舫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赤金蟒袍、宽肩窄腰,束发冠在月光下凛冽生辉,虽画舫离岸很远,但从这个身影来看,这货的绝世之姿,绝对不输面前这位韩珏。
公孙薇偷眼看向韩珏,暗将两人做一番比较,却发现韩珏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淡淡问道:“帅吗?”
这问题应该是指江上那熠王。公孙薇憋住笑说:“嗯,还挺帅的。”
韩珏勾了勾唇,夹起一块肉,又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环节,该是熠王殿下选出今晚的花魁了。
结果是毫无异议的,熠王的画舫缓缓驶向商墨云的船,两船相接,从公孙薇的角度,只能看见熠王的背影,只见他的赤金蟒袍在月光下泛着华丽的光芒,一步步朝商墨云走去。
商墨云显然已经知道对面的就是熠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是落落大方地朝熠王行了个礼,半点没怯场。
公孙薇心下感叹,果然是商老将军的女儿啊,想来自己小时候也曾见过商墨云一面,那时候两人都还小,不曾料到他日,她能长成如此出众的美人。
熠王接过身旁侍从递来的簪子,微一抬手,簪子便别到了商墨云的发髻间,这对俊男美女互相凝望,不知道正在交谈什么,看客们只觉得空气中散发出暧昧的气息。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有人打着呵欠离开了,众人也都很快散去了。
公孙薇收回了目光,又打量起对面的韩珏,“你怎么看?”她问道。
很显然,到现在这一刻,剧本的预言都十分准确,熠王果然与商墨云碰上了,两人看起来也对彼此十分有好感。
“我觉得,这商墨云挺美的。”韩珏吃饱了,懒洋洋地倚着桌面。
“不是问你这个。”公孙薇说,“熠王独自游雁江,还参加这种花魁评比,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有钱任性。”韩珏随意应了句。
公孙薇忽然低下头,又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决心:“韩珏,你……”
话音未落,青玉坊内骤然灯火全灭,不仅如此,十里河堤的灯笼也在一瞬间,全灭。
天地陷入黑暗。
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江上、岸边,到处充斥了血腥的呐喊:
“杀!!”
公孙薇与韩珏紧张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越过栏杆往江上望去,见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黑衣人,登上了数只小船,往商墨云与熠王的画舫加速驶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每个黑衣人手中或是刀、或是剑。
事发突然,青玉坊也登时陷入一片惊呼——这批刺客明显是冲着熠王去的。
公孙薇大惊,剧本里绝对没有这段!
黑暗中,有人碰倒了桌子,有人挣扎着逃命,谁也不知道行刺皇子的人是什么来头,但能这么做的,绝对是亡命之徒,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地方多待,免得连累了自己。
公孙薇被逃命的人接连碰了两下肩膀,韩珏一把拉起她奔向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压低声音道:“别乱跑,先看情况。”
两人借着月光,一起看向江面,只见商墨云的船上多出了几十位黑衣人,这些人手持器械,黑布蒙面,形成了一个大圈,一步步朝祁慕寒与商墨云包围而去。
而祁慕寒原本的画舫却毫无动静,上面的侍从不知生死,整艘船灯火全灭,散发出鬼船一般的死气,慢慢地离商墨云的船越来越远。
血腥气首先从商墨云与祁慕寒所在的船上散发出来,黑衣人首先举刀砍了几位试图阻拦的随从,剩余的都是一些婢女,蹲在船舷瑟瑟发抖,黑衣人砍了人,气势汹汹地朝商墨云与祁慕寒走去。
公孙薇借着月光,看见那刀剑上反光非比寻常,银亮得诡异,顿时反应过来这刃上怕是淬了水银之类的剧毒。
祁慕寒的身影站在这一圈兵刃前,将商墨云护在身后,沉声开口:“是谁指使你们的?”
“狗皇子!今日便是你死期!”为首的黑衣人双目阴鸷,当先一刀劈过来,祁慕寒相距极近,几乎避无可避。
公孙薇捂住了嘴巴,她是不想嫁给祁慕寒,可这一幕以这种血腥的结局来呈现,她心理还是受到很大的冲击。
韩珏一只手搂过她的肩膀,轻拍了一下。
那黑衣人刀就要劈到祁慕寒的当口,忽然停了下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前面。
这祁慕寒竟不闪也不躲,仍是站得渊渟岳峙,瞳色深如墨潭,浑身散发出来自阴间般的寒气,像地狱里的鬼魅,竟能噬骨吞魂。
黑衣人怵得退后了一步,低吼一声:“一起上。”
一个人干不了的事情,一群人壮胆,那声势就不一样了,几十把明晃晃的大刀,像切肉一般抡向两人,从哪个角度看,祁慕寒与商墨云都只能被剁成肉泥。
可是这情况却偏诡异得很,祁慕寒拉着商墨云在甲板上东一跑,西一跑,竟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伤害,船舷上、地板上无不被砍出累累的刀印,但祁慕寒与商墨云却还没倒下。
便在此时,又有十余位黑衣人登上了船,加入了“砍人”行列。公孙薇忍不住啐了一口:“以多欺少,算什么东西!”
祁慕寒中了一刀,登时血流如注,整个人摇摇欲坠。
商墨云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殿下!”她整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懵的状态,祁慕寒给她别上簪子的时候,她还没充分享受这愉悦的胜利果实,就陷入了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危机当中。
她在祁慕寒带着她躲过每个刀剑的时刻,都是闭着眼睛的,如今亲眼见祁慕寒在她面前倒下,方才真正醒悟过来,内心激出一股勇气,护在他的跟前,抬头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咬牙切齿:“你们若杀了熠王殿下,你们也活不了!”
然而她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无数把巨刀朝他们劈下,再无任何生还可能。
江上明月高悬,江中血腥扑鼻,远处传来一声更鼓,恰好是戊时时分。
公孙薇全身都僵住了,无数种念头和猜测攀上心房,像长满了刺钩的藤蔓刺穿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