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干脆把饭盒给盖上，整个塞给了李小弟，并且对试图打开盖要一直捧着看回家的他警告道：“别不看路，要是一跟头摔了，到时就不是白切羊蘸沙姜豉油，而是蘸泥巴了。”
“这就是羊肉吗？”李小弟咽了咽口水，视线挪不开，“难怪我说这味怎么好像有些不对。”
林蓁：“……”也是，印象中不仅李家，整个大坡村就没有听说过吃羊肉这样的话题。
林蓁想了想，“我就是看咱家都没有吃过羊肉，刚好路过国营饭店，看到里面的人吃得很香，才买的。”瞧瞧，她可真是一个一心为家人的傻姑娘。
“姐，你真傻。”李小弟果然也有同感，他一脸不赞同地道，“你卖自己的头发得的钱，就自己攒着，偶尔买点好吃的给咱俩开开小灶就行了，最多带阿爸阿妈一份，怎么往家里买？我跟你说，给大哥和三姐那两个白眼狼吃了也是白吃……”
现在他是自动自发地把林蓁划拉到了自己的阵营，有时候就会站在林蓁的角度看问题，对于李大弟和李三妹两个人的观感就越来越不好。
“要不我们把这羊肉藏起来吧？”李小弟突发奇想，“明天中午我回来，我们上山吃晌饭去！到时我们俩吃大半，剩下小半带给阿爸阿妈？”
“这不太好吧……”林蓁心想这样的话还怎么让张大丫他们知道她把卖头发的钱花大半了，那这肉不是白拿出来了？“而且我明天还要去县城呢！”
李小弟也想起来了这一码，但他是真的不甘心：“难道就这么便宜他们啦？上学前我还听三姐跟大哥嘀咕，说是晚饭做她抓的鳗鱼，到时让阿妈多给他俩分肉，少给我们俩呢！”
主要是那俩货居然商量着要抓住他是个“只会吃的没奉献”这一点来说事，逼阿妈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偏心他。
鳗鱼不鳗鱼的林蓁倒不是很有所谓，因为张大丫煮饭为了省油省调料通常都会比较糊弄事，尤其是对这种不用花钱、赶海就可以捡回来的，完全不珍惜，简直是白瞎好食材。
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那会了，眼下她觉得自己基因里对于食物味道的那种本能的挑剔已经被唤醒。给她少分就少分吧，改日她去赶海捡到了鳗鱼，她再自己做就是。
不过对于李小弟跟她站同一边，她也不能完全没有表示：“要不周日等你放假了，我们再去一趟县城，到时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换了钱不就是为了用来吃的嘛？全用完了拉掉。
林蓁这话对于李小弟来说冲击太大，他兴奋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差点手里的饭盒就脱手摔了，他赶紧牢牢抱在怀里，眼睛冒着小火苗地盯着林蓁：“姐，你说真的？不是骗人？”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县城呢，去的最远地方就是到公社去上学。
林蓁就“啧”一下：“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李小弟笑得见牙不见嘴，仿佛已经坐在气派的国营饭店里等着上菜。
到了家，看到林蓁换了个短发形象，一家人的目光都盯着她的脑袋看了又看。
不过那饭盒白切羊肉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到桌上之后，众人的视线立马被转移。
“头发卖了八块钱。用五毛钱跟人换了工业券，饭盒两块五，白切羊肉一块五。”林蓁一笔一笔算给张大丫听，“只剩三块五了。”
张大丫：……看来真不能让这倒霉丫头手里拿钱，这是真败家啊！才得八块转眼就花掉四块五，手指缝真是比东边海还宽啊！
“那三块五呢？”
林蓁避而不答，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四块三交给她：“卖香蕉的钱。”
张大丫一数，不高兴地拉下脸：“怎么只有四块三？”
林蓁理直气壮道：“坐公共汽车用了两毛。”
“你不是还剩三块五？”
“妈，那是我姐卖头发的钱！”不等林蓁说话呢，李小弟就抢着答了，“我姐帮家里卖香蕉，来回的车费当然是家里出啊！”
一定不能让阿妈找借口二姐的钱给没收了，否则星期日他们还怎么去国营饭店吃饭？
两毛钱也不少了，据二姐说一毛钱可以没有粮票买一个籺呢！
听二姐说还看到有人在吃油滋滋的扣肉，真是想想那场景都恨不得明天马上就是星期日！
绝对要保住二姐手里的钱！
见张大丫瞪眼一副想骂人的样子，他赶紧转移话题，“阿妈，这白切羊肉要怎么热一热？听我姐说人家都是蘸沙姜豉油的，是不是赶紧给做个蘸酱啊？”
李元福破天荒点评了一句：“是要配沙姜豉油。”
一家之主都开口了，张大丫才暂时按下没继续追究，急匆匆地拿着饭盒进厨房打算蒸热。
进去后看到泥炉冷灶冷锅的才想起来——今天时间还早呢，才只煮了饭而已，本来打算晚饭吃的那条鳗鱼刚才正打算杀来着，结果就被二丫头的头和这盒肉给打断了。
得，那也别杀什么鳗鱼了，把肉热一热，再拌个菜心就完事。
羊肉是带着皮的，皮下一层脂肪，然后才是羊瘦肉，蘸上沙姜豉油后送进嘴里，咬合间先感受到的是带点韧劲的羊皮，然后是饱含肉汁的羊脂，瘦而不柴的羊肉，配以沙姜豉油的甜辣，完全化解了羊肉略微的腥膻，咽下之后还满嘴生香。
继在山里悄摸养猪的可行性后，林蓁又开始思考起在山里悄摸养羊的可行性。
或者说，能不能干脆山里其实是有羊的呢？
她决定了，下次进山，要尽量往深处再探探。万一呢，是吧？
重口味的李小弟是完全被白切羊给迷倒了，抢完最后一块羊肉，找林蓁嘀咕：“我觉得咱还是别吃梅菜扣肉了，还是吃白切羊最划算。你想想，猪肉虽然不能常吃，但是村里分肉总能分到，而且有肉票也可以去买，但是羊肉多难得啊？”
林蓁这一刻壕气冲天：“都吃。”
李小弟看她立马出现她当初看着给做海鲜捞粉时的张大丫同款星星眼。
张大丫：“嘀咕什么？嘀咕什么？再把饭喷出来别吃了！”
李小弟捂住嘴：“嘿嘿嘿！”抱歉啊，实在控制不住。
一想到到时没大哥和三姐的份，就更忍不住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