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斤大的鲩鱼本来就不小，剖开了平铺，视觉效果更是加倍，只一盘放在桌子中间就占了大半的位置，旁边围着摆放五个素菜，分别是猪油炒包菜、蒜蓉清炒丝瓜、蟛蜞酱炒豆角、凉拌蒸茄瓜、虾酱炒通心菜，另外还有一大盆汤。
汤是清火消暑的冬瓜老鸭汤，虽然那么大盆的汤一共十盆才用了两只老鸭，但是总归是用肉炖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汤面上浮着浅浅的油星，入口顺滑清润。
汤一上桌，所有人都先盛了半碗润润喉，然后才开始对烤鱼大快朵颐。
八月可以算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这种天气里吃加了姜和花椒这些性辛调料的烤鱼，本来是很容易上火的。
但是在其它菜的搭配上林蓁是花了心思的，所有的蔬菜不是性凉就是性平的，再加上用了半个大冬瓜和两只老鸭熬的汤，能保证吃完这一顿回去不会闹出什么嗓子痛之类的毛病。
否则要是来吃完喜席就病，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林蓁不知道过后这些吃得正开怀的村民会不会留意到这里面的窍门，但眼下都只顾着讨论这烤鱼怎么做的还有程家那个土烤炉的他们应该无暇往这方面想。
烤鱼林蓁和秦崝俩人私底下吃过好几次了，她不馋肉，因此只吃了秦崝给她夹的一块挑掉刺的鱼腹肉，每样蔬菜都吃了几筷子，然后就盛了半碗汤慢慢抿着。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程奶奶忽然碰了碰她手臂，林蓁侧头看过去，程奶奶小声跟她说话：“朵丫，阿皓说今天这菜单是你写的？”
林蓁对她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点头：“是的。”
虽然跟老太太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林蓁听秦崝说过程家里他只对这位的观感好些。
而且老太太因为年纪大了挣不了工分，家里其他人都觉得她是个坐等白吃饭的，然而实际上她除了可以帮忙看几个孩子之外，还表示可以做饭的。
明明是黎春花他们因为怕老太太偷吃不肯让她做饭，却以她干不了活为理由分给她的食物往往少又差。
是个可怜人，白养程大山那么大一个儿子了。
程奶奶看到林蓁灿烂的笑容愣神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冲林蓁比大拇指：“这个搭配刚刚好。”
林蓁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你听听，不是说味道好，而是说“搭配”，莫非是同道中人？
林蓁放下碗：“奶奶对吃食也有研究？”
秦崝见她只顾着说话，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林蓁冲他笑笑把鱼吃了，示意他附耳过来：“你自己吃，我差不多饱了。”
觉察到一道视线，她眸光微转，就见秦崝旁边黎春花正瞪着她。
林蓁笑笑并不在意，转头与程奶奶继续刚才的话题：“奶奶喜欢吃鱼吗？比较喜欢什么鱼？”
瞧瞧程家这一家子个个身材男人壮实女人圆润，单单一个老太太瘦不拉叽的，她一见到她就跟先前见到小衍彦似的，有一种想要喂得长出点肉来才顺眼的感觉。
她看看自己的筷子，已经用过了，而且老人家也不好吃太多烤鱼，就没给老太太夹菜。
但程奶奶大概是平时难得可着量吃，这儿趁着菜量还算丰富又给夹了一块鱼肉。不过鱼腹肉都给夹光了，她夹的鱼背肉有零星的刺，她一边挑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里忽然多了丝怀念：“我喜欢吃的啊……大头鱼的头？”
那可巧了，正好她手里有。
那鱼头可大了。八九斤的大头鱼，鱼头不得差不多有三斤？
林蓁看老太太把鱼吃完，拿起她的碗给盛了半碗汤：“这烤鱼吃多了容易上火，奶奶少吃点。”说到这里声音压低，“改天我给你弄个大鱼头回来清蒸。”
鱼头只是过过嘴瘾，她琢磨着还是应该弄点肉给老太太补补。叉烧包就不错，又有肉又有面粉，吃起来方便，实在是开小灶的必备良品，改日进山她多蒸些几屉备着。
程奶奶抿汤抿出了大口喝酒的气场，把碗一放笑起来竟带有几分豪爽：“要加一大把芫荽，切成三段的那种，一口鱼头一口芫荽，那个香哟”
虽说她对于孙媳妇的话其实不抱希望，就算真能弄鱼头回来，又哪里轮到分给她？但光是想象一下也满足啊。
居然喜欢芫荽，不错不错。
正心里暗暗点头，就听程奶奶又道：“朵丫讨厌芫荽吗？家里的其他人都不喜欢芫荽，菜园子连种都不种。”
“没事，我家有种。”林蓁完全没有已经身为程家人的自觉，事实上，她连秦崝都没有划在真正的程家人行列，反而是程奶奶被她从程家人行列中划出来了，她笑眯眯地道，“到时想吃了过去拔一把就是。”
几棵芫荽相信张大丫还是舍得的，不过小数怕长计，而且她也不想欠张大丫的情，到时提一斤肉去换，去拔芫荽时也能心安理得些。
程奶奶乐呵呵地道谢后继续吃饭，但是筷子已经不往烤鱼上去了。
林蓁见她吃得这么香，食欲不由又有点上来，拿起筷子也准备再吃两口，就觉左手忽然被握住了，低头看了眼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又抬头看看大手的主人。
大手主人眉眼温和，笑微微地着看她：“你跟奶奶好像聊得很好的样子……”
明明是带着温软笑意的眸子，细看里面却似包着几分委屈似的，更像忽闪着大圆眼睛蹲在主人面前用眼神默默撒娇的大金毛犬了。
林蓁差点没忍住摸摸他狗头，好在身高差距及时让她悬崖勒马。
“你吃饱了吗？”林蓁见他放下了筷子。
“饱了。”秦崝乖巧点头。
他们是主家，又坐在主桌，总不能主途离开不回来，只能留下来等大家都吃好喝好。
不过也没有等多久，难得有次机会吃席面，大家都风卷残云似的，一点钟不到就都吃完了。有的人离开，有人还意犹未尽地坐在那里讨论。
主桌这一行则是又被请进了程家的厅屋去喝茶。
秦崝看厅屋人多，就没跟进去，拉着林蓁打开他们所住的偏房门，美名其曰俩人一起归置东西。
偏房约二十来平方大，进门的右手边床头靠南墙、床侧挨着东墙放置的木床。
床尾方向是贴着北墙放置的原木双开门衣柜。
衣柜左侧是窗口，窗口的左侧是一张贴着西墙放置的带了三个抽屉的书桌。
书桌的左侧是一个三层的脚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