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景色如画。中山公园里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从“大通道”公交车上挤下来,看着前面中山公园的大门,鲁旭光叉着腰,吡着板牙,瓮声瓮气道,“进了公园,大家跟着秦书记,别掉队,我们是来劳动的,不是逛园子的,是不是这样,秦书记?”
“大光,人家小秦书记还没怎么着,你倒嘚吧嘚吧没完了,我怎么觉着你象团总支书记?”徐干事揶揄了一句,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别扯犊子,”鲁旭光也不恼,“干活,大家伙可以打扫卫生,也可以帮助游客……”
秦东走到售票窗口,跟售票员交涉几句,售票员笑了,他看看秦东身后的队伍,“巧了,今天还有一帮人,已经进去了。”
“噢,哪个单位的?”看来中山公园也是必选之地,秦东望向公园里边,却没有看到写着哪个单位的旗帜。
进了公园,大家就都四下散开了。
“梁妹妹,我们到动物园那边?”鲁旭光热情地邀请道。
“还是到人工湖那边吧。”办公室的小李笑道,“要不我们到游乐场那边打扫卫生?”
梁静雯四处看看,刚才还在的秦东,这一会儿功夫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秦东却已是发现了目标,前面,一处假山底下,有人正在义务理发,旁边帮着收拾的姑娘,一身格子上衣,不是杜小桔是谁?
秦东悄悄从另一边走过去,站在了杜小桔身后,“同志,义务理发吗?”
“对,我们学**……”杜小桔一转头,秦东正对着自己笑呢,她的眼光立时就温柔起来,“你们也来学**?”
“许你们来不许我们来?”秦东摸摸自己的头发,平时都是杜源给自己理发,那种手动的推子,搞不好就撕扯下一撮头发来。
“小桔,这是……”理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青人,他一手拿着推子一手拿着梳子,上下打量着秦东。
“秦东,我……”杜小桔羞于介绍了。
“噢,你就是秦东?”对方也不管理发的人了,放下推子和梳子就把手伸过来,“这么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饼干厂的刘晓光。”
“我们厂团总支书记。”杜小桔赶忙介绍。
“你好,刘书记。”秦东也握住了他的手。
“我们不要这样,大家都是负责团委工作的,”刘晓光很是热情,满脸堆笑,“不过,你现在是全市二轻系统的名人,销售科长兼着团总支书记,前途无量啊。”
“同志,我这头发,你到底理不理?”看他们寒暄,坐在板凳上的老大爷不乐意了,“你给我理了一半,算怎么回事?”这边鬓角的头发刚刚推掉,那边还是花白一片,秦东看着都笑了。
“理,理,您稍等,”刘晓光又伸出手来,邀请道,“以后常到饼干厂,喝啤酒还得找你啊!”
“没少去,”秦东直言不讳,他看看杜小桔,杜小桔丢过一个嗔怪的眼神,“喝啤酒,更没问题!”秦东大方地应承着。
……
经过一个上午的劳动,大家依然兴致很高,中午饼干厂和啤酒厂参与劳动的职工也都没有回厂,有的带了盒饭,有的带了面包,大家说笑着,找一处荫凉处坐下,准备吃午饭。
都是年青人,也有共同语言,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汽水来了,大家喝汽水!”鲁旭光和啤酒厂的几个小青工提着几捆桔子汽水就跑过来,“我们秦书记请大家喝汽水。”
“那饼干厂谢谢秦书记。”
刘晓光也把他们带的饼干拿了出来,又香又脆还带着甜味的饼干,与后世的饼干似乎不一样,这种香甜,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味道!
“表演个节目吧。”刘晓光提议道,“是饼干厂先来,还是啤酒厂先来?”
“我看,还是两个书记先来一段吧。”有人高声喊道,“大家说好不好?”
“好!来一个!”两个厂的青年马上拍起掌来。
“秦书记,你先来。”刘晓光谦让着,看秦东不肯,他也不做作,“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
刘晓光唱得很应景,也很投入,虽然唱得并不怎么好,但大家掌声都很热烈。
八十年代还是一个纯情的年代,尽管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高,但人们相处比较真诚,对未来充满憧憬和追求,歌为时代而作,这首歌也唱出了一个时代青年的心声!
“秦书记,来一个?”刘晓光开始发动群众了。
“秦书记,来一个。”
“来一个,秦书记。”
啤酒厂和饼干厂的青工们都很热情,坐在饼干厂一侧的杜小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东这么受拥护,她也感到很高兴,不过,她知道,秦东最拿手的是蒙古长调,唱出来肯定会受欢迎。
秦东也很大方,可是他并没有唱歌,“那我来朗诵一首诗吧,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四月的纪念……”他看向这些青工,“可是,需要有一个人跟我一起合作,这首诗是男女共同朗诵的。”
这首诗最早是上海电台1986年左右录制的,但它得以广泛流传,还要归功于乔榛、丁建华的朗诵。
“小桔?”刘晓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杜小桔。
杜小桔红着脸摇摇头,现在饼干厂的青工都知道秦东就是那个骑着挎子接送她上下班的人,刚才还有人当着她的面儿感谢秦东的汽水呢。
“大家谁会这首诗,可以一起,大家鼓鼓掌。”刘晓光鼓动着。
“我会。”
掌声中,一个姑娘站了起来,两个厂的青工们,眼睛都是一亮,有饼干厂的青工就开始打听了。
“这是谁啊?”
“我们厂的播音员,梁静雯,你都不知道?”
“哎,知道知道,就是你们厂的厂花……”
……
杜小桔的目光一黯,可是还是接着鼓起掌来,秦东也注意到杜小桔,杜小桔却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梁静雯站了起来,大胆地走向秦东。今天劳动,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胳膊上有三条白杠的运动衣,一袭黑色的马尾辫,如火在身后跳动。
“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黯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秦东大方地与梁静雯站在了一起,他的声音降了下来,但朗诵中饱含感情。梁静雯也大方地看向他,
“我走向你——”
秦东: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梁静雯: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秦东马上接了过去,配合得严丝合缝:擦拭着我裸露的孤独
梁静雯的眼睛却一直在注视着他:孤独?你为什么总是孤独?
秦东:真的
梁静雯:真的吗?
秦东轻轻道:第一次
声音没有了念育播音稿时的刻板,梁静雯的声音让秦东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第一次吗?
他不由大胆地看向梁静雯:太阳暖融融的手指
梁静雯却回避了他的目光,轻轻低下了头:暖融融的
秦东:轻轻的
梁静雯:轻轻的
秦东:碰着我了
梁静雯:碰着你了吗?
……
在场的青工,没有人吃饭,也没有人喝水,大家似乎都沉浸在诗歌带来的氛围中,即使偶尔走过三两游客,也伫步静听,现场只有秦东和梁静雯的声音在回荡。
“……我会的,我会用勇敢的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秦东下意识地看了看杜小桔,杜小桔好似也听明白了秦东的心思,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可是,正当梁静雯要接下去的时候,一声惊雷从假山后传了过来,打破了美好与宁静。
“嘿,小伙子,汽水两毛二一瓶,瓶子你们没交押金,待会儿都把瓶子给我送回来,那个,大脑袋,我记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