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的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就算是有,也是一股急烟儿般的朝着各自的家里跑去,身后是分外急促的雨滴。
昏暗的天空下,一阵阵哗啦啦的雨声使得走在街上身披魔法袍的安逸克洛哀二人,活像两只雨天出行的鬼魅,满是积水的古老道路上,在他们的脚下踏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仿佛想在一个不经意间将这整个镇子的人全部悄无声息的带走一般。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二人在一个用帝国封条给封住大门小酒馆门前站定。
这几天雨势总是很大,门上的封条都几乎看不出个所以然了,还剩其中的一角在风雨中奋力的坚守着岗位,“应该就是这儿了。”安逸赤金色的目光望向眼前的小酒馆,门下的缝隙处还能够隐隐约约看见一些黑红色的固态物体。
克洛哀抬起视线望了一眼门上的把锁,转过头看向安逸那张英俊的侧脸,“你有什么能够潜进去的魔法?”
“这有什么难的?”安逸说完,迈起步子朝着另一边的窗户走过去,在里窗户不足一步的时候,抻直了胳膊朝着那窗户就是一拳,窗户瞬间碎裂,但“咔嚓”碎裂的声音瞬间就融入了持续不断的雨声里,安逸在那窗框边轻翻了个身,就跃了进去,随后他在窗前冒出了半个脑袋,伸出手对克洛哀做了一个让她也过来的手势。
克洛哀有些难为情的朝着四周看了两眼,在确认没人之后才朝着那边儿走过去,嘴里还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当真是简单粗暴... ...”
“恶魔当真是恶魔,神明一定不会替我想出这种办法潜进来... ...”爬进来的克洛哀望着安逸喃喃自语道。
“尽管如此,事实上帮你解决问题的还是恶魔,而神明只会在你的心里,却从来不干正事儿不是么?”安逸显然不信那些东西,转过头也看向克洛哀,若是神真有那么好,这世间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命苦的人;若是天神无情,将天地万物视为刍狗,都同等对待,那么,这世间又怎么会自出生起就被分为三六九等?不过都是些人类在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所以安逸从来不相信任何的东西。
二人默然相视间,一道闪电划过这个镇子的上空,“轰隆隆”的闷雷随之在这间酒馆的屋顶掠过,光亮照亮了一瞬,犹如白驹过隙。
不过仅仅是这一瞬,不管是安逸,还是克洛哀的余光,都看到了满屋黑红的色调,简直就如同惨绝人寰的地狱。
克洛哀心中一惊,朝着屋子的深处一点儿点儿走去,安逸很是贴心的从手掌里召唤出了一道火光,照亮他们俩身前的路。
微微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屋子里的一部分黑暗,也同样照出了散布在每一个角落的血肉。恐怖阴森的气氛自顾自的在这座屋子里缓慢膨胀着,墙壁、地面、吧台、桌子、椅子、无一不沾染着如面包残渣一样的血块或是不可描述的人体组织,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命案,而是一场血淋淋的虐杀,这还是尸体已经被处理过的案发现场,可想而知,原场景是多么的惨绝人寰。
“怎... ...怎么会... ...”话没说完,克洛哀就忍不住从她脑海里传出来的剧烈呕吐感,整个身子瞬间一颤,白皙的手立刻捂在她那张娇嫩欲滴的嘴前,随之按着原路迅速的跳出了窗。
干涸的各种味道,腥臭的渗透在这间酒馆的每个角落。
屋子里大部分的空间都是一片的黑暗,没有灯火,只有安逸周边的一点角落里正忽明忽暗的闪动着红黄色的火光。
或许是种族的特性,这要是搁在以前,安逸就是隔着电视屏幕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象,都能令他一天吃不下去饭,但此刻,虽然脑海里想象到了自己呕吐的场景,但实际上,自己的整个身体却是出奇的冷静,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触,他英俊的面容冷漠而平常,像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一片冰河雪谷,能够封冻住所有的表情,独属于人类的那种负面情感在他的脸上消失殆尽,没有害怕、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更没有各种的痛苦与不适,只有他那双赤金色的瞳孔里掺杂着的一丝凉薄——独属于恶魔眼神里的那种凉薄,甚至,他的心里还莫名有一些快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安逸就已经越发的觉得自己离人这个物种已经是渐行渐远了... ...
