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的时候,就业还是分配制的,因为受到煤矿实习的刺激,我不想再从事矿业。放弃分配自然就得自谋职业,但是在那个没有网络,连手机都没有的年代,一个煤矿业的专科生,去别的行业找工作,怎么可能吃得开?
起初,我全国各地的跑,跑了几年才明白工作不好找,这个社会靠关系,没有关系根本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哪怕是出力劳动,没有熟人也分不到好职位。
但就算工作不稳定,我依然对我的兴趣不减,喜欢听闻那些离奇怪异的话题,甚至有意去接触那方面别人认为可怕恐怖的事情。
漂了几年后,我还是回了家,因为父母退休后身体不是太好,身边需要人照顾。除了我,别的兄弟都在外地有正式的工作,而我这样一个散混的人,自然责无旁代要接下担子。
又过了几年,父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经过和兄弟们商量,我和父母搬回了老家。回来后,就在老家附近应聘了个教师的差事。
我有幸当了几年老师,教小学的,性质是临时代课,虽然没有什么前途,但没办法,这只能怪我不是师范学校毕业,而且是垃圾大学,牌子不硬,工作难找,只好在乡村小学暂时教书了。
那个学校缺老师,因为每年总有老师请假(内部原因咱不懂),什么产假啊事假啊病假啊等等,而且年年有人请,所以我就从一年级一直教到四年级。
教到四年级我就辞职不干了,并不是因为我不行,相反我教的不错,甚至比那些正经的科班老师教的还好。辞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在校处理人事关系不行,感觉心里太累,学校里领导太多,学校有五六十个教师,光校长和副校长以及办公室主任就有8个人,平日里勾心斗角还分帮结派,像我这种涉世不深,谁都不讨好只顾上课的自然吃不开,心很累。
辞职的次要原因是一个女老师的死让我的思想受到了刺激。
我对面办公桌的女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和我一样也是代课教师性质,突然有天夜里在家里喝农药自杀了。缘由校内某领导对他工作上的冤屈指责。哪料女老师脸皮很薄,因领导的不公指责竟想不开。
在我印象中她话不多,只顾埋头工作,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说笑,唯独和我谈话还比较多些。我想起来她自杀的前二天,还笑着和我开玩笑,说要请我在她结婚的时候去当伴郎呢。我当时还纳闷:我一个男人,又不是闺蜜,怎么跟我说这些啊。
事情发生后,女老师的家人很悲痛,学校自然更是很被动,作为单位方,也许是为了表示单位的歉意和“赔罪”吧,我被领导派去全天候守在女老师家中。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季,我全程见证了一个如花似锦的年轻漂亮女孩,被包裹着放进冰冷的棺材中,又被埋入坚硬的地壳里。惋惜之余,我很震惊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和短暂,且很无常。
我很后悔自己的性格,那么直白、简单、愚笨迟钝……为什么工作中不能学得事故圆滑,我不明白上学的时候教科书里为什么没有培养这方面的内容,这个才是最实用的生存技术啊。
辞职后的几年里,我时常会想起一些在我身边过世的人:刘大爷,赵师傅,女教师……,特别是在我母亲去世后,我更加忧郁,时有悔意和自责,我开始纠结一个问题:人体内有灵魂这个东西吗?如果有,那么人死后这个东西是消失还是去了什么地方?还可以找到他们吗?
总之这一段时期,由于某些原因,我一直很纠结这个荒谬的问题,以至几乎到了入魔的程度,后来的遭遇令我很惊恐,更重要的是颠覆了我从小到大所受的传统科学文化教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总之我不在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了……
彻底颠覆我的世界观的,要从辞职几年后的某天晚上说起。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记得那场雨伴着风下了三天,晚上十点后风停了,但雨还一直下。我习惯晚睡,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叽哩咣当的声音惊醒,我侧耳细听,咣当咣当是有人在推晃我的院门,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门声,还有一阵压低嗓音的叫喊:“李老师—!李老师在家吗?李老师—!……”
已经11点了,这三更半夜的谁在叫门呢?
