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九月初,大街上人声鼎沸,都往菜市口走去,打算一堵前朝公主元阮阮被问斩的光景。
昔日冷冷清清的菜市口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作为平民百姓往日哪里能有机会见到皇亲国戚,所以此刻显得兴奋异常,丝毫不顾及这个即将被处死的人有多么的无辜。
不一会儿,便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场地中央,一个死囚跪坐在哪里,此刻的她还睁着那干净的眸子望向周边那攒动的人群,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此刻的斩首,对于她来说,似乎不过是一场稀松平常的游戏一般。
也是了,元阮阮,出了名的痴傻,虽然已经双十年华,但是心智却如同孩童一般,痴痴傻傻,哪里又能懂得什么叫斩首呢。
虽然她身上穿着囚衣囚服,但是由于有人打过招呼,所以即便是在牢中也收拾的很是干净,并未像其他人那般蓬头垢面。
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头上也不见丝毫的朱钗,就那样披散这一头青丝。但是即便就是这样,也难掩那一脸倾国倾城的颜色。
忽而来了一阵微风,散乱的长发四散飞舞,绝美的容颜尤为凸显。
这一场景,惹得台下的人都纷纷议论,无不感叹。
大堂上,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端坐在那里,从一来,他的目光,就注视着跪坐在场地中央的人,看着她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期间还和自己甜甜的笑着,他的心就更疼了几分。
他是救了这世人的将军,完颜珺。
但是却唯独救不了她。
想起来临行前父亲拦着他再三叮嘱的话,他的眼神暗了又暗。
“珺儿,你是这大元朝的开国将军,而那元阮阮却是前朝留下的余孽,孰是孰非你们都没有可能。这次陛下下令让你亲自监斩你就应该明白此中的深意。自古鸟尽弓藏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们全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了,切莫感情用事。”
可笑,什么开国将军,现如今,他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不住,他要这开国将军的头衔又有何用。
不远处的茶楼,天字号房间正对着法场,正中央,坐在一个周身贵气的男子,正是元帝。
“时辰已到,让我们的大将军加紧做决定吧,不然,朕会替他做这个决定的。”言语间,杀伐气已经显露。
说起来,他还真的是巴不得这完颜珺下不去手,这样,他也好有一个正当理由。现如今,国家初建,完颜珺的声望太高,对于他这个帝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索性,上天待他不薄,给了他这么一个好把柄捏在手里,现在,正是利用的好时机。
“将军,时辰已过,该行刑了。在推迟下去,皇上该怪罪下来了,到时候下官可吃罪不起啊。”这时,坐在男子下首的官员起身禀告,神色中还带着些许的戏谑。
听到官员的话,完颜珺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了的日头,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知道不能在拖延下去了。
罢了,就当做是他对不住她,待到事情都解决了,他自当去找她谢罪。
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艰难的移动着,脚上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目光坚定的看向了跪在中央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就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那样走向自己一般。
来到元阮阮面前,完颜珺轻轻的蹲坐了下去,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娇嫩的脸庞,那般不舍,生怕自己粗糙的手掌刺痛她娇嫩的肌肤一般。
“俊哥哥,我们今天是在玩什么啊?”和完颜珺的绝望不同,元阮阮就显得天真烂漫了许多。
是了,今天来之前,他就骗了她,说是要玩游戏。
被她这样纯净的眼神盯着,完颜珺的心抽痛的更加厉害了。
就这样一个痴儿,皇上居然说有她在扰乱民心,当真是可笑之极。
可悲的是,他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但是却也无力反馈,只能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来保他完颜家的苟延残喘罢了。
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来被叫做开国将军。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是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他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阮阮,我们今天不玩游戏,我们来许愿好不好。”完颜珺诱惑着,温柔的语气让人丝毫联想不到那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来。
“许愿?许愿是什么啊?为什么要许愿啊?阮阮不会,俊哥哥教阮阮好不好啊。”听闻完颜珺的话,元阮阮歪着脑袋问道,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将军,时辰已过,该行刑了。迟了,皇上该怪罪了。”官员又再次催促。
不远处埋伏的一支军队此刻也是蠢蠢欲动,只等一声令下,去缉拿那个让他们害怕的男人。
“好,俊哥哥的愿望是下辈子可以和阮阮相守一辈子,在也不分开。阮阮下辈子的愿望是什么呢?”无视催促,完颜珺依旧温柔的和她说着话。
“阮阮的愿望啊,嗯,那不然,下辈子换阮阮来杀俊哥哥吧。”听到完颜珺说完,她突然开口说道。
只是这话,却让人忍不住的脊背发凉,完全不似一个痴傻的人说出来的话。
不过,又有谁会在意呢?
