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静静地洒在桌前,琉璃灯中的烛火已经燃尽了,洛宁推门进来禀告,“属下已按殿下吩咐都办好了,另外属下已查清了昨日在三公主府发生之事。”
萧澈抬手揉捏眉心,缓解熬了一整夜的疲惫,虽他一整夜不曾阖眼,但却丝毫不影响他那丰神如玉的俊美容颜。
他眸色越来越深,当洛宁说到李昭仪使用连环计将叶卿卿困在雨荷院时,他那幽深的眸色似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凝结成霜。
洛宁道:“好在李昭仪的计谋并未得逞,清霜县主机智过人,最终逃了出去。只是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澈一想到叶卿卿被他们所伤,脸沉如水,道:“何事!”
“属下打听到那日董小姐也在,可当众人走到雨荷院外之时,董小姐突感身体不适,便先行离开了。”
萧澈想起那日董婉儿约他在缀玉楼相见,便是打算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看来她在三公主府时就已经知道那间屋子被人下了迷药,她却不动声色地独自离开。
看来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单纯善良。
思及此,他的紧蹙眉头几乎皱成川字。
他骤然起身,对洛宁道:“时辰差不多了,备马,孤要进宫面圣。”
……
十多年都没人敲过登闻鼓,这一敲就敲了整整一夜。
今日清早,南宣帝萧钰拉着一张脸,眼底两道浓重的青黑色,怒气冲冲地上朝。
只见刑部尚书王大人出列,跪地行叩拜大礼,他嗓音雄厚,显然中气十足,身穿紫色官袍,年近不惑,宽口阔鼻,一脸的正义凛然。
他手执玉笏,神色凛然道:“陛下,臣昨夜已呈上了李尚书大人贪脏枉法的罪证,还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昨晚那登闻鼓鼓声震天,冯昭仪和他闹脾气,他在承恩殿哄了一整晚,哪里有时间看折子,他对王内官使了使眼色,王内官忙将昨夜的折子递了上来,他看过之后,气得将手中的折子扔得老远,呵斥道:“李景天,你好大的胆子!”
户部尚书李景天急忙跪着挪到御前,大呼冤枉。
南宣帝萧钰冷笑一声道:“你自己看。”
李景天爬到南宣帝的脚下捡起扔在地上的折子,他看过之后脸色惨白,浑身抖若筛糠,这折子上详细记录了他在何时何地收取何人的银两,经何人之手,最后藏于何处。
他大声哭喊道:“陛下,这些臣都没有做过,臣冤枉啊,请陛下明鉴!”
王大人冷笑一声道:“李大人也别急着喊冤,我这里还有一份口供,都是那些行贿的地方官员的亲口招供,并亲自签字画押之后呈上来的。想必他们都已经痛恨你贪得无厌,肆意盘剥,另外他们还上交了一份李大人收受贿赂的礼单。”
王大人又道:“请陛下派人彻查此案,请陛下严查严惩贪官污吏。”
李景天跪着挪上前,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冷汗淋漓,他却不敢擦汗,任凭汗水滴落在地上,“陛下明鉴啊,难保不是有人嫉妒臣深受陛下信任,蓄意陷害啊!”
王大人冷笑一声道:“看来李大人是打算咬死不认了,我这里还有王佃户妻女的状词,他们状告李大人在青州任知州期间,指使手下打死了王佃户和阻拦的农民,并强行侵占农田,用做修建府邸,还请陛下明察!”
文武百官全都跪地道:“请陛下彻查!”
