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儿柔声笑道:“常茹不是一向都和清霜县主不对付吗?”
她竟然从柳常茹的神情中看出了对叶卿卿的同情,着实让她感到意外,柳常茹将昨日在喜宴之上发生之事,说与董婉儿听。
若非叶卿卿仗义相助,她指不定还会受到怎样的屈辱。
她又岂会是不知好歹之人。
董婉儿叹了口气,又蹙眉滴下泪来,“若是我能早一点来就好了,常茹也不必受她们的气。”
柳常茹笑着宽慰道:“婉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再说都已经过去了,叶卿卿说的对,都怪我交友不慎,误把她们当作至交好友。不过,若非那时我执迷懿王,我和叶卿卿亦会成为朋友罢。”
柳常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遗憾。
董婉儿轻轻握住柳常茹的手,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她柔弱一笑道:“像清霜县主那样明媚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自从懿王离开了京都,她对他思念愈甚,可她也只能将那些心思藏起来,懿王心悦清霜县主,她自知无论相貌、性情都比不上叶卿卿,自己对懿王的感情也只能藏在心里,可懿王的心中,只有清霜县主才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罢。
柳常茹见董婉儿神色落寞,满腹心事的模样,便来劝道:“叶卿卿确然是不错,人美性情也豪爽,可婉儿在我的心目中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女子,相貌才情样样都好!”
可惜再好,也入不了懿王的眼,他心里只有叶卿卿一个,再也容不下旁人,而她就连婚事都不能由自己做主,若是瑞王当上了太子,怕是爹爹就会将自己许配给他。
思及此,她不禁红了眼圈,泪水涟涟,捂着帕子又咳嗽了数声。
“婉儿,你这是为何?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爱惜自个的身体了,你要放宽心,多往好处想,身体才会好起来。”
董婉儿拿帕子拭了眼角的泪,笑道:“好,常茹的吩咐,婉儿记住了。”
她深知自己的病症,怕是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不过是拖着残躯挨日子罢了。
瑞王萧誉策马停在了萧澈在青州的府邸,他翻身下马,大步迈了进去,恰好撞见了替萧澈诊治的夏太医,夏太医出了懿王的寝殿,才顾得上擦拭额上的汗水,见瑞王前来,急忙跪地行叩拜大礼:“臣夏知尚参见瑞王殿下。”
瑞王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神色焦急地问道:“六弟的伤势如何了?”
夏知尚微蹙着眉头,恭敬地答道:“懿王伤得很重,好在救治及时,不然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劳烦夏太医费心了,且只管用最好的药材,莫要让六弟落下了病症。”
“臣领命!”夏知尚躬身退下。
萧誉对身后的柳常青道:“走,进去看看。”
萧澈躺在床榻之上,白色寝衣的胸口处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见萧誉前来,萧澈正欲挣扎着起身,这一动,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寝衣,留下了一片鲜红,只见他微微蹙眉,脸色苍白,看上去甚是虚弱。
萧誉急忙扶他躺下,蹙眉神色焦急道:“六弟还是躺着罢,养好伤势要紧。”
萧澈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还请兄长见谅,恕臣弟不能起身给兄长行礼。”
萧誉坐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他的伤势,只见他面色苍白,定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气息不稳,看来伤势确然很严重。
他捧茶轻抿了一口道:“兄长听说六弟遇刺,便急着赶来探望,但以六弟的身手,寻常人定是难以近身才是,又怎会被伤的如此严重,刺客可曾抓到了?”
萧澈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垂下双眼,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起伏。
“未曾。”
他这紧张和慌乱的神情,还是没能逃过萧誉的眼,今日他安插在懿王府的眼线来报,说是清霜县主持剑闯进了懿王府,刺伤了懿王,看来懿王确然是身受重伤,看来他确然已与清霜县主决裂,与长公主府决裂了。
看来是自己的那封密信起了作用。
思及此,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缓缓上前,走到床榻前,轻拍萧澈的肩背,关切道:“六弟若是需要,兄长可派人助六弟查清行刺之人。”
萧澈苦笑一声道:“臣弟不敢劳烦兄长,臣弟自会查清此事。”
早就听闻萧澈对清霜县主用情至深,见他的神情,似还在极力为她隐瞒,可惜经此一事,长公主府怕是再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若是父王提出立萧澈为太子,长公主和叶将军怕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没了长公主和叶大将军的支持,朝中只剩下几个无关紧要的大臣支持懿王,也断然难成气候,到那时,他还凭什么和自己争太子之位。
近日,董相这边的态度也渐渐明朗,若是自己娶了董婉儿为妃,得到了董相的支持,再由董相出面游说朝中要臣,那东宫太子之位早晚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萧澈颔首笑道:“昨夜父王骤闻皇叔全家遇难,悲痛欲绝,特命我来青州,将皇叔一家送回京都,按照亲王之礼葬入皇陵。”
他边说边细细观察萧澈的反应,只见他好似沉浸在悲痛之中,“皇叔的在天之灵定会感念父王的恩德。”
萧誉笑着起身道:“六弟这几日就在府中好生休养,宁王府之事就交给兄长去处理。”
萧澈点了点头,虚弱一笑道:“那便有劳皇兄了。”
待萧誉走后,萧澈缓缓起身,吩咐身旁的洛宁道:“这几日派人保护卿卿的安危,对外只说是本王不慎被刺客所伤,刺客已被抓住,切莫让人在青州城散布谣言,将卿卿推到风口浪尖。”
方才瑞王问自己是否抓住了行刺之人,他如实回答,是因为瑞王在府中安插了眼线,也是那日他不能告知叶卿卿实情,宁愿生生挨了她一剑的原因。
“殿下都已经被县主伤成了这样,直到现在,殿下竟还只为了县主着想。”洛宁心疼自家主子,想着便是个铁石心肠,怕是也不会像县主对殿下这般无情罢。
萧澈苦笑一声道:“卿卿已经手下留情了。”
萧誉走出了懿王府,对身后的柳常青吩咐道:“派人守着青州城的城门和出入要道,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即刻来报。”
“殿下可是怀疑宁王一家并没有死?”