听到这个话,完颜珺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笑了起来,“好,那说好了,下辈子,换你来杀我。”
说完,就在禁卫军忍不住要冲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出声宣布“时辰已到,行刑。”
“好,说好了。”说完,元阮阮闭上了眼睛,她终于解脱了。装疯卖傻的过了二十年,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完颜珺,愿你我今后,永不相见!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啊,您快醒醒啊,呜呜呜呜,您别吓小桃子了。”
“好吵啊。”被吵得头大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元阮阮就有些疑惑了,这不是小桃子嘛,那个试图爬上完颜珺床的人,欺她痴傻,还经常暗地里折辱她。
但是她已经在自己的设计下,被完颜珺给发卖了出去,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再说了,自己刚才不是已经被刽子手给斩首了嘛,现在想想,那种疼痛的感觉还是很清晰。但是她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脑袋好好的和脖子连在一起,仿佛之前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看着举止怪异的元阮阮,小桃子眼睛里的恶毒一闪而过,但是随即很快的又掩饰了下去。
“公主您终于醒来了,可真的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故作惊喜的说完之后,便起身装作匆忙的样子去传太医了。
那着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一个多么忠义的侍女呢。
看着小桃子走后,元阮阮艰难的坐起身来,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还湿哒哒的衣裳,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明显是她离宫时候的居所。
不过还不待她想明白,那边就听到了小桃子着急引路的声音,很明显,是带着太医过来了。
听到这个,她有些着急了,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身为一国公主,现在浑身湿哒哒的,可以说是衣不蔽体,完全不成体统。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元阮阮顾不得其他,俯身拿起旁边的被子盖到了身上。虽然衣服湿哒哒的还是有些难受,但是总好过在外男面前衣冠不整。
“公主,太医来了,常太医,你快给我们公主看看是否有碍,我们公主刚刚掉入了荷花池中,昏迷了好一会儿子才醒过来,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的我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啊。”说着,小桃子就跪在那里先哭了起来。
听着旁边的哭声,元阮阮有些难耐的皱起了眉头。
掉入荷花池?难不成。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也就有了成算。
“好了,你别哭了,本宫还没死呢。常太医,有劳了。”听着这哭声,她实在是耳烦,于是出口呵斥着。
听到这个,一直哭泣着的小桃子突然呆在了原地。也不怪她,其实,这还是元阮阮第一次这么疾言厉色的对小桃子说话呢。
别看元阮阮往日里比较跋扈,但是对于小桃子,还是有几分真心,毕竟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被常太医一边诊治着,她一边开始在脑中慢慢的回忆着。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被推落水中,从此开始装傻的。
因为推她的人,正是当今的庆帝,世人皆知,由于她母妃的缘故,庆帝对她,那可真的是在所有皇子皇女中都比不上,当真是要星星都不敢给月亮的宠爱。
嘉贵妃去世后,就一直养在自己的跟前,临到这些年,才让她独自居住,可见其宠爱。
但是,就在今天,她不小心的知道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并不是庆帝的女儿。
原来,她的母妃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和南诏王私定终身,虽然于礼不合,但是两人也都商议好了时间去穆家提亲。
只是这件事情,在庆帝的参与下,终究还是有了变故。
一边是自己的感情还有自己腹中的骨肉,一边是自己的族人,一时之间,她无法两全。
许是看出了她的艰难,当时的庆帝居然指天立誓,保证对她的过往毫不介意,并且还愿意把她腹中之子当做自己亲生疼爱,并且还早早的给了一道空白的圣旨。
许诺,只要无关国家大事,这道圣旨,可保她们母女平安。
就这样,不谙世事的穆菀嘉,最终还是逃不过身上的责任,进了宫来。
刚开始庆帝对她确实是不错,即便是皇后生下的嫡公主,在她面前,那也是要矮上一头的。
但是,好景不长。
许是天妒红颜,穆菀嘉那花儿一样的生命,终究还是早早的凋零了。
在生下和庆帝的孩子时,因为难产,而早早地离开了,就连她拼尽性命生下的皇子,也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样,也跟随着去了。
从此之后,庆帝的性情大变。虽然对她还是如初,但是她敏感的感觉到,父皇,不一样了。
即便对她依旧是那般呵护,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她总是能在父皇的眼神中看到不一样的情绪来。
起初她不明白,但是现在,她懂了。是因为自己越发和母妃相似的容颜吧,甚至于,自己的容貌中,还有两分南诏王的影子。
种种的种种,让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于是,在今天自己无意听到了这一桩密辛之后,庆帝,终于还是出手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命不该绝,被那护卫军统领周柏安给救起。
虽然他救上来她之后就立马离开,派其他人来通知了小桃子,但是上一世还是被她知道了这个事情。
“启禀公主,公主的凤体并无大碍,稍有风寒,微臣稍后去熬制姜汤去去寒即可。”这时,把脉完毕的常太医后退两步说道。
“好的,那就有劳常太医了。”
“微臣告退。”听着这明显不一样的态度,常太医的表情跟着一滞,不过随即也赶紧离开了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元阮阮,仗着庆帝的宠爱,那可当真是宫中的一个小霸王。
虽然是公主之身,但是皇家的礼仪在她面前形同虚设,整日和一帮子宫女太监厮混,上树抓鱼的,玩的不亦说乎。
现在突然这样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还当真是有些不适应呢。
“好了,起来吧,伺候本宫更衣。”看着常太医走远,元阮阮才喊起来还在地上抽泣的小桃子。
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自己以为的宠爱,不过都是放养而已。就连身边的这些宫女侍从,也都是庆帝的耳目。
现在时日尚早,既然重活一世,就不能在那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才是。
既然这南诏王要掌握下一代的皇权,那么自己身为他的女儿,就必然不会在有上一世的结果。
但是,前提是自己能够和南诏王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