南宣帝烦躁地摆了摆手,道:“就依王尚书之言,交由刑部彻查,来人,罢去李景天户部尚书一职,打入刑部大牢。”
那李景天也是蠢,都被人寻到了罪证还咬死不认,看来是他这些年太过于宠爱李昭仪了,才让她这个亲哥哥无法无天。
简直可恨至极。
昨晚被登闻鼓吵了整晚没睡,冯昭仪胆子小,听到那鼓声,在他耳边哭了一整晚,若不是宫门宵禁,他定要将那人抓起来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这会子功夫,张大学士夫妇俩彼此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们才五十岁的年纪,亲眼目睹女儿自尽的惨状,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张大人白须白发,像个七十多岁的老者,而那年又被李昭仪兄妹陷害,申诉无门,被人迫害,若非懿王暗中保护,怕是早就被李氏兄妹害死。
张学士扑通一声跪地,重重的叩了个响头,用洪亮的嗓音道:“老臣状告舒王,两年前玷污了小女,小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求陛下为小女讨回公道啊!”说完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众文武大臣都知舒王荒唐好色,没曾想竟然还闹出了人命。
南宣帝雷霆震怒,怒斥道:“你可知无端构陷亲王,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张学士颤抖着从袖口抹出女儿临死前留下的血书,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额上已磕破了皮,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颤抖着声音道:“这是小女临死前咬破了手指写下的亲笔手书,舒王指使手下将小女强行带走,并强行玷污了小女啊,我可怜的女儿才十六岁,不堪受辱,被逼迫至死啊!”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都有亲笔血书,应该不会有假了!
南宣帝气得浑身发抖,额上的青筋暴起,怒吼道:“快传那个逆子来对质!”
王内监来昭德殿来宣旨时,萧湛听说南宣帝宣他到朝堂上对质,他急忙吓得躲在了李昭仪身后,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他哭着喊着道:“母妃救我!母妃,孩儿不去!”
王内官在一旁催促道:“殿下请吧,陛下等久了怕是会更生气了。”
李昭仪先是听说了兄长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儿子又被宣到御前对质,她顿时也吓得慌了神,她急忙劝儿子道:“王总管说的对,湛儿快去,莫要惹怒了陛下。”
只是她如今的处境远不如从前,得知亲哥哥被掺了一本,原本朝堂上支持舒王的大臣们,一夜之间竟然全都闭门不见,她派去的送礼之人全都吃了闭门羹。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摊上大事了,此事定与她设计陷害了清霜县主有关,否则她的兄长和儿子迟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出了事。
而她连今日朝堂之事都无法打听,她哭着求王内官道,“求王总管替湛儿在陛下跟前说几句好话,求陛下饶了湛儿,本宫必有重谢!”
直到现在,李昭仪才真正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王内官知经过此事,舒王怕是早与太子之位无缘了,而李昭仪在宫中的地位也比不过那位炙手可热的冯昭仪,他摇了摇头道:“娘娘抬举老奴了,奴才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左右陛下的决定,老奴惶恐!”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自求多福吧!
待王内官带着舒王离开,李昭仪跪倒在地上,萧盈盈哭着问道:“母妃,你快想办法救救哥哥!”
对,她不能放弃,若是她放弃了,湛儿就真的完了。
李昭仪从地上爬了起来,卸下钗环,脱下华服,对身旁的宫婢道,“随本宫去见陛下。”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保住湛儿。
他们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湛儿出了事,她日后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舒王萧湛才一脚踏进朝堂,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跪着挪到南宣帝的面前,哭喊道:“父王,儿臣冤枉啊,儿臣都是被人陷害的!”
刑部的王大人冷笑一声道:“同样喊冤的话,方才李尚书大人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南宣帝抓起手边的折子一把扔在了萧湛的头上,仍不解气,便索性抓起那一摞折子全都丢了出去,恨铁不成钢道:“亏朕这些年如此宠爱你们母子,你们却背着朕做了什么!你这个逆子!”
南宣帝气得浑身颤抖,额上条条青筋凸起,抬手揉捏眉心,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逆子,你若老实交代,朕饶你一命,若你有半句虚言,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萧湛第一次见南宣帝发这么大的脾气,听说一向疼爱他的父王竟要处死他,他已吓得六神无主,说话都不利索了,“都是母妃的主意,不关儿臣的事,儿臣句句实话,请父皇明察!”
