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苍斗是灵能局中唯一一个在7月份穿毛衣的男人。
不开空调很热,开着空调又很冷,安倍苍斗从小就怕冷。
在东京灵能局大楼中上班的人共有三百多位,整个大楼在修建时就考虑用大范围的中央空调来供暖制冷,总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关掉楼廊间制冷系统。
哪怕他是这里的头也不行。
冷冽的寒气从忽然大开的门口涌了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安倍苍斗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拿起椅背上的白色毛衫穿上。
“秀雅,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进门之前要敲门!”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女人,安倍苍斗神情带着些许忿怨。
“你在教我做事?”被称为秀雅的女子比安倍年轻,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神情淡然而冷漠。
“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老婆大人。”安倍苍斗秒怂,语气讨好而谄媚。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就不敲门,你有意见?”
“没......没有。”
“跪下。”
安倍苍斗老老实实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苦色。
安倍秀雅走到安倍苍斗座位处坐下,黑丝长腿交叠在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安倍秀雅盯了过来,又赶紧把脸笑成一朵花,会意的主动替面前的女人捶腿捏脚,殷勤至极,“老婆大人,有何贵干啊?”
“是关于这次天音事件调查的事情。”安倍秀雅道。
“不是已经在调查了吗?怎么,侦查组有什么眉目了?”安倍苍斗问。
“不,刚才那个歌声,有点像我侄女的声音。”安倍秀雅神情有些不安。
“哪个侄女?小花还是小雪?”
“源静雪。”
“那这个线索你提供给七组了?”安倍苍斗试探着问。
“没有。”
“那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那我还来找你干吗?”安倍秀雅瞪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哥哥入赘源氏,我跟他的关系就急转而下,你打过去问。”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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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安倍苍斗挂了电话,叹气道,
“老婆大人,源氏长老会把基本情况说明了一下,确实是源静雪,她不知道怎么引起镰鼬的注意了,可以让七组停止侦测工作了。”
“地点在江东区银川西路哈森庄园007号。”
“根据源氏所说,情况有些不妙但尚在掌控之中。”
“接电话的是谁?”安倍秀雅问。
“源东风。”
“他们怎么打算的?”
“说是灵能局不要插手,这事他们会自行解决。”
安倍秀雅又仰了仰脖子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听老婆的!”
安倍秀雅摇头,“这是正事,作为灵能局的局长,你比我更有能力来决断,你说就行。”
安倍苍斗略微沉思,而后道:
“其实吧,源东风也算是个老狐狸了,如果他真的没打算让我们插手,就不会解释的这么清楚了,反而会搪塞过去。
既然他都连地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所以说不让我们插手,一是脸面问题,他源氏捅出来的篓子,让其他人来擦屁股,这面上不好看。
二是甩锅问题,听他们的意思,是不打算正面对抗镰鼬,牺牲源静雪了。
这时候如果我灵能局如果插手了,并且选择对抗镰鼬,不管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最后锅都是我们的。”
安倍秀雅点点头,略微思索后,又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听他们的,置身事外不去管?”安倍苍斗试探道。
“嗯?”安倍秀雅脚下骤然发力,踩在了正对她跪对着的安倍苍斗身体中间的不可描述部位。
“哦——疼疼疼、我知道了,我们一定要履行灵能局的责任,不惜一切代价,切实保护每一个樱岛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安倍苍斗掷地有声道。
安倍秀雅的脚这才软了下来。
安倍苍斗心里不由汗颜。
说好的我是局长我来决断呢?!
女人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安倍苍斗心中叹气,对于没有孩子的安倍秀雅来说,哥哥的两个侄女对她来说就像是亲女儿一样。
哪怕她跟源氏的关系降至冰点,每年最开心的时候都是那两个孩子过来陪她过生日的那天。
源静雪那孩子的吉他,都是她教的呢。
只不过如果真的和镰鼬开战,付出的代价是人类能承受的吗?
很快一条条命令从这个办公室中发出,整个东京灵能局都被调动起来,甚至蔓延到了整个东京。
“安倍秀雅,先锋队由你领导,无需与镰鼬交战,以勘探现场情况为主,收集情报反馈给我们。再重复一遍,和镰鼬开战是最坏的选项,能避免就尽量避免,最后务必保证自身安全,现在马上去。”
“是!”
“装备部,对付镰鼬不需要使用大型设备,防风护目镜是必需品,高赫兹音波生成器也可以带上,用于干扰对方的空气感知,空置的装甲车重量可能不够,往车内额外固定五吨重的铁板......”
“是!”
“大泽,这次任务所有的人员都需要穿便携救生衣,同时让政府发布红色海啸预警,通知江东区以及江户川地区所有低海拔地带的人,提前撤往高处。”
“是!”
与和安倍秀雅独处时不同,战术室中,这个唯一穿着毛衣的男人发布命令的神态那叫一个运筹帷幄,显得即专业又可靠。
“海啸预警?”大泽显然愣住。
“我们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台风环境下,镰鼬有制造海啸的能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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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雪风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源伊久美身前。
她面无表情,头却不敢抬高哪怕一寸,她絮絮低语道:“夫人,长老会已经做出了批复。”
“他们怎么说?”源伊久美或许已经意识不到她声音是多么的颤抖。
“他们说,我们源氏以守护樱岛人民为己任,如果镰鼬的目标是二小姐身体里封印的追月兔,那就......那就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我知道了。”源伊久美沉默良久才点点头,她拖着有些发软的脚步走出屋檐,一步一步迈向源静雪的位置。
源静雪若有所感的回头望了过来。
源伊久美走到源静雪面前,将源静雪拥入怀中紧紧搂住。
曾经的她小小的,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源伊久美蓦然想起小时候,源静雪在摇篮里就曾把风铃扯下来当吸管的事情。
真是从小到大都不听话。
“妈妈?”源静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静雪,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了。”源伊久美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一定会战胜他的,不负源氏之名。”源静雪使劲点点头。
“不,你不知道。”源伊久美声音哽咽。“静雪,你是为了守护樱岛而死。”
“死?”源静雪蓦然瞪大了眼睛,直至此时,源静雪才似乎察觉到情况的不同寻常。
源静雪抬起头,才发现周围氛围显得有些奇怪,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悲悯和同情,就像是再在看一个绝症病人。
“妈妈,我不想死。”源静雪惊叫起来。
没人回应她,周围却安静的令人发指,黑乎乎的人群像是死神的乌鸦。
源静雪愈加慌张。
似乎每一个人都不再关注这场结果并不重要的决斗了。
源静雪忽而有些明白了,她迎上了半空中镰鼬那双猩红的眸子。
“镰鼬......先生?”
在源静雪呢喃之后,那双红瞳表达的爱意似乎更加深沉,并且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脑中忽而如同花火般疾闪,她再次展现了那雪风暗叹过的通灵天赋,她忽然听见镰鼬说话了。
镰鼬先生在表达它的爱。
只不过,被示爱的目标却不是她。
镰鼬先生如此说道:
【我来带你走吧。】
【帮你把囚困你的身躯的这个凡人撕碎。】
【追月兔。】
她的身体里,那只兔子也忽然说话了: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但我记得你,我的爱人。】
源静雪忽而低头看向自己那疯长的尖指甲。
那只兔子从未温顺过,它只不过在等它的爱人。
而她,只是一个装着兔子的壳。
一个能被轻轻撕碎的被称之为人类的壳。
就像蝉蜕下的那个壳。
周围的蝉鸣忽然额外刺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