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晨,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柳若竹紧紧的依偎着了晨,一脸担忧。看到了晨有了知觉,动人的娇容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惊喜。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也不由得又抱紧了一分,生怕这无情的苍天夺走他的生命。
慕容易的脑中一片空白,望着柳若竹手上染满的鲜血,他的心已跌落谷底。
了晨淡淡一笑,黯然的神情好像一团随时会陨落的流星,没有半点力气。
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柳若竹心中的担忧……
可是……
无力回天……
了晨摇了摇头,虚弱道:“若竹,我……我没救了。我体内的真元……已……已经出现涣散……只是……只是我对不起你了……”说着,了晨又重咳了几声,大口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不……不,我一定能救活你……我不许你死!”
柳若竹撕心裂肺的哽咽着,胡乱的用真气来修复了晨那破碎的真元,可偏偏事与愿违。无情的上苍似乎在刻意捉弄着这对有情人,柳若竹越是试图为了晨疗伤,了晨的气息就越是微弱,更是呕血不止。
“了晨师兄,我……我对不起你……!”
慕容易的心中升起无尽悔恨,眼泪也同样情不自禁的滴滴落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原本就已经极度虚弱的身体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只是刚一站起就脚下一软,朝了晨跪了下来。
了晨望了一眼沉浸在无尽悔恨的慕容易,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安慰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蓦然道:“慕容师弟,其实……我看的出来,你……你对若竹是有情的,是吗?”
柳若竹和慕容易同时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了晨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柳若竹原本痛心的俏容,一下子变得凝滞。慕容易也是顷刻间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四周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安静的出奇。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上,隐隐又透着一缕罕见的光幕。说是放晴,恰似又阴霾重重!
望着一脸窘状的慕容易,了晨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心中的答案。继续道:“师兄不是庸人,其实……早在苗南之行的时候,我便一眼看出了你对若竹的感情。”
“师兄……我?”
慕容易刚想说话,却看到了晨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来,打断了慕容易接下来要说的话。
了晨气息虚弱,叹道:“师兄我……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对于今日之事,你也不需要存在……什么愧疚之心。师兄我不恨你!只是在我临死前,还有一事……希望你能答应。这样即便我已不在这人世间,却……也能安心了!”
了晨轻咳了几声,继续道:“师兄看……看得出来,当日……在苗南之地的时候。你若不是……不是为了救我们,断然……断然不会遭到赛乌桑的暗算。那一刻,从你……眼神中流露出的惊慌失措,以及……那一闪即逝的愁容,我……便已经了解了一切。不过,我不怪你,因为……这……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慕容易木然的望着了晨,双眼空洞,原来了晨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想到这里,内心的愧疚更强烈了。
“不要再说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柳若竹拼命的摇着头,实在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
了晨没有理会,沉思了好久才缓缓说道:“答……答应……答应师兄,替……替我照顾好若竹,不要让她……让她受到伤害!”
话刚说完,了晨伸手示意慕容易过来。慕容易面上一怔,但还是来到了了晨的身边。
了晨口中轻笑,颤抖的把柳若竹的玉手交到慕容易手上。慕容易心中惊骇不已,本想抽身。但此刻,却从了晨的眼中察觉到一丝不可抗拒的决然。
柳若竹先是一怔,但立刻心中了然。她紧咬贝齿,并没有多说什么。面对着危在旦夕的眷侣,此时只能让他安心!而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了晨紧握着二人的双臂,眉宇间透着一种幸福的微笑。而脸色却也越发的难看,气息越来越弱,死亡只在旦夕间。
此时此刻的慕容易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没有多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面对回天乏术的了晨,别无他法。
了晨笑着点了点头,深情望了一眼身旁泣不成声的柳若竹。温柔细声道:“若……若竹,对……对不起。看来……今生你我注定无缘,无……无法与你白头偕老了。”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好好……活下去!”
“不……不……!你再说什么傻话?你不是答应过我,今生要陪我一生一世的吗?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再一起,不离不弃。我要为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从此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难道……难道你忘记了吗?”
