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不起眼的小马车,晃晃悠悠又驶回了庆兴街。
因已日上三竿,一夜好睡的安阳王世子萧仁,也难得早起了些。
而一出房门,就听两个正洒扫的小丫鬟,边干活儿边说笑道:
“……真亲眼看到的?不会看错了吧。”
“怎么会!我可不仅看到那一老一少两乞丐被抬下郡主的马车了,还与他们同行过一段儿呢。”
另一个听热闹的小丫鬟,还是不信,摇头道:
“这不能啊。郡主真与乞丐同行?身边还跟着紫竹?那可真是见鬼了。我年前去齐双阁传话,不过是用了茉莉香头油,就被拦在门外。说味道太冲,怕熏到郡主。难道香味儿,还……”
但还不等她的话说完,萧仁已忍不住匆匆上前,兴奋道:
“你们说什么?表妹亲自带了两个乞丐回公主府?”
这可是好大的新鲜事儿!
他这几天在这公主府已养好了身体,也越发呆的无聊。可无论是和丹阳去说,还是私下找周嬷嬷等人通融,都没得到出府的许诺。
而姑母清和长公主又正养胎,他再胡闹也不该此刻去多打扰。一来二去,萧仁只觉都快被憋疯了。
两个小丫头正说得兴起,突然出现的萧仁,可把她们吓了一大跳。
“世,世子!”
“您怎么……”
因两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无一不透露着幸灾乐祸与对丹阳郡主的嘲讽,最初挑起这话题的丫鬟,一回神后,立刻拉着同伴儿扑通一声就跪在萧仁面前。
“世子饶命啊!求您千万别把刚刚的话,说给郡主知道!求您!”
另一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扑到萧仁脚下,“求求您了!”
萧仁正急着去看热闹,哪管别人家的闲事?
再说,在他看来仆从的抱怨,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杂事儿。丹阳最近又在折腾,咳,梳理府中庶务,难免会得罪些人。
因此不等两人多说,就点头道:
“行!只要你们告诉我,那一老一少都被送去哪儿了。本世子就不和旁人提,你们刚刚僭越的那些话。”
两小丫鬟面面相觑后,只能暂且顺着萧仁的意思。
两人怯怯将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丹阳郡主将两人都带去了前缘的客房,还找人去请了大夫,并厨下也吩咐备好易克化的吃食,备在灶上。
兴冲冲的萧仁,听到具体的位置后,不等两人把话都说完,就已匆匆转身,飞奔而去。
他只怕走慢一步,就会被丹阳放在他身边的“看守”捉住逮回去!
反正是在公主府内走动,安全上也没什么可担心。真是用不着每走一步,都在带着那两个膀大腰圆的“看守”。
而被留在原地,还愣愣跪着的两小丫鬟,也很快回神。其中之一立时拉起另一个,迅速溜出了这个小院。
“鸢儿姐姐去哪儿啊?咱们的差事,可还没完事儿……”
鸢儿来不及停下多说一句,只边拉着人飞奔出角门儿,边低声急促道:
“咱们被抓了个现行啊!若不立刻离开那地方,难道等世子去和郡主说完,等人来抓咱们不成?”
“可是,世子不是说,不会告诉旁人的。”
“这种一时兴起的话你也能信?咱们要赶快,去找人帮忙,最好今儿就能调出世子的院子。反正咱们都是低等的洒扫,如今府里各处也都乱着。”
鸢儿边说,边脚下不停的飞速往前院儿奔。眼下虽是事发突然,但她脑中还真想出一个人来。上次曾帮了她一个大忙的豆儿,也许这回还能帮她们一把?
……
萧仁一路上几乎脚下不停,虽只是从公主府后院儿走到前面这几步路,竟都有种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甚至,若不考虑担惊受怕与伙食的话,最近这些日子简直让他觉得,好像又被关入宗正寺。
所以这会儿去找丹阳,可不止是为了看热闹。他还要为了日后美好的每一天,跟丹阳好好“商量商量”!
“表妹?楠表妹……”
萧仁踏入人来人往的小院儿后,为了节省找人的时间,直接就撤开嗓子喊了起来。
此时,丹阳正在屋中听大夫看诊后,对这一老一少的诊断。
“……还是饿的太狠了。这小的还好,仗着岁数小,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怎么也能恢复底子。可这位老哥儿,食不果腹,还如此纵性饮酒,身体是伤到根本了。”
丹阳虽听到院儿里的骚动,却不为所动,一直认真听到大夫全部说完,才转头吩咐一旁的紫竹道:
“去将世子请到西厢,别让在他院里嚷嚷,吵得人心烦。”
老大夫闻言,抬手轻捋着胡须,赞同的点着头道:
“郡主所言极是。这小少年和这位老哥,可都是该静养的人。”
丹阳再次听到才刚不惑之年的徐清,被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称为老哥儿,忍不住苦笑着暗叹一声。
虽然心中觉得不妙,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啊。
“那请问大夫,这位年长的,最多还能撑几年?”
别真是她上辈子,听说对方的那一年吧。
丹阳在心中如此祈祷时,老大夫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才略不满的捋着胡须道:
“若是好好调养的话,虽坏了根本,但也不是说一两年就要毙命的。”
话到此处,老大夫终是憋住心里的话,冲丹阳郡主语重心长道:
“郡主殿下您既然好心对这祖孙俩伸以援手了,就请不要半途而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丹阳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一瞬哭笑不得,倒真有点儿“无语凝噎”的感觉了。
紫竹恰巧此时折了回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虽只隐约听了个大概,但她也听出自家郡主是在被仍责备!因此都不等刚迈出的那只脚站稳,就立时气冲冲向老大夫恼火道:
“王大夫怎能,如此说话?!”
边说着,她边飞奔向老大夫,同时继续炮仗般继续道:
“听说您医术是很不错,但怎能只凭臆测,就断定我家郡主的不是?这岂不就是,你们看诊不摸摸病人的脉象,就要施针下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