用这个世界上的说法来讲,神才爱人,才会为所有人的遭遇而感到悲悯,但恶魔不会,恶魔只会在乎如何能让自己的身心变得愉悦。
安逸随后迈起步子,继续朝前探索着,满是各种血块儿的路面上,仅仅是让他的强迫症觉得有一些疲劳。
仔细一看,这一间小酒馆确实不怎么大,诙谐昏暗的古老装饰里,杂乱无章的散落着七张桌子,和一个长长的吧台,准确来说应该是六张桌子,因为有一张桌子貌似被什么钝器给劈成了同等的两半。
不过... ...
安逸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地下还有一层空间,不过地砖的各种缝隙都很密集,似乎需要隐藏在这里的某一个开关才需要打开,否则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安逸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也看不到哪里有跟开关一样的东西,微微皱着他那浓密的眉,轻挠着头喃喃自语,“鬼知道开关在哪?”
说完,安逸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嘴唇微动着,“量子幻灭”,随后在他的另一只掌心里瞬间涌出了一个黑色魔力法阵,刹那间,比屋子里的黑暗还要纯粹的黑暗掩盖住了安逸的整个胳膊,短短两秒的延迟后,汇聚在手掌上,一道道颜色不一的龙形闪电,随之开始向着那两半的桌子上开始吞噬,不消片刻,一层地面瞬间便被吞噬殆尽,然后在那层地下的空间里,零零散散的七八个微弱光点从地下,传进安逸的眼睛里,初看下去,就像是七八颗镶嵌在黑夜的星辰,但在安逸开启了〔五视聚焦〕中的远视之后,地下的所有可视物体都一个不落的全部浮现在了他赤金色的瞳孔里。
过了许久,他才看清下面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纵然如此,安逸仍旧静静地蹲在被他用技能开出的坑洞前,赤金色的瞳孔里散发着浓浓的雾气,那阵雾气之下,还藏着格外凌厉的杀意。因为远视可透过层层障碍物,清晰找出目标的缘故,下面的一切事物都能够令安逸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地下那比上面还要血腥残忍的场景。
“原来如此。”安逸大体上扫视了一圈,心中不仅依旧没有对这群惨死的人抱有任何的怜悯,反而恨不得他在亲手让他们体会一次什么是痛苦,安逸缓缓站起身来,用时空魔法修正了那一片地面,短短几息,原来还被他打开的坑洞,瞬间还原成了原有的模样。这时空之力是安逸用〔君主幻想〕(可无消耗自由使用经制造者技能制作出的魔物傀儡所有技能)使用的南烛的能力。
安逸随之看着那片被他用时空之力修正的区域,眼中依旧凉薄,蹲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人都有一个共性,贪婪和残忍,贪婪的人永远也得不到满足,残忍的人永远也无法停止制造残忍... ...”安逸倏地起身,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黑暗,随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接着说:“最可怕的是,有些人除了拥有这两种共性之外,还拥有背景... ...背景可以庇护着他们永永远远的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然后持续着做坏事。”
——这种事,你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安逸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望过去,却仍旧是空荡荡的,他确信自己刚才的耳朵有听到一阵声音,那声音不属于克洛哀,是个和自己很相近的声音,只是比他稍微的有些低沉且嘶哑。
恶魔的低语,没有什么词汇比这五个字来形容那声音更为的贴切。
转瞬之间,一道光芒在安逸的身前乍现,一把镶嵌着颗无色宝石的法杖被他紧紧握在了手里,他没有多费一句口舌,这种时候还要张嘴问“你是谁?”这种问题简直就是废话,直接抄起家伙儿准备动手才是正道。
但没过多久,那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格外的诡异,似乎就像是对自己心里的想法特别了解似的:
——你杀不死我... ...
但安逸可并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在声音出来的一瞬,安逸突然瞳孔紧缩,法杖上那颗无色宝石,发出了光属性的金色光芒,随后一道光束射向安逸刚刚听见声音发出的那一个角落。
伴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整个小酒馆被光束击中的那面墙瞬间就破开了一个洞,那道金色的净化光束刹那便穿出酒馆,冲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就连厚厚的乌云都被那道光束给硬生生豁开了一个略带金光的口子。
但还没等安逸确认对方的死活。
突然,一道相同的金色光束不知道从哪里释放,瞬间洞穿了安逸,在他健壮的胸膛上也被开了个同样的口子,安逸瞠目结舌的睁大了双眼,僵僵的低下头望着自己胸口那一处空洞,眼中充满了诧异。
随后他赤金色的瞳孔正不经人察觉般的缓缓变成了泛着淡淡流光的深紫色。
安逸低垂的头也随之僵僵的再度抬起来,那个诡异的声音这一次是从他的体内传出来: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 ...但同样,我也杀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