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在颜相府相遇,认出对方身份后,凉煜曾派人打听过颜雨笙。
因此,也知道颜雨笙医术了得,她用一根绣花针治好召安侯府少夫人,被奉做上宾的事,到现在都还在流传。
颜雨笙说要替他看手,凉煜也不推辞,顺着她的话道:“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颜大小姐了。” 两人去了刚才颜雨笙坐的雅间,关上门后,颜雨笙示意凉煜坐,随口道:“凉煜先生走的如此匆忙,这都半夜了,还来和友人告别。”
“之前就约好了大夫,不过那大夫非寻常人,诊治时间也不固定,所以我想着回灵都先看看旧人。”凉煜笑意淡然,却又温润。
“原本的行程至少还得在灵都待上半个月,谁知道伤势突然加重,不得不尽快启程。”
颜雨笙点点头,起身拿过坐塌上的靠枕放在桌上,道:“事出突然,我出门时也没带行医工具,只能先用这个充当手枕将就下。”
“还请凉煜现在将手放在上面,我先诊脉。” 先搭左手的脉,除了跳动的稍微快了一点,别的和正常人无异。
颜雨笙轻轻拧眉,道:“换另一只手试试。”
凉煜受伤的地方就在右手,尽管他尽力控制,想在颜雨笙面前留下点好印象,在右手抬起的那瞬间,还是不受控制的抖动。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让颜大小姐见笑了。”
“这会子先生是病人,我是大夫,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颜雨笙说着,仔细辨别起脉象来。 右手的脉象很奇怪,紊乱,且正常的脉搏旁,似乎多了一条暗脉在微微跳动。
那条常人没有的暗脉每跳动一次,凉煜的手就跟着微微抖动一下。
凉煜还在等她开口,一旁的小厮华年忍不住,问道:“颜大小姐,公子伤势究竟如何?”
颜雨笙没搭话,收回手仔细观察着他的右手。
从小臂到指尖,全是白皙完好的皮肤,除了手腕处有指甲盖大小姐,几乎看不见的旧伤痕外。 “是因为这个?”颜雨笙指了指那块和肤色一样的疤痕,道。
与其说是疤痕,不如说更像个与生俱来的胎记。
凉煜挽下衣袖,慢条斯理整理好,道:“是,自打这伤愈合没几日,手就出现了发抖的情况,起初连我自个儿都没发觉。”
“且发抖只在早晚,故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练琴过勤所致的后症,没想到后头发展成一天有一半时间发抖,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四处托人找到了看四肢骨科的一把好手,准备去瞧瞧,来灵都后,许是又弹琴的次数多,进来几日抖动越发明显。” 凉煜说到这,自嘲的盯着微颤的右手笑了一声:“你瞧,就跟这会儿一样。”
“颜大小姐,事情您也了解了,合该告诉咱们公子是什么病了吧。”华年急的没办法,又催促了一遍。
“不是病。”颜雨笙眼神暗了暗,低声道。
华年不等她的下一句出口,几乎是顿时反驳道:“不可能,小人问过不少大夫,都说公子的手乃练琴过度所致,是手腕子里头的筋骨劳损伤到了。”
“怎么到您这儿,连病都不算了,公子的手抖成那般,您也是亲眼见到的。”
华年开始有些怀疑颜雨笙的医术了。
该不是故弄玄虚吧!
华年眼中的怀疑一览无余,凉煜眉峰微蹙,呵斥道:“华年,休得无礼,赶紧跟颜大小姐致歉。”
“可小人并没有错。”华年觉得委屈,低头小声嘟囔道:“您自个儿都知道是病,偏生颜大小姐把脉后说不是病。”
“而且要不是上回在颜相府和颜大小姐比试琴技后,您又怎么会没日没夜的苦练,导致病情加重……”
凉煜脸色一沉,隐约忍着怒意,呵斥道:“华年,我平日是在怎么教你的?”
他一向温和,华年伺候他十好几年,从未见他发火。
头一次见他这样,年华还是很害怕的,委屈的转向颜雨笙道:“颜大小姐,对不起,是小人嘴贱多言。”
“没事。”颜雨笙岂会和一个小厮计较,就算不是华年,再换个人见到这情形,怕也要怀疑她在随口胡诌。
可她没想到,凉煜作为第一琴师,会很在乎当时两人比试一事。
她那日还没全力发挥,估计是凉煜伤势牵引,导致失常。
凉煜见她神色有异,赶紧道:“你别听他胡说,不管做什么都要保持好学之心,那日在相府弹琴后,我确实觉得琴技不如你,回去按照你说的指法多练了几回。”
“伤势发作急缓,和练琴无关,颜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他都这么说了,颜雨笙自然顺着道:“先生保持好学之心,也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南虞国第一琴师的位置,连皇亲国戚都要给你几分面子。”
“咱们还是先说说你的手吧,在发病之前,或者说,再有这伤疤之前,你遇到过什么?”
凉煜微微沉思,回想起之前的事,侧头道:“三个月前,我云游到鹭岛和几位爱琴之人切磋琴技,几乎是隔三差五小聚,以琴会友。”
“有一日咱们在鹭岛海边就着海边渔民打捞上来的新鲜海货,煮酒弹琴,我本不愿吃腥味过重的东西,只浅浅尝了几口。”
“不过那日饮酒有些多,回去洗漱就睡了,第二日起来,手腕上就多了一道浅粉色像是被烫伤的疤痕,还以为是吃饭时不小心挨到边炉,也没在意。”
“可就是从那时候起,这道疤痕就很诡异,逐渐成了现今的模样,我猜想是不是那些个海货有问题,曾联系过那日一同吃饭的琴友,他们都说一切正常。”
“也不知这怪病,到底是什么。”
颜雨笙深吸一口气,纠正道:“当真不是病,是咒。”
“咒?”凉煜好看的眉目间,无一不是疑色,良久轻笑道:“颜大小姐在说笑吧,咒这东西向来只在传说和话本子里头有,哪儿还有真存在的?”
“是真的,医术源起岐黄,当时我初学时,便是从岐黄两支开始的,包括脉象,其实都是岐黄之术演变而来。”颜雨笙解释道。
“先生手腕上的伤,看似是疤痕,其实是有规律的,你自个可能发现不了,这样,将手腕翻转过来,仔细瞧瞧那痕迹像什么?”
凉煜按照她的话,艰难的把还在微颤的手朝怀后扭转,姿势诡异的同时,他看到手腕上那疤痕,边界连起来像一个跪拜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