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觉自己太过于老实,以致于被陈卓尔这个滑头的小年轻给欺负了的众人心里十分憋屈。
关键是他们手里现成的瓜瓜菜菜也是从村里带出来的,跟那小子的相比不仅没有任何优势,反而还在品种上落于下风,在车上又不能摆明车马用价值更高的钱票去砸他,于是心里就更觉得憋屈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去治那小子的嚣张,他们只好巴巴地看着林蓁,一副等她主持公道的模样。
林蓁早就打算最多只在这车上的人里选一个作为本次的交易对象以免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已经跟陈卓尔达成了初步的意向,那就别再给其他人希望,见状冲众人抱歉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抱歉啊,这位陈同志刚好有我想要换的东西。”
说完她没有去看那些人的反应,抱着背篓貌似在发呆,其实是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腌咸蛋她只打算用二到三两白酒,但是可以要半斤,没用上的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那些水果硬糖就算了,多了她不需要,少了也不好算钱。到时要是备齐了其他东西还有剩余钱的话,就在供销社里买点尝个味道。
这三斤多的冬菇张大丫说了直接换成钱的,不过,如果这人有票的话她会优先考虑换票,毕竟后面还有一只鸭和一只鹅要出手,到时再把冬菇钱给匀出来就是了。否则要是后面的人手里票不足,那她拿着钱去供销社也买不到东西。
主意拿定,售票员也开始提醒大浦圩市快到了。
林蓁刚把背篓背好,车就在圩市入口对开的路侧停下,她跟陈卓尔对视一眼,俩人一前一后下车。
马路上多是行色匆匆的人,只偶尔有一两辆自行车“叮铃铃”地拨着响铃提醒行人避让,俩人很快横穿过去。边往圩市入口走,林蓁边小声问陈卓尔:“我需要油票、副食品票、糖票、肉票,你有吗?”
陈卓尔看着眼前这做事透着一股爽利劲的小姑娘:“我……”
小姑娘一点都不像他印象中的村里姑娘,白净的脸庞清丽灵秀,一双大眼睛特别黑亮,清泠泠的仿佛拥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看着它,会让人不自觉地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我有副食品票三斤……还有钱!”陈卓尔有点羞愧。
先前在车上,为了争取她的交易,他用了点不光彩的话术,暗示他的票和钱十分充裕,但是其实并没有。他明天才开始在县里上班呢,兜里的五块钱和副食品票是家里人凑的,让他到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点好东西一起带到小姑家。
说完话他有些心虚,把视线挪开不太敢看她。
林蓁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脑筋一转,小|嘴叭叭叭地算起来:“我的冬菇三斤多,暂时算三斤,换成钱就是一块五。
“你那白酒是散装酒吧?送人的应该是一块钱一斤的那种?我要半斤,算五毛钱。剩下的一块钱,你的副食品票作价一毛一斤,另外给我七毛现钱,这样行不行?”
卖完这冬菇她还想在圩市里转一转呢,为了避免骚动引起圩市管理人员的注意,鸭和鹅得分开出手。尤其是那只鹅,能一下子拿出八|九块钱的卖家不是那么容易能遇到。她估计没个两小时完不了事。
眼下都九点多了,再耽搁下去要赶不上县城国营饭店的饭点了。
提前谈好,进了圩市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交易,大家都省事省时。
估计这小子也是知道她有冬菇之后临时起意才说要在这里下车的。没看另外那几人本来也说要互相提醒搁这下车呢,结果她和陈卓尔下车时,就没见他们有一个起身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担心在圩市里会遇到“熟人”而束手束脚。
林蓁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字字含着信息量,陈卓尔因为分神在开始时听漏了一些,刚凝神就见她已经说完了,抬着一双坦荡澄澈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他拳头抵着鼻子清咳了声,联想了一下上下文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赶紧点头:“行。行。”
反正到时她让给什么就给什么吧,谁让自己理亏呢?
说话间俩人就到了圩市门口,林蓁把背篓解下来交给管理人员检查。
她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守着门的黑脸中年妇女和打开她背篓准备翻看的国字脸男青年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所带的东西再简单不过,一目了然,管理员翻了翻,递给中年女子看一眼,就摆摆手放人。
陈卓尔虽然是打算来买东西的不是卖东西的,但是他带着的筐也免不了得按规矩打开检查,好在他带的东西每样的份量也不多,很快也顺利通行。
这个时间点,圩市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林蓁左右看了看,找了个人不是很多的摆着甜豆和韭菜的摊位,抓了把冬菇递过去给摊主:“您好,婶子,你的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陈卓尔看得眼角直抽抽,下意识地伸手想把那冬菇给拦回来。他心疼啊,那都是本来要卖给他的冬菇!那一把不得有四五个?那就是四五口肉啊!
但是林同志的动作太快了,那大婶的动作也快得离谱,他还想着说其实可以拿他的蒜苗作这个人情呢,大婶已经眼睛一亮,一手快速地把冬菇接下另一手把称给了林同志,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陈卓尔:“……”
林蓁利索地把底下的田艾扒出来,连背篓一起称了给陈卓尔看:五斤九两。
再把冬菇倒他筐里,称背篓的重量:两斤七两。
两相一减就是冬菇的重量:“三斤二两,算成钱就是一块六。半斤白酒,三斤副食品票,八毛钱。”
在等陈卓尔拿钱票的功夫,林蓁看了眼那些田艾,索性团成团放他筐里,特别豪爽地道:“这个送你了。”不过是五分钱的东西,懒得费功夫找买家了。
接过陈卓尔数出来的钱票,就只剩白酒了。林蓁安静地等着,陈卓尔伸向筐里坛子的手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她。
俩人一个对视,都有些傻眼——
不对啊!他没有量酒的提篓,她也没有装酒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