萧誉摇了摇头,今日他在懿王府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萧澈身上的伤也确然很严重,他也派人去查看过那些被烧焦的尸体,一切正如柳常青所言,没有任何破绽,但有就是有一种感觉说不上来,最后他决定还是防了一手。
只怕他这个六弟的手段没这么简单。
宁王府,叶卿卿已经一天一夜都不曾阖眼,她双目通红,满脸泪痕,丫鬟玉蝉担心她的身体熬不住,便上前劝道:“奴婢先扶小姐去那边休息,叶溪将军已派人送来了饭菜,小姐多少用一些,怕是身体会熬不住啊。”
叶卿卿摇了摇头道:“玉蝉,你先去吃罢,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原本她怒气冲冲的来找萧澈,哪怕他能对自己解释一句,说他身不由己,说他是被逼的,她都不会如此气愤,可他却什么都没说,那神情就像是早就猜到了自己会来找他,故意在府中等着自己。
起先她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觉得自己定要杀了萧澈不可,可她见洛宁的反应,见萧澈那受伤的神情,似有苦难言,她便觉得事情似有蹊跷,她将手中的长剑偏了偏,避开了要害。
那一刻她心里跳出了一个念头,若是那场大火根本就不是萧澈所为,若是宁王一家或许根本就没死呢?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被抬出的那三具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若是偷梁换柱,也并非全无可能,况且萧澈心思缜密,今上又下了旨意,此事定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况且她认识的萧澈虽一心只想登上高位,却并非不择手段,枉顾他人性命之人。
此事她越想越觉得,或许自己表面上看到的与事实相差甚远。
因内心紧张,她的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远不止她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柳常茹搀着董婉儿缓缓走下马车,柳常茹一下车就急吼吼道:“叶卿卿,你是想累死你自个吗?就是你累死在这里,宁王一家也再也回不来了。”
叶卿卿皱起眉头,瞪了柳常茹一眼,她神色疲倦,冷冷道:“快滚,我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见到你。”
董婉儿忙笑着打圆场,“常茹也是想劝县主别熬坏了身体,常茹她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不过她也是一片好心。”
柳常茹倒是能理解叶卿卿的心情,宁王一家被烧死,她又怎会不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自己也不愿看着她这样折磨她自己,她缓了缓语气道:“若是你没地方可去,可来南阳侯府。”
叶卿卿被快要被气笑了,她真想掰开柳常茹的脑子看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装满了水。
她若是搬去了南阳侯府,才是真正的脑子进了水。
不过这也符合柳常茹的性情,她这也算是对自己笨拙地讨好了。
董婉儿捂嘴笑道:“常茹,咱们还是让县主一个人在此静一静,咱们还是先回去罢!”
“可是她一个人会不会想不开?”
叶卿卿只想在心中翻个大大的白眼,从前自己说话做事不过脑子,遇到不顺心的事,只会同自己置气,和萧澈去闹,重生一次,自己深知凡事都要冷静下来思考,越是冲动时,便越是要冷静对待。
叶卿卿扯了扯嘴角,“柳常茹,多谢你的好意。”
柳常茹高傲地昂起了头,神色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叶卿卿对她道谢。
董婉儿指着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赵澄明道:“你若是不走,人家赵世子也没机会。”
赵澄明听闻了昨夜大火,宁王一家遇难的消息,因放心不下叶卿卿,此刻也是鼓足了勇气,带着食盒前来,更是在心里犹豫再三,他怕叶卿卿因为秦云乔一事,还没有原谅自己。
董婉儿缓缓行到赵澄明的面前,道:“县主忧伤过度,一整晚未曾阖眼,也未曾用饭,心气郁结,长此以往,怕是会有伤根本。”
赵澄明对董婉儿作揖行礼道:“在下明白,我这就去。”
董婉儿抿嘴笑了。
柳常茹却很是不解问道:“叶卿卿分明喜欢的是懿王,怕是赵世子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为何婉儿还要鼓励赵世子前去。”
董婉儿轻叹一口气道:“有些事明知没有机会,但总会想着去尝试一次,哪怕最后还是失败了,也算是没有辜负自己的心意。”
她又怎会不知赵澄明心中所想,他明知叶卿卿不爱他,却还是忍不住不去看,不去想,哪怕只是为了远远地看她一眼。
自己对萧澈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可惜她没有赵澄明的勇气,也没有他那健康的身体。
她浅浅一笑道:“常茹,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