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海鲜下锅、翻炒、焖煮，一股极尽鲜美的味道由淡至浓，随着酱汁的加入，鲜中带香的气息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厨房。
相对于虾皮所含的浅淡鲜味而言，这一股浓郁鲜香的冲击力是以百千倍数的。
对美食没有任何阅历的土包子林蓁都被鲜呆了。
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大丫几时搬来了一张高凳墩在她面前，把大海碗往上面一放，又往她手里塞了双筷子：“喏，快吃吧！”
林蓁抬头茫然而懵懂地看着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至张大丫凉凉地再度提醒：“只有你一个人的份，再不吃等阿江阿湖他们回来就会跟你抢。”才猛地惊醒。
海鲜浇头是特意保留了丰沛酱汁的，但是这会已经几乎全部渗进铺底的河粉里了，林蓁用筷子从底下往上翻转，来回几下之后润泽莹白的河粉完全被褐色的酱汁所包裹，光看卖相就十分诱人。
迫不及待地夹一筷子送进嘴里，舌尖瞬间被浓浓的鲜美酱香所俘虏。
最神奇的是，这么浓郁的鲜香也没能完全覆盖住河粉本身的米香。
河粉顺滑弹牙。再尝尝海鲜，海贝柔韧劲道、海蛎鲜甜肥美、沙虫爽脆清甜、鲜鱿香嫩可口、海虾Q弹紧实、花蛤嫩滑爽口。
各有特色的食材本味再佐以酱汁的醇香，口感丰富，层次分明。
海碗差不多有林蓁的脸大，盛了七八分满的一大碗河粉加海鲜被她一口米粉一口海鲜暴风吸入。数分钟后，大海碗空空如也，高凳上另一只小碗里盛满了空壳。
太满足了！
林蓁的眼睛闪闪发亮，向张大丫发射小星星：“阿妈，你做的饭好好吃！”
张大丫“呵呵”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好吃就对了。”
在林蓁一心沉迷美食不可自拔的时候，她手上不停，已经完成了洗米下锅、切备配料的过程，这会正一边烧火一边拿了个盛了半满的笸箩在摘豆角，掐头去尾，分成小指长的小段。
锅里的粥水开了，林蓁看她想起身，赶紧殷勤地把旁边盛着去皮切小块红薯的盆递给她。
张大丫接过来把红薯块倒进锅里，绷着脸提醒她：“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马上就要下工了。”
事情很明显，张大丫正在做的红薯粥以及准备做的蒜蓉炒豆角才是一家人正式的晚饭，她刚才吃的是小灶。
所以在家里其他人回来之前要销毁证据。
证据就是那些海贝、海蛎还有花蛤的壳。林蓁扒拉一下记忆就心里有数，她把所有的壳都收集起来，端到院子西南角的鸡舍那往地上一倒，完事。
以往家里吃这些小海鲜，都会把壳倒到这里，让鸡可以继续啄食壳上残留的一丝贝肉，一点能吃的也不会浪费。
大坡村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西临山，东面海，所以沾荤腥的机会除了集体养的猪一年才杀两三回分肉之外，偶尔还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不过山里的野兔可遇不可求，倒是海里的鱼虾蟹能捉到的机会多些。
虽说原则上不管是山上的还是海里的东西都归集体所有，但是下工之余抽空去赶海的那一点点收获，村里是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尤其是年节的时候，偶尔交完任务猪之后分到每家的肉实在少，还会偷摸组织村民摇着小船去远点的海面撒个几网，回头每家分一点。
这年头养猪要交任务，养鸡要留着下蛋，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鱼虾蟹肯定比不上猪肉受欢迎，但好歹也是荤腥不是？总好过一年到头不是喝红薯粥就腌渍菜，就是吃红薯饭就水煮素菜拌蒜蓉。
这不，刚过完年，家里前几天才把年前分的海产全吃完，贝壳倒进鸡舍里还没来得及清理，地上积了浅浅的一层，林蓁新倒去的就没那么显眼了。
看着小母鸡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林蓁摸摸肚皮笑了笑，回身去刷洗碗筷，一边洗一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既然她吃的是小灶，那晚饭她还吃不吃？
虽然红薯粥散发的味道也挺香甜的吧，但是刚刚吃完那么一大碗海鲜和河粉，她饱到都有些撑了有没有？
但是不吃的话，岂不是主动暴露小灶的事？
算了，小灶是张大丫给她开的，善后的事还是交给张大丫吧，她只要做个被失败的感情打击得了无生趣的颓靡小妹子就好了。
林蓁才把碗筷放回厨房里南墙的柜子上，院门就被推开，一行四人陆续进门。
首先进门的、走个路也不安分非要蹦蹦跳跳才舒服的那个是家里的老幺李观湖，今年十五岁的他还在上初中，不过刚过完年还没有开学，因为担心他留在家里会坏事，张大丫让他跟着下地了。
第二个进门的是这个院子的大家长李元福，黑黑瘦瘦像个憨厚小老头似的，其实才四十一岁。
第三个是老三李观江，原主的双胞胎弟弟。
最后一个是老四李润好，她今年十六，是个十分厌学的学渣，初中上了半年就主动留在家里挣工分了。虽然长了一个凶面相，但是嘴很甜，女儿当中张大丫最偏心她。
李元福和张大丫一共生了两儿三女，老大李润佳两年前出嫁了。虽然婆家只隔了两个村子，但是平日要下地，有点闲功夫也要照料家里，很少回娘家。
四人一进院子，不约而同地仰起脸吸了吸鼻子，李老幺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厨房冲：“阿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
林蓁：“……”
张大丫啊张大丫，你千算万算忘了算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鲜香味道啦。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幸灾乐祸，嘿嘿。
张大丫其实时间掐得刚好，已经把煮粥的土灶上的火熄了，挖了四分之一勺凝结成洁白块状的猪油到泥炉的铁锅里准备炒豆角，闻言果断甩锅：“没有啊！是不是隔壁家煮了什么？”
李老幺差点就信了，结果一时没刹住车脚下惯性冲进了厨房，马上闻到了一股比院子里浓郁数倍的鲜美味道，他立马大声嚷嚷起来：“啊！骗人！你们趁着我们不在家偷吃了！难怪把我们支出去！”
张大丫：“……”
林蓁作事不关己状。我绝食，我失恋，我自闭，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