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睡得很好的公孙薇,夜晚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的,脑袋有点乱。
自己的确是喜欢祁慕寒的,可是那隐隐不妙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到底是因为剧本,还是别的……
翌日傍晚,赵慕芝穿戴整齐,敲开公孙薇的房门,让她准备准备,该去追月宴了。 房门一开,就见公孙薇缩在被窝里,病恹恹的样子,说头痛得很,今日就不去了。
赵慕芝探了探她额头,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嘱咐她好生休息,便与公孙镜赴宴去了。
公孙薇从床上跳下,她已按照祁慕寒说的,装了个病,现在只要换好服饰,等待熠王府的人来接她去宴会了。
她一边梳着头,一边又有点紧张,毕竟皇帝陛下那张金口一开,他与祁慕寒的婚事就再不能反悔,想起剧本的描述,自己好像是被迫嫁给祁慕寒的,那这会如果是自愿的,应该没问题吧……
穿回来这么久了,剧情线多少也应该发生改变了吧。 她挽好了头发,将那袭红底白羽的衣裙翻出来,穿好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嗯,虽是好看的,但总有一种赴鸿门宴的感觉,皇帝、西凉使团、商将军等都各有自己的心思,祁慕寒竟然要在这种场合向皇帝求旨,到底是怎么想的?
………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祁慕寒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穿过大小宫殿,与商将军的亲卫队汇合,低声问商将军:“今天来的人里面,都仔细盘查过了吗?”
商将军回道:“查过了,都没有异常,身上也没有武器。”
祁慕寒:“留意宴会上表演的人,还有太监宫女等等。” 商将军想了想,道:“殿下,我料想此次宁王应该不会生事端。缮王、禁军等一并在场,纵有刺客,也绝不可能成事的。”
祁慕寒边走边答:“谨慎行事。”
此时苏炙夜持剑匆匆从后面赶来,走到祁慕寒身边:“有事和你说。”
两人走到一边,祁慕寒低声道:“怎么了?”
苏炙夜:“发现疑似苏豫的踪迹,就在后殿。我怀疑他会乔装成祁晟的随从,混入宴席。你想好,搜还是不搜?” 祁慕寒低头沉思两秒,果断道:“不搜。”
苏炙夜提醒:“如果皇帝有一点点的闪失,你的责任不会小。”
祁慕寒目光耐人寻味:“无妨,有我与二哥坐在父皇身边。你按照计划布置,除了暗卫以外,还有弓箭手藏身的位置,万一有异动,当场射杀。”
苏炙夜:“不留活口?”
祁慕寒简短清晰道:“不需要。” 苏炙夜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声“好”,转身离去。
………
圆月高挂中天,戊时将到,月下行宫灯火璀璨,檐廊下挂满了红灯笼,众宫娥扮作九天作仙女的模样,也提着一盏盏灯笼,穿梭而行。
珩月殿,是行宫建成以后,祁成皇专为宴席命名的殿,可见他对这次宴席的重视。
在场的礼部官员,先行点算登记好百官献予皇室的礼物;另有一队宫女并太监,逐一点算殿内方桌,铺设红毯,上好杯盏等事物;众人有条不紊,行整依规。
穿戴好的公孙薇正与玉妩颜呆在一个马车车厢里,马车停在距离珩月殿十余丈的一个转角。
玉妩颜撩起帘子朝外看,公孙薇等了片刻,忍不住问:“殿下为何要我在百官之后入场?”
玉妩颜放下帘子,道:“殿下没有说原因。”
公孙薇疑惑道:“他这么做,就能让陛下下旨赐婚?”