柳若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
了晨的面容渐渐归于平静,全身冰冷。搭在二人臂上的双手缓缓落了下来。
嘴角上,还残留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安静的走了……
上天仿佛感应到了二人的悲痛,乌云密布的天空,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徐徐寒风吹拂起了晨散落的秀发,吹拂起他那俊朗的面颊。却再也唤醒不了他的音容笑貌……
无情的风雨打湿了二人的衣衫,却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夹杂着无尽的哀伤,无尽的悲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要死的人,明明是我才对!为什么……为什么……”慕容易心痛不已,悔恨的泪水再次溢出。
风雨瑟瑟,雷鸣萧萧……
柳若竹紧紧抱着了晨的尸首不放,任由着无尽风雨的摧残……
……
君问浮云何觅寻,问君玉蝶归花间。
晓梦初醒江畔望,却是青鸟伴身旁。
秋叶诉衷情,倒影成思伤。
为谁红烛照故里,黯黯孤影点衣裳。
念无言,离别泣断愁肠。
秋风过,桃花香残芬芳。
魂牵绕,怎知岁月沧桑。
炊烟缥缈燕飞过,萧瑟长河落云间。
追忆梦,不相望。
痴情怨,清幽伤。
残月由心生, 惟独泪已干。
长醉不思醒,但愿君莫笑。
……
剑亭阁后山。
柳若竹背起全身冷冰的了晨,艰难的向着前方山路迈进。大雨淋湿的山路早已把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不堪。她深一脚,浅一脚缓缓而行。四周崩起的浆泥溅得她一身都是。柳若竹面露决然,身心重创的她,此刻竟表现的如此坚强。
她要亲自安葬了晨,让他永远沉睡在故土之地……
孤影自怜痴此情,犹是旧梦妒故人……
慕容易迈着沉重的步伐,脑中一片空白。他默然的跟随在柳若竹身后,低头不语。任凭着风雨的打击,一头凌乱的散发随风飘荡。全身湿淋淋的慕容易表情沉痛。虽然身上大部分的鲜血已被雨水冲刷干净。
但内心中流淌的鲜血,要多久才能洗刷干净?
他不知道。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柳若竹,更不知道柳若竹今后会如何面对生活。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言语。也许各自的心中,又增添一道永远都打不开的结吧。
后山之上,巍峨壮丽,万壑千岩。只是原本优美壮丽的景色却透着一种莫名凄凉。四周或是怪石嶙峋,千峰万仞。或是重峦叠嶂,直指云霄。
蓦然,风止了,雨停了。崇山峻岭之间仍不见破晓残阳,昏暗的天空下印出一道浅浅的迷雾。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柳若竹轻轻把了晨放到一块青石旁,独自一个跪坐在潮湿的地面上,颤抖着用双手挖起地上的尘土。她没有哭,却是出奇的静。很快两只芊芊的玉手沾满了污泥,其中还掺杂了她手上的鲜血。
慕容易没有多说话,他知道眼前的师姐在做什么。慢步走了上前跪了下来,跟着柳若竹做同样的事。
柳若竹怔怔的望了一眼身旁的慕容易,动人的双眸中,透着几许复杂的神色。
慕容易哽咽着,眼圈中布满了血丝,声音略有些沙哑。道:“师姐,就让我也亲自送了晨师兄最后一程吧!”
末了,柳若竹泣不成声。无尽的泪水再次顺着她动人的面颊缓缓落下。她点了点头,却是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而耸立在二人面前的已是一块“坟墓”。
“坟墓”中,了晨安静的沉睡于此。再也感受不到柳若竹对他的温柔,也从此忘却了这人世间所有的恩恩怨怨。
了晨了晨,从此了断尘缘……
“师兄,若竹把你葬在此处,也算是魂归故土吧!”柳若竹默然的用手轻抚着坟头的墓碑,哽咽道。
“了晨师兄,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慕容易泣不成声。跪伏在了晨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望着这凄凉的光景,悔恨的泪水忍不住倾尽涌出。他自责的低下了头,紧咬双唇,一言不发。腥涩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紧握着双拳“咯咯”直响。
因为他,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有情人,如今阴阳相隔……
因为他,本可以长相厮守的二人,缘分就此终止……
柳若竹潸然泪下,望了望千山一碧的景色,又望了一眼跪在坟前自责的慕容易,心中升起一丝酸楚。不忍道:“小师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突然,慕容易只觉得眼前一黑,真元剧痛。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其实他哪里知道,由于刚才对峙罗炙的时候情绪受到了很大影响。所以造成了他体内戾气的大量释放,如今他体内的仙气差不多已经流失干净。又加上刚才的情绪失控,难免又造成了戾气的第二次侵袭。
虽然刚才戾气的侵袭只是一瞬便归于了平静。但他体内所剩仙气是绝对抵御不住下一次的。
可能是一天一后,再或者是半天功夫……
甚至,是一个时辰以后……
到那时,慕容易必死!
柳若竹惊慌了,已经失去了了晨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再失去一个慕容易。
虽然她已经明白了慕容易对自己的情意,可她依旧只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但无疑她早已将慕容易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一个和陆儿一样的至亲之人。
了晨的突然离世,已经让她痛不可当。如果在失去了慕容易的话,恐怕她真的会彻底崩溃。
“不……不……小师弟,你醒醒,快醒醒……”
柳若竹惊慌失措的呼唤着慕容易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半点反应。
“我死了吗……?”