我穿上衣服跑过小院来到大门后,边开门灯边问外面是谁。
“我啊!李老师,是我啊!学校看大门的老张!来找你有点事!”门外的叫喊声很熟悉。
透过大门的缝隙,我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在大门外,一脸雨水浑身湿辘辘的,正是校工老张,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不过门灯很暗,看不太清。
“啥事啊?不能打电话吗?这半夜三更的……”一听是学校来的人,我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我嘟囔了一声,一边嘎吱嘎吱用力拔着铁棍门栓。
“都打了好多遍了,你的电话打不通啊!”老张道。
我猛然想起来那张卡早停了,离开学校后换了手机和卡,学校那边的人都不知道。
门刚一打开,人就涌进来,我扫一眼见来的多是以前的同事,不过里面有个穿警服的陌生小伙子在来人中有点扎眼。
正当我盯着警服小伙子在疑惑时,有个最先进来的陌生大汉一把抓住我的手,一双大手冷冰而急切,力道之大吓了我一跳。
与之同时一个瘦小的年轻妇女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胳膊,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李老师,李老师!您可得帮帮我啊,可得帮帮忙啊……”
我有点受惊,不知是咋回事,校工老张忙挤过来在我耳边低语:“李老师,学校里出事了!您有二个学生……前天给淹死了!这二个是学生的家长……”
死了二个学生!我的天,我的头嗡的一声,赶紧把人让进院子里的东屋里坐下。
校长老欧也来了,我一直很讨厌他,这个又胖又矮的丑家伙,总时常借故对我找茬多事,搞得我生气辞职不干了,要不是听到这个悲哀的消息,我不一定让他进来。
老欧进来并没有坐,他一脸死灰,落汤鸡般地站在门里边,脚下流了一地的水,看来在雨中淋了好久。我用询问的眼神盯着校长老欧,他表情很不自然,看了看我想说什么,但只干咳了二声没张口。
坐下后有人掏出香烟开始散烟,老张也在一边细说事情,原来二天前学校放清明假,学生不上课,有二个学生跑到家附近的河边玩,不知怎么掉到河里淹死了。
可是尸体已过了二天还没有打捞上来,这条河是南水北调引水河,也是城里的饮用水源,家庭学校和镇里等各方面都很急,且当地风俗是落水者绝不能泡水三天,特别是这种没有成家结婚的俗成“少亡鬼”,是更不吉利的!各级有关领导也要求尽快把尸体找到。眼看时限要到了,大家想到我曾是学生的老师,所以来找我想想办法。
我一听头有些大,一下淹死二个学生,二条鲜活的生命一下子没了,从各方来说都是大事,不过我有些纳闷,这种事情,像我这种平时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哪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是相关负责人,又怎么会找到我呢?
来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多是低头唉声叹气,在老张讲完之后更是沉默不语。我虽然也呆坐着,但心中一直在琢磨这事,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想通知我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就算我换了手机卡,联系上本村的人转个话或是改天通知也一样可以,为什么这么晚且下着雨,还来了这么人呢?想着想着,我恍然一悟,赶紧起身出来去了正屋,拿了一叠钞票回来,递到老张面前。
我对老张说出了这事儿我很悲伤难过,毕竟我曾是学生班主任,师生感情没得说,就这点钱不好意思拿出手,我作为曾经的学校一份子,先代我收下回去交给学校,为遭难的家长表下我的心意……
二个家长一听忙起身连连摆手说不要,老张也回推我不接钱,同事们也纷纷跟我解释说李老师你误会了,今晚不是来募捐钱的……纷乱中有人把我硬按坐下,我只好又坐下。
重新坐下后我心里更纳闷:我原以为校方是考虑到学生的家庭困难来找我捐款的,结果人家不是。那是什么目的呢?这大半夜的,又下着这样的雨,总不会只是来找我说话聊天吧?
重新坐下后大家还是默默无言,老张想要说什么,但他几次欲言又止,场面很是尴尬,这种事来者不说目的,我又不方便也不能主动问,
雨又大起来,雨点打在屋檐下的雨褡上,砰砰的响。
阴冷的风夹裹着湿气从门口吹进来,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场面很压抑,我干咳一声,受不了这样的窒息,我想了想问道:“那河道是饮用水源,水质好,透明度高,找没找潜水员来?”
“各种打捞的法子都试了了,潜水员也找来七八个,来回摸了几遍就是找不到!”有个自称水利部门的小伙子马上接过我的话说。
“是不是漂到别的地方了,打捞的位置不对?”我挠了挠头又问。
“确定就是那片水域!那段河每隔一里多路就有座桥,桥墩处都有拦污栅栏,连大棵的杂草都过不去!”小伙子又道,“那是南水北调过境段河道,咱县平时监管,我对那片很熟悉。”
“那不对啊,如果确定就是那片水域,七八个潜水员来回摸了几遍怎么可能找不到?……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找个小件的物体,怎么可能找不见……他们是怎么找的啊?是不是本地的潜水员不行?!多找几波人来啊!到底是什么情况嘛?……”
我有点急,耐不住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大伙更是焦躁异常,个个坐立不安,叹着气,有的闷头抽烟,有的眼睛都瞧向院子里哗哗的小雨发愣,有的咂着嘴搓着手,都不吱声。
老张接过话:“人倒找了不少,来了三拨人,本地外地都有找了来,有个还是省里什么救援队的,”他皱着眉,直摇头,“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来的人只下水找了二遍就爬上来,说正下着雨时河水深,不好找,找不好,有的连费用都没问要就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