资料举得高高使劲摔在桌上。
大吼大叫道:“好个闷不吭声的老狐狸!”
安毓熙不解地给章楚诗倒了杯水。
“你终于回来了!昨晚火势怎样了?沈罗柳江闹开了?”
“烧光了,不过人都救出来了。沈罗和柳江还是那样耍耍贱嘴就完,裴元煌给他们砸钱了,息事宁人。”
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
按沈罗的性情,打砸是避免不了,加上个摆阔的柳江,确实是难办。
“哦!人都没事就好!你还气什么?”
“你男人可真厉害!我们折腾这几天,又是探访又是找关系,还在农村喂了几天蚊子做农活,感情都是白瞎。
裴元煌今早一个电话,所有案情的资料和调度权,局长就为我们奉上了,你说他是不是有暗藏的马甲没显露出来?明明能帮我们,却默不做声看着我们到处胡闹。损不损?”
安毓熙倒是看得清楚,裴元煌一开始就是个站在高处的旁观者睥睨众生,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不表态,深不可测又让人难以捉摸他真正内心是什么想法。
也是昨晚她开口求他帮忙的原由。
“他还需要什么马甲,就靠一张脸和裴氏宗家的身份罢了,人家多少要给点面子的,要是能帮,他不会吝啬的,可能有什么难处吧!毕竟生意场都是既得利益和信息交换的方式。”
“你倒会为老公说话!”
“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的,什么老公一点概念没有……昨晚的火怎么回事?有报案吗?”
“报啦!还叫了救护车……阳海和……”
章楚诗犹犹豫豫说着话,就听见扣扣的高跟鞋脚步声。
11点多秦木踏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裴氏医院实验室。
章楚诗上前接过秦木的箱包,“怎样?”
“怀孕四个月,年龄23岁,死亡时间大概一周多,尸体搬来裴氏医院太平间,DNA配对库下午应该有身份结果。警方已经通知苏家过来认尸。”
“确定是苏秀心了?”
“疑是,面目全非了看是看不出来,等比对DNA才知道,衣服和苏秀心失踪时描述的差不多。”
悬疑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木喝了口水后接着说:“这凶手真是个变态!死者生前有被严重殴打迹象,容貌被硫酸侵蚀,腹中胎儿也被注射毒剂,相当非人的手法。”
“这么残忍~”
章楚诗见过战场枪炮的无情和竞赛场的残酷,人性的残忍还是第一次见识。
裴元煌也回来了。
据裴元煌的最新消息,苏秀心以前献过血,全国总血库有她的资料,死者不是苏秀心是隔壁村王农家的媳妇,但衣物是苏秀心的,衣物上检出部分血迹属于苏秀心,警方又将之前搜寻的警力再次调集回秃鹰叹。
“阳家那边……”
“阳海昨晚……为了救阳天被火烫了…”裴元煌一直犹豫要不要将消息说给安毓熙听。
昨夜火势等发现时候已经无力挽回,阳天又刚好在顶楼隔间休息,火势由下往上蔓延,阳天自从被沈罗打伤后就一直躲屋里不太出来,直到火苗窜进门时,老人家要自救已经回天乏力。
阳海和救火的乡亲在楼下扑了半天火,愣是没整出一条道,最后阳海自己淋个透后就跳进火海将阳天从二楼隔间背出来。
二人烧伤,浓烟中毒重度昏迷,现被裴元煌安排在裴氏医院重症室。
“阳南哥呢?”秦木很紧张的问裴元煌,崖底村的事她并不知道。
“阳南没事!他当时不在场,我把他带来了,现在和陈韦陈颖在重症室。”
重症室。
小女孩陈颖在重症室外隔着玻璃墙探视阳海和阳天,小声抽泣抹泪。
阳南蹲在地上痴痴呆呆直视前方。
陈韦满脸愁色。
安毓熙拄着拐杖走近陈颖,摸着她的头轻轻安慰。
章楚诗问陈韦和裴元煌:“谁放的火?沈罗?”
陈韦叹了口气,眼睛浑浊,看向玻璃对面,摸着玻璃对面的阳海,常年矿场做工的手布满茧子,手背干燥,手指粗短而糙感。
“村里人说是阳南放的火……”
“不可能!阳南哥不会做这种事!”秦木听罢愤愤地回道。
村里有目击者说夜里看到阳南在院里烧东西,事发后阳南不知所踪,现场有找到烧灰的铁桶和一部分表面烤焦的中草药。
再加上阳天对阳南平日大小声谩骂和厌恶,已经是村里人尽皆知的事,于是全村的舆论都在传是阳南心怀报复放火烧房子害了自家的父亲和姐姐。
“烧灰是中药保存药性的炮制方法,他上山采药回来要做药就得烧,又不是第一次。”安毓熙在村里住的这段时间,看过几次阳南烧草药。
并且很多邻居也都知道阳南有烧药的习惯,不明事的就以为他是犯傻在玩,但这次火灾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联系上。
陈韦低着头也蹲坐在地上,昨天到现在他未合眼过,一直等着医生的新消息。
安毓熙走到阳南身边,也跟着坐在地上。
“大哥,你烧灰后去哪了?或者……我该问更早些时候,你掉潭里后漂哪去了?之前你不说,我不勉强。
毕竟我只是个外人,你们的救命之恩我难以为报,不该再要求什么。但这次事儿不同,阳海姐和伯父遇害了,再接着不好说会再有什么,我们已经不能再隐忍。
我听说自己失忆前过得并不好。这段时间在崖底村,我很快乐,你是我大哥,阳海是我姐,陈韦是我姐夫,我打从心里认定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和妹子说,就当我是暂时代替阳冬位置的妹子也可以,我必定拼死维护好这个家!”
关于失忆前的身世,安毓熙不想深追,从章楚诗那边得到的一些了解,自己的原生家庭挺复杂,所以对于自己的案件,即使她知道阳南有所保留,想他应该是有自己的顾虑,故而从没追问过详情。
但这次不一样了,自己遭暗杀,夜里还巧合地差点被烧死,两件反常的事碰撞在一起这其中不得不让人觉得蹊跷。
安毓熙听到阳海出事时就在思虑,如果是自己的缘故牵连了恩人一家,那她这辈子一定会活在愧疚中。
失忆到现在,她的身体很虚弱,在人前她尽量地装坚强,可人毕竟是七情所生,每每看到阳家的种种困境,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一度让她意志消沉,但安毓熙本人不是朵小白花,任人碾压揉拧,逆来顺受、自艾自怜,竟然伤害到她身边关爱的人,就不可能再隐忍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