那些从前支持萧湛的大臣听闻全都惊诧万分,这就是他们支持的南朝未来的储君,无半分责任担当,遇事只会推卸责任,他们纷纷觉得自己看走了眼,后悔不已。
南宣帝一听脸色变得铁青,斥责道:“难不成是你母妃逼着你玷污了张大人的女儿?你这个逆子!我打死你!”
南宣帝见王内监的手中只剩个托盘,便要拿起那纯金的托盘砸过去,半数大臣吓得都跪在地上,“还陛下请三思啊!”
气得南宣帝跌坐在龙椅上,气得满脸通红,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他当初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宠爱他们母子。
王内官在一旁替他顺气道:“陛下,请保重龙体要紧。”
萧湛有些疑惑了,不是叶卿卿?怎么是张大人之女,那张锦芝已经死了两年了,此事都已经被母妃压下,秘密处理了,父王又怎会知道?
南宣帝一见萧湛的神色便什么都明白了,此事定是这个逆子做的,他缓了缓语气,对张大人道:“张爱卿远道而来,定是已经累了,来人扶张大人下去休息,朕身体有些不适,此事改日再议,张爱卿放心,朕定会重重的惩罚这个逆子,给张大人一个交代。”
看来南宣帝是打算轻拿轻放了,张大人未免觉得寒心,但他也不敢真的让南宣帝交代,只得不停地叩头道:“求陛下还老臣女儿一个公道!”
南宣帝不耐烦地抬了抬手,王内监高呼一声:“退朝!”
好不容易将那老东西打发了,南宣帝揉了揉额角,回到养心殿,他气得将桌上的物件全都拂落在地,王内官观他的脸色上前,“陛下,长公主求见!”
“她来做什么,不见!”还嫌他不够烦吗?
王内官刚准备退下,又被唤了回来,道:“让她去御书房等着!”
如今镇国大将军叶磊镇守许州,他手握重兵,他的这位皇妹,自然不能怠慢。
一进门,长公主萧瑟瑟便跪地,对南宣帝叩头道:“臣妹请陛下做主,李昭仪设计陷害了臣妹的女儿,逼得卿卿差点被舒王毁了清白,请陛下为臣妹做主,请陛下为卿卿讨回公道。”
他们一个个都要他做主,一个个都要讨公道,还都与那个逆子和李昭仪有关,他有心要护着那个逆子,又不能得罪他这个性子强势的皇妹,只能放缓了语气道:“我们是兄妹,不必多礼,皇妹还是起来说话。”
萧瑟瑟是个急脾气,且得知女儿受了如此大委屈,她恨不得亲手杀了李氏和舒王,“若是陛下不答应,臣妹便长跪不起!”
“你放肆!难不成你要逼宫不成?”
正在兄妹二人剑拔弩张之时,懿王萧澈跪在殿外,道:“儿臣有要事求见父王!”
南宣帝的眉心不由得一跳,他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他也与这件事有关。
南宣帝抬了抬手,萧澈一进门也跪在地上道:“儿臣求父王还卿卿一个公道。求父王严惩伤害卿卿之人。”
南宣帝气得抬手抓起一方观砚砸了过去,那方砚台自萧澈前额飞过,顿时砸得他鲜血直流。
萧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又道:“求父王严惩伤害卿卿之人。”
南宣帝怒吼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湛儿是你的亲兄弟!你这个逆子!”
为了一个女人,他竟毫不顾念兄弟情谊,南宣帝都快要被气死了。
“求陛下还臣妹女儿一个公道!”萧瑟瑟再次叩了个响头。
南宣帝瘫倒在椅上,“你们到底要朕如何做!”
“请陛下严惩舒王母子,将他们交由刑部处置!”
南宣帝大吼一声道:“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