慕容易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赫然是一片片白茫茫的景象。没有云雾,没有大地,没有树木,更没有花苗鱼虫。但凭借着一息中的模糊意识,似乎察觉到了正有人为他担忧。嘴角上,升起一丝微凉的笑意。
他好想醒过来,但却丝毫都动弹不得。
渐渐失去知觉。
而就在柳若竹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你……是……谁?”
柳若竹心中警惕,美目一怔,本能性的回过头来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位黄衣女子。
女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窈窕婉丽的娇容上,透着极度担忧之色。举手投足之间更流露出一缕神伤。
她娥眉微低,冲着柳若竹微微一礼,忧伤道:“姐姐不必惊慌。小妹是正道门人,不是恶人,请姐姐放心。不过还是请问姐姐,慕容大哥怎么了?”
此人正是“南宫凌霜”。
柳若竹仔细的打量了南宫凌霜许久,发现此女似乎并无恶意。而且从她的眼神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对“小师弟”的情意。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整理了下思绪后,就把慕容易身体的异样大致告诉了南宫凌霜。
南宫凌霜越是听着柳若竹的诉说,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她很心惊,原来慕容易的身上有这么大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他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深知慕容易秉性的南宫凌霜,不免还是露出一丝担忧。
“哎,慕容大哥一向如此。即使再苦再累,他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从来也不说出来让别人分担……”南宫凌霜仰天长叹一声,唏嘘道。
同样也深知慕容易秉性的柳若竹,自然也不会感到好奇。但此时她的心早已被了晨的死讯给填满,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南宫凌霜冰雪聪明,对于眼前的情景,虽然柳若竹没有与她细说,可她大致也能了解一二。
“慕容大哥应该已经大仇得报了吧!”南宫凌霜喃喃自语,一脸欣慰的说道。
但此刻的南宫凌霜心中却是一阵酸楚。因为望着眼前的柳若竹,她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女人天生的敏锐感知,似乎也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望着南宫凌霜有些迷茫的表情,柳若竹疑惑道:“若竹有一事不解,还望姑娘相告。请问姑娘你为何会到此地,你是怎么知道慕容师弟下落的?”
南宫凌霜苦笑一声,接下来便告知了柳若竹事情的所有经过。
原来,自从南宫凌霜回到浩华轩以后,一直坐卧不安,心生焦躁,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有一种直觉告诉她,慕容易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就这样,一往情深的南宫凌霜来到了飘渺仙阁中,从安孜晴口中得到了一个惊天秘密。
那就是慕容易背负的血海深仇!
在得知一切真相后,南宫凌霜更加担忧心切,立刻来到剑亭阁,寻找起慕容易的下落。等她赶到的时候却恰好发现剑亭阁内的弟子,个个面露惊恐状。有的逃下了山,更有的伺机起了偷盗秘籍的主意。
一时间剑亭阁上下乱成了一锅粥。南宫凌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打听过了之后才知晓,原来慕容易果真在这里。
只是当她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看到的就只有此情此景。
柳若竹不可置信的望着南宫凌霜,但看她眉宇间的镇定又似乎没有说谎。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后,轻叹道:“也许这一切就是命运吧。敢问姑娘,你下一步有何打算呢?”
南宫凌霜走上前,一缕轻盈的真气注入到慕容易体内。随着她真气的不断探息,娇人的玉容上不禁露出凝重之态。略通医术的她心中自然知晓,慕容易如今生命垂危,生死在旦夕之间。
南宫凌霜一筹莫展的望着柳若竹,惊慌失措道:“姐姐可有什么方法能救慕容大哥吗?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没命的!”
柳若竹轻叹一声,凭借着在养生殿中博览群书的阅历,思考了很久,才道:“早年我从师父的医书中偶然看到,似乎在西北极寒之地,有一种罕见的回生之术。似乎可以救得了小师弟。但具体有几分把握,我却也不知。”
“好的,我这就去带慕容大哥去极西之地!”南宫凌霜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背起昏迷不醒的慕容易就要遁走。
柳若竹看的惊慌,连忙劝道:“姑娘,先不说极西之地离中原极其遥远。而且一路上困难重重,万分艰辛,听说要穿越漠之荒原方可到达。而且极西之地门派众多,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前往,岂不是危机四伏?”
南宫凌霜面色凝重,截道:“哪怕只有一成希望,我也绝不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能救慕容大哥,霜儿都愿意尝试!”说完,也不等柳若竹的继续劝阻,便化作一道光幕,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柳若竹。
四周突然变得凄凉,刮起寒风。柳若竹木然的望着南宫凌霜的离去,心中也只能为二人默默的祈祷。
蓦然回首,注视着那座孤坟的伊人,无助蜷缩在坟角一处,久久徘徊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