玉妩颜微微一笑,公孙薇突又想起苏豫,犹豫着问:“玉姐姐,假如你再见到苏豫,会怎么做?”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宴会上,苏豫会出现——不管是作为祁晟的心腹,还是作为他自己,都一定会出现。
玉妩颜好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轻声说:“殿下需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她的眼底好像又泛起了一丝哀伤,遮也遮不住,公孙薇静静地看她。
玉妩颜忽然道:“昨晚上,我见到红鸾星了。”
公孙薇呆了一下,玉妩颜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那是属于谁的红鸾星……能有如此星相的人,姻缘必定是注定的。”
公孙薇一凛,她与苏炙夜?这绝不可能,苏炙夜是喜欢商墨云的;而且剧本所记,她公孙薇所嫁的也是祁慕寒。
她想起苏炙夜说的那句,“我没有童年”。她虽不知是什么意思,可莫名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这样的人,应该要有一个真正爱他、懂他的人,她想到了商墨云,她对他的用情极深,他们应该在一起,也必须在一起。
………
戊时已到,宴会正式开始。
按照祁国繁冗的礼俗,还有礼部这种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在节日上却举足轻重的部门,礼部尚书肯定是要抓住机会大出风头的。
于是这个露天宫殿,装饰得富丽堂皇,要多奢侈有多奢侈,多排场就有多排场。
唱名声传来,百官先行入场。
在门口站了老大半天的朝廷百官并家属,早就等得脚酸软了,终于入席坐定,耐心被磨了个大半,饥肠辘辘,只想快些上膳食,偏生礼部又是宣盥洗的程序,又是上香茶漱口,一应表面功夫做足,方才有人宣西凉使团入席。
西凉使团与百官不一样,是直接从驿馆出来的,人人休息充沛,精神抖擞,尤其是乌罗公主,换了一身崭新的绿衣裙,配上腰间那条长鞭,那是别具一格的美。
众人都坐定后,开始窃窃私语,从歌舞开始讨论,到久未归京的缮王,再到最近会阒人潜入京城的事,熠王在雁江上遭遇刺杀的事则仿佛早已成了远古事件。
祁成皇却没忘了这事。
天子之辇在珩月殿前停稳,祁成皇迈步而出,华盖旒冕,身周重重禁军侍卫,身边只跟着祁晟、祁玉骞与祁慕寒三个儿子,连豫妃、端妃并小儿子,都只能隔在十步开外,与一众嫔妃并肩行着。
令人意外的是,太后并不在其中。
殿门前,祁成皇驻足看了看这豪华的装饰,仿佛看到国库经费在燃烧,语焉不详地说:“如此气派,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了。”
祁晟点头附和:“三弟这宴会办得那是极好,彰显了我祁国之威。”
祁慕寒笑了笑,并不想解释。
礼部主事的人里面,有不少宁王党,对于他要求宴席简约为上、点到即可的命令,视而不见,他说了几遍无果,也就罢了。
祁玉骞道:“我倒觉得,过于奢侈了点,看来这礼部也未必服三弟管教。”
祁晟的脸沉了下来,祁慕寒余光瞄了一眼祁玉骞,祁玉骞嘴角一丝笑意。
两兄弟在心中暗自击了一下掌。
祁成皇继续迈步往前走去,道:“上次我与大理寺公孙镜说过,追月宴前必须要擒住刺杀老三的幕后凶手,这仍是没有着落。”
祁晟低眉道:“这是儿臣的职责,请父皇责罚。”
祁玉骞道:“都是自家兄弟,三弟不会见怪的。”
祁成皇笑了一声。
这个刺杀事件,各方都心知肚明,本就知道哪怕拿到凶手,也不过是个背锅的赝品。祁玉骞这么说,反而让祁慕寒占了一个识大体、重手足情的道德高地,祁成皇喜闻乐见。
祁慕寒瞄了祁玉骞一眼,祁玉骞眼角隐露笑意。两人心中再暗自击掌。
祁晟不语,父皇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心知肚明,但他有太后这个强大的靠山。
祁成皇虽是帝王,也架不住朝中一半以上都是太后的外戚势力,而且如今皇帝也越来越老了,只要他擅加谋略,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地会落在他头上。
祁玉骞与祁慕寒并没有他这种先天buff。
祁成皇没有继续出第三道问题,带着三个优秀的儿子,迈进了珩月殿。
皇帝往殿中稍高的座位坐定以后,看百官和使团轮番上来献礼与致贺辞,表面上笑得十分温和,目光却十分空洞。
权力叫人激进,却也往往让人心生疲惫,这天下他想要得到的,全都得到了,除了一些无法弥平的遗憾。
为了填平这种无措的遗憾,他除掉了某些势力,杀掉了一部分人,却始终没有过得更好,看着如今场上不少年轻的面庞,他开始觉得自己老了。
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吭:“太后到!”
祁成皇蓦然抬头,那对空洞的眼睛顿时被一种鹰一般的目光所代替,然而仅是一刹那,他就站起身来,恭敬而从容地迎上去,将太后迎入座。
祁慕寒留意到自己的父皇经过时,迅速扫了一下一旁垂着头的傅太医。
太后笑得灿烂无比:“皇儿,哀家身体无碍了,你派来的太医,真真的医术了得。”
太后到行宫的头一天,就患上了痢疾,祁成皇不料她能好得如此之快,言语中更是一番关切,都是太后听了几百遍的好话。
太后也不弱,也对皇帝说了一番慈祥的祝语。两人商业互捧得十分专业,堪称教科书典范。
祁慕寒默默端起桌面的酒杯,余光瞥见傅太医与养子章知尧交换了一下目光;他又瞟了一眼祁晟,祁晟手指轻敲着桌面。
祁慕寒低眉抿了一口酒,再望向祁玉骞,一贯沉稳内敛的祁玉骞,却像个孩童一样,频频地东张西望。onli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