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刚前脚进去,那边吴夫人也带着几名小厮过来了。
不一会,书房里传出叱闹声,公孙薇隐隐听到尖锐的嗓音:“狗奴才,你也敢动我?”
是孙夫人的声音。
“你擅闯殿下的书房,还有理了?赵管家在我王府十几年了,你嘴巴放干净些!”
是吴夫人的声音。
与此同时,门口围聚来看热闹的下人越来越多。
公孙薇见时机差不多了,从花丛中钻出,装着散步的样子,往书房走去。
门口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公孙薇抻长了脑袋往里瞅,见书房里至少站了十几人,正在里面你吵我嚷。
管家急得百爪挠心,早先他听见禀报说有人擅闯书房,大惊之下赶紧带人过来,没想到居然是孙夫人,正想息事宁人劝她赶紧出去;没承想,那边吴夫人就带人来了。
吴夫人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直接就与孙夫人扛上了,就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可怜的管家又多了一个两厢劝架的任务,急得喉头冒烟。
公孙薇趁乱钻过人群的缝隙,一脚踏入书房,走到管家的身边,温言建议:“赵老伯先别急,赶紧先找找,别少了什么重要东西。”
赵管家猛的反应过来:对啊!下意识抬头瞄了一眼书架的右上方,略放下心来,才连忙作揖:“多谢姑娘,姑娘先回避......”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飞来一本书,劈脸朝公孙薇砸去。
公孙薇马上躲开,转眼看去,是孙夫人扔的。
孙夫人吵架的当口,余光瞥见公孙薇才反应过来——这狐狸精刚才对自己的儿子说祁玉骞在书房,绝对是故意的!自己才刚进来没一会,吴夫人就带人过来了,谁说不是这狐狸精与吴夫人联合在一起了?
但谁叫自己跟踪她在先?有苦说不出,越想越生气,顺势拿起一本书就往公孙薇的方向砸去。
公孙薇趁势躲到赵管家的身后,悄咪咪对她做了个鬼脸。
孙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怒吼着就要冲过来,赵管家的人慌忙上去阻挡,那边吴夫人也不放过这机会,现场顿时噼里啪啦地乱成了一堆。
机不可失!
公孙薇飞速往书架后一闪。
刚才进门,她已经将书房的结构看了个大概:一楼两排高大的书架,几乎触着天花板,书架后紧挨着一木梯,直通二楼,结构倒是简单的。
富贵险中求,顾不了这么多,趁着现场混乱,火速奔上木梯。
木梯旁就是高大的书架,正好遮住了来自下方的视线。
跑了十几阶,她停下脚步,望向左手边书架的一角,稀稀拉拉有几本书——这是不是刚才赵管家下意识瞄的角落?
她掂起脚尖,身子越过楼梯扶手,凭着直觉去够其中一本。
时间不多,她本想随意翻一翻,目光所及,心下骤然一紧——
这是一本医书,内容她还十分熟悉,全是关于荨刺毒的......翻到其中一页,她指尖突然有些发抖。
这里面夹着一张纸,色泽看起来还很新,上面描画的图案她更是曾经见过。
八角玄冰草!
祁玉骞和荨刺毒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八角玄冰草的图样?
公孙薇还未来得及思考,听见下面的孙夫人哭闹:“我要见殿下!”
她迅速将书本塞回去,想也不想地跑上二楼。
-
祁玉骞坐在自己衙署的一间密室内,前面立着几名心腹幕僚,那名美艳如花的蝎女也站在其中,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祁玉骞听完心腹禀报,饶有兴味地道:“哦?朝堂上竟发生了这种事?”
公孙薇落水以后,他在朝中的眼线就持续给他传递祁慕寒最新的动态。
祁慕寒果然如他所想,不仅没有派任何人到江陵求证事件真相,还火速将立商墨云为太子妃一事提上了日程,监嘱礼部开始筹办立太子妃大典。
事情进行到一半,中军的张、陈二名将领,忽然联名上书禀奏,说太子妃是为太子的糟糠之妻,贤良方正,在会阒之战时还伴夫君亲征,如今只是下落未明,怎能就新立太子妃?
一句话总结就是:没看到太子妃的尸骨,一日就不能废太子妃。
祁慕寒犹如被打了一记耳光,朝上没敢当众发飙,据说私下找了两位将领,好言劝了许久,两位将军仍然执意如此。
祁玉骞听到这里,笑道:“张、陈二位将军,在会阒之战中,与他相交匪浅,平定祁晟的叛乱时,更是助他良多。在立商墨云为太子妃一事上,居然就与他吵起来了?你们相信么?”
