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这么说，张卫军点头：“嗯，就给你妈打包点粥，这几天她胃不舒服。”
然后他又举起手喊：“服务员！”
没有人应，他转头看了一圈，服务员不在，可能进后厨了。
他扭回头接着说：“买房子这个事，女儿你说了算，不过，要想买小强，爸爸现在也拿得出钱来。”
“其实，我觉得刚才小段说的很好，也很对，这房子住了可就关系到很多年，想当年你爷爷送你大伯到省城去读书，后来要送我去，我不肯去，这不你大伯如今在省城，他的朋友什么档次，你爸爸我在乡里，我的朋友又是什么档次，这日子可不就天差地别了？”
张卫军的言外之意，房子肯定要买好的，这关系到家庭成员的交友圈子呢，他认同小段的说法。
但是张娟内心的疑问却是，我怎么知道这个小段他说的是否是真实的呢？
空口无凭，到时候万一交房的时候跟他现在说的不一样，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爸爸又不懂，既然让我来做决定，那么我肯定不能随便就选择了。
还有就是，现在不谈房子，我要回去给妈妈送粥喝。
女儿我太不孝了，爸爸一点也不心疼妈妈。
哼！
段小明看着张娟若有所思的样子，自己脑子里也在快速的思考着。
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别在餐桌上讲太多，卖房宝典有云，要想客户成交，一定要把客户约到售楼部去，其他场合谈太多，不一定能谈成。”
他内心点头，然后准备开口，脑子又冒出一个想法：“记得要恭维，别开口就拿你以前的习惯调侃人，还有换位思考，想想人家为什么觉得你说的话不可信。”
段小明再次在内心点头，开口说道：“张哥讲得不错，但是张娟同学你讲得也很对，我看要不这样，明天方便的话，我们再到售楼部，我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毕竟买房子不是小事情，那么多钱砸进去，肯定担心嘛，明天再去看看做更深层次了解如何？”
这时，之前那位穿红T恤的大姐从后厨出来走到了张卫军这一桌旁。
当然是她走过来，也只会是她走过来。
因为店里就只有她一位服务员。
张卫军：“打包一份粥，对了，今天是什么粥？”
大姐乐呵呵的答应：“好呢。”
也没告诉他是什么粥转身就走了。
“喂，爸，她都没说什么粥呢。”
张卫军笑笑：“他们店每天只熬一个粥，熬什么我们就喝什么，问了没用。”
张娟有点不开心了：“那你怎么知道妈喜欢不喜欢啊，万一带回去不喜欢呢？”
“你妈啊，什么粥她都喜欢。”
张娟有点生气，坐在她对面的段小明从她面部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了。
“你一点都不心疼妈！”
说完，她就站起身朝服务员大姐走了过去。
段小明心里想，这家伙，还真有点脾气呢。
潇湘缘不大，张娟几步就走到了服务员大姐——哦，不，对于她来说，应该称呼为服务员阿姨了。
她倒是有礼貌：“阿姨，都有些什么粥啊？”
服务员大姐正在盛粥的不锈钢桶旁拿着长柄勺朝小碗里舀粥，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扭过来看看门口。
张卫军一只手扶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自己大腿上，侧着身子看着女儿跟服务员大姐。
看见服务员大姐看过来，他把扶在椅背上的手微微举起来，稍微摆了摆。
服务员大姐看到了他的动作然后扭头对张娟说：“今天啊，粥卖得快，现在就只有瘦肉粥了。”
张娟说：“有皮蛋瘦肉粥吗？”
大姐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只有瘦肉粥。”
张娟皱了皱眉，然后说：“那算了，我去旁边看看有没有别的粥。”
大姐回答：“整个安置区就我们有粥，如果你想要皮蛋瘦肉粥，我可以给你剥一颗皮蛋放进去。”
张娟估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湖南人都喜欢吃辣，现在又是晚上，别的地方还真可能没粥。
“那你剥一颗吧。”
大姐欲言又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张娟看着她不说话。
大姐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说：“这皮蛋没有熬，直接剥的，不利于消化。”
但是张娟却坚持：“我妈喜欢吃皮蛋，你帮我剥一颗吧，多少钱算上就可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姐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往餐馆后头走去，不一会出来说：“不好意思，皮蛋刚好又没有了，要不，你等下让你爸爸买一颗？”
她进去的时候，张娟自己拿起长柄勺把小碗舀满，然后又跑去递菜窗口那里用一个一次性杯子盛了一点榨菜和凉拌海带丝。
她没有盖上塑料碗盖，为的是等那颗皮蛋。
结果服务员大姐这么说，她有点不开心，但是多年的教育告诉她要有素质，于是她不开心的回复了一句：“谢谢！”
表情谈不上冷漠或者有温度，然后盖上塑料碗盖，又问大姐要了袋子、勺子，装后自己就朝门口走去。
这边张卫军没有吃东西，一直扭身观察着自己女儿的一举一动。
段小明则拿起手机不停的翻阅卖房宝典。
云洛像个工具人一样，坐在那里，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如果是演电视剧，他最高光的时刻，到目前为止，也就是说出贵族血统那句台词的时候。
张娟提着粥走到张卫军身边，说：“我回去给妈送粥去了。”
然后看了一眼云洛，没有说话，也没有跟段小明打招呼，就出了餐馆的门。
云洛把头扭过来看着她走开，心里想，我怎么办？我就呆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你倒是给我安排点戏份啊，我留在这里，我也得表演点啥吧？
张娟却只管自己走，头都没回。
云洛掏出手机，忙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喂，你去见妈妈，我要不要也去啊？”
张娟没有反应。
手机在她手上随着行走前后摇摆，她没看。
段小明则是没想到张娟这家伙直接就走了，她不是特意把自己叫来商量买房子的事情吗？
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张卫军转回身子，云洛的表情他尽收眼底，段小明的眼神他也看见了。
虽然张卫军的学历不高，高中毕业，但是从少年时起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年左右，这两个小后辈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猜到一点。
而且那个时候能读高中，学习能力都不是特别差的人。
段小明这个表情，是还想说服我女儿买房呢。
至于云洛，现在年轻人的恋爱方式，自己搞不懂。
他以前听许多人说过，孩子一进入大学就会疯狂的谈恋爱，为的是释放高考前的压力。
所以，他特意的给自己女儿下了命令，大学期间不准谈恋爱。
可这丫头，居然把男朋友带回来了，还忽悠老爸说是同学。
这是在试探我呐！
自己现在明知道她跟这个小花猫谈恋爱了，却又不能太过粗鲁的阻止。
他看着云洛，突然脑子里闪出一个想法。
“嗯，现在的情况不但不要阻止女儿恋爱，还应该让她妈妈知道这小花猫是什么人。”
心中主意一定，他张口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跟过去啊！”
云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惊讶的看着张卫军。
“傻不拉几的，赶紧跟上张娟，记得卖点水果给阿姨，第一次见面别空手。”
云洛自从跟张卫军见面以来，从来没有被如此热情对待过，他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怎么一直冷冰冰的张叔叔，突然对自己这么认可了？
“还愣着干什么！”
张卫军再次催促，云洛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走到门口，他又转身对着张卫军躬了躬身。
段小明心想，从这一点看来，这个搞笑提到贵族血统的云洛对待前辈还是很谦卑的。
只是他弄不明白，张卫军怎么突然态度转变这么大。
不过，他明白一个道理，不懂的东西少问多看，这样在电视剧里才能多演几集。
张卫军看着云洛追上自己女儿，然后把茶杯举起来，喝了一口茶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段我问问你呐。”
段小明开口：“张哥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以为张卫军问的是有关买房的问题。
结果张卫军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让你给你讨厌的人磕头，磕一次给十万，你会磕吗?”
段小明想都没想：“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不磕，但如果是我爸，我一定磕到他破产为止！”
张卫军笑了：“你很讨厌你爸啊？”
段小明也笑：“不，是因为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我给任何人磕头都不可能真有人给我十万块，只有我爸会给，而且他也有这个实力。”
张卫军笑，但是笑得有点苦。
他没有关注段小明说的老爸有这个实力的点，而是开口说：“曾经我同事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觉得无聊，后来我遇到了点事，我跟张娟她妈聊天想起这个问题，我就说，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我磕一次他能给我十万块，我要从别人嘲笑我磕到别人嫉妒我。”
段小明没想到这张哥还蛮幽默的，他正准备开口赞美他的性格很幽默，张卫军又开口了：“有个事，朋友的事，怎么说呢，他一直拿不定主意，我看你小伙子说话做事都很实在，我就跟你说说吧。”
段小明看着张卫军诚恳的眼神，看对方那表情，还真像有点困惑的样子。
“那你说，小段我认真听着。”
张卫军又喝了一口茶，好像做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
茶杯在他唇边逗留了好几秒，他才把杯子放下。
“嗯，这可是个秘密，我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疫情开始的时候说起吧。”
说完，张卫军扭头对服务员大姐喊道：“搞点啤酒！先来——六支！”
段小明忙摆手：“张哥，我不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