心腹:“属下原本也是不信的。不过左丞相说,这也并非无迹可寻。”
中军与柰城军一直以来都极为不和,就如同当日商将军还在世时,与祁晟一贯不和。当日祁晟率柰城军兵变,正是被张、陈二位将军从后率军狙杀。如果祁慕寒将商墨云升为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意味着掌柰城军的平南王必权倾朝野,那么柰城军势必要压过他们中军一头。这如何能行?所以上书,极力反对立商墨云为太子妃。
祁玉骞:“商墨云是商将军的女儿,这两位将军竟不顾旧主之情?”
心腹:“若完全不顾,则也不会让祁慕寒纳她为良娣。但商墨云现在是平南王的义女,要是升为太子妃,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她的背后是柰城军。中军多年以来一直是朝野第一军师,朝廷大部分的军资也用在中军身上,这些武将不会甘心轻易被削权的。这其中涉及到的门道,就多了。”
祁玉骞沉吟了一会,道:“但祁慕寒就这么对中军妥协?这也不像他。”
心腹道:“左丞相也观察过了,祁慕寒刚立为太子,在中军军心未稳,不敢得罪太多。据说他为了让中军与柰城军和平相处,花费了不少心思,前些日子还宴请了平南王与张将军共赴宴席,席间却又因政论不和,争吵了起来。可以说,现在的中军与柰城军,仍是势同水火。”
祁玉骞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天没说话。
心腹再度积极进言:“陛下如今病重,祁慕寒还未稳定军心,汴京守卫薄弱,是时候——”
祁玉骞打断他:“急什么?我怀疑这都是祁慕寒演的戏罢了。”
心腹:“就算他能控制得了张、陈二位将军,却绝无可能控制得了平南王。平南王是只听命于陛下的一个人。”
祁玉骞思索了起来。
他其实穿过来的时间只有四年,对朝局的了解只能靠上个世界的剧本和短时间内的恶补,所幸他远在江东,算拥有一个地域优势。
最差的,也不过与祁慕寒平分江山;但这四年来,他的野心与日俱增,现代人的优越感和他手中掌握的事物,已经使他不满足于现状了。
想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局势未明,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挥退所有人以后,他将凌蝎单独留了下来。
密室里一剩下两人,祁玉骞就换了副模样,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温言道:“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凌蝎垂下眼眸,低声道:“殿下,为什么要将太子妃留在府中?”
祁玉骞笑道:“这只不过是为了稳住苏炙夜罢了。一旦这天下平定,再杀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凌蝎叹了口气:“殿下准备了这么久,却还不打算出兵?”
祁玉骞拍了拍她的肩膀:“祁慕寒身中了这荨刺毒,本王想再看一看,兴许他什么时候毒发了,不费一兵一卒,我便能问鼎王座。”
凌蝎担忧道:“可是万一他寻到苏赫,又或者寻到了什么治毒的良方......”
“不会。这点你放心好了。”祁玉骞打断她,“本王交代你做的事情,都完成得怎么样了?”
“殿下跟我来。”凌蝎站起身来,走到密室后,连按了墙上几块砖,里面又现出一条密道。
二人往里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更为巨大的穹顶密室,里面墙体漆黑,更有几间大小不同的房间,几十个人里面穿梭来去,见到他无不停下脚步,躬身道:“殿下。”
凌蝎引着他来到其中一个房间,推开房门,走到一个大木箱前,将箱子打开:“殿下,请看。”
祁玉骞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狂喜!回身将凌蝎抱在怀里,夸奖道:“干得好!”附耳细细对她说了几句。
凌蝎接连点了点头,面色殷红道:“那做完这些事......”
“本王就立你为妃。”祁玉骞摸着她的脸颊,“你从十岁起就跟着本王,也是时候该给你一个名分了。”
凌蝎面露喜色,祁玉骞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夜把外面这些人,全都杀了。”
凌蝎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还是应了下来:“是!”
祁玉骞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时候不早,我该回府了。派人传口信给苏豫,让他来王府找我。”
凌蝎领命而去。
祁玉骞又掀开那箱子看了一眼,越看越是高兴,一边大笑着离开那密室,一边在心中描绘公孙薇那绝美的容颜。
虽然祁慕寒目前暂无法废了她太子妃的封号,却也无从得知她身处何处、是生是死,只要再忍过一段时间,利用完苏炙夜,这个女人还不是一样属于自己?
她已经像笼中的金丝鸟,无论到哪里去,总归也飞不出自己的手心。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