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来到周家工作之初的时候,就感觉进入了一个恐怖片的拍摄现场。比如说,子影用拖把打扫血迹的过程,闪电之下那变成蓝色的屏风,键盘,玫瑰飘荡的落地窗帘等,都可以烘托出比较理想的恐怖影片的效果。而更加有可能的是,在这个多台风的城市因大风停电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很正常。其实在进入这所别墅之后的日子里,仿佛就一种天然的恐惧感在围绕着我的四周经久不散。我曾经认为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在我奶奶死后,我曾经偷偷将遮在她面孔的毛巾拿掉,仔细辨别一个人死后的表情与活人有什么区别。可是结果很失望,奶奶此时此刻的表情依然和从前睡觉时的表情毫无区别。这时候我才知道,死亡只不过是一个概念。将来我死的时候其实也就是一个不再呼吸的概念。后来,我的肉体再逐渐分解,腐烂,变成一具白骨,再到后来,白骨连支撑框架的力量都没有了,就像一座无力支撑的大厦,瞬间坍塌。当然,这仅仅是关于我遗体火化之外的自然联想。
在我们早期章节中,有一个我梦见自己被判决死刑的情节。从表面上看,这仅仅是主观上关于我个人情节的方针。但是当被改编成影视脚本变成视觉艺术时,就显示出这个梦境与整个故事的相关性。导演可以通过对鲜血的放大或聚合,幻化出楚紫死亡现场的恐惧及血腥。这种血腥的画面,其实是一个关于现实与梦幻的交织。我的这个梦境产生的机制有两个基本点。一个是潜意识当中听到自来水管漏水的声音所激发,而另外一个就是关于楚紫死亡现场的早期记忆。而实际上我并没有看见过这个死亡之地的原始画面。即便看见过这段录影,实际上平面的场景也无法给我带来更多的立体联想。周家所有的窗帘都是直接接触到地面的那种,每当窗口没有关闭的时候,随风飘动的感觉使人宛如进入一个魔幻般的离奇世界。尽管是魔幻,但却是真实的景象。
而实际上,当我们观看一个凶手将匕首直接插入被害者身体的时候,所产生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真是的恐惧,而对画面最直观的联想是被害者的反应,或者是当即死亡或者是后来有被抢救过来的可能。而在《人证》里,当母亲将匕首突然抽出刺向儿子的时候,我们的第一联想就是这个可悲的母亲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举动而不是恐惧。一个孩子以父亲撞车为代价换取的美元,是这个孩子从美国来到日本寻找母亲的唯一路费来源。对孩子的同情及怜悯冲淡了我们的恐惧感。这种对事件结果的联想冲击了恐惧感的产生——其实这是个非常奇特的心理现象。人的恐惧点并不是建立在恐怖场景到来的一瞬间,而是来自先前的恐惧设想及体验,从前的恐怖联想及恐怖经验,恐怖记忆等,因为对于即将发生的恐惧结果并没有直接的预料,所以当这种可能构成恐惧场面的一切行动还没有来临的时候,他的恐惧感仅仅体现在一种可能针对从前恐惧的畏惧。而当那个真实的恐怖机制出现的时候,因为直接面对现实直接危险性到来的时候,本能的抗拒力量及抵抗意志促使反抗大于恐惧的降临,于是这个时候的恐惧感并不明显。另一种恐惧感的产生主要来自对于某件事的后怕机制。特别是一个刚刚避开车祸的人来说,这种恐惧感远远大于真实车祸的恐惧感。
由于我们对于作品的定位是一个比较坚定的现实性属性,所以一直在逃避着关于恐怖细节的具体描述。而实际上,我们这种刻意忽略的恐怖性描绘方针并不能完全终止读者关于恐惧的联想。实际上试图通过单纯文字描述行为给读者带来恐怖感或恐惧感的联想机会非常渺小。读者对于恐怖感及恐惧感的体验主要是来自自我对作品的联想。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读者在阅读行为中将文字转化为图片或画面之后再将可能发生的恐惧页面注入其中的过程。在哪个楚紫自杀的夜晚,所有关于营造恐惧环境的条件及物品无所不在:呼啸的秋风,随风飘动的窗帘,忽明忽暗的远处灯光,漆黑的夜晚,一轮冷月,分辩不清轮廓的小虫子,包括楚紫操作电脑的阴暗表情,还有电脑程序进入格式化之后电脑由彩色转换为黑白画面的冲击,甚至被放大的玫瑰局部都是恐惧画面的直接表现素材。
当然,如果我们将子影交代我不要进入这所别墅第三房间的细节转换为在我进入第三房间的一瞬间,子影在疯狂的阻止我的进入:“拜托,太太,千万别进入这个具有魔力的房间。它会无情的摧残着你的意志,让你恐惧,让你感到世界末日的降临。别进去,那是间容易唤醒你所有记忆的地方。那里可能有欢乐,有美好,有幻想甚至有乐园,可那毕竟都只能是从前了。那房间关着一个流浪的灵魂,一个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灵魂。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屈辱都被无情而牢牢的关在里面。
“太太,你没有看见这房间的门锁几乎锈到很难打开吗?我很久也没有进去过了。至于从什么时候我就没有进去过,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不知道进入房间的时候会我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的记忆是麻木的。我在舞台上几乎以霸主的地位主演了三十年的《睡美人》。可是有一天,当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却一直在渴望永远不再苏醒。可是,我办不到。不管你自己是否愿意从那个诅咒里解脱出来,不管你自己是否愿意在王子深情的深吻中苏醒。你必须得在王子到来的时候苏醒。这是个其实让我产生关于死亡与生命再思考的序幕。你不能绝对拥有决定自己死亡的权力——因为你永远不是在为自己而活。远方的诱惑可能对于你个人来说已经不存在,可是另外一个人却注定需要你的陪伴一起走向远方。或许《睡美人》序幕本身所要表达的就是这种觉悟,所以在我的后期就通过大量的舞蹈语言注入并体现了这种深层的哲学式元素。尝试着去接触哲学吧,它会引导你走向觉悟之路。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这层理解,我才一直坚强的活到现在。人生在世,或许是有很大的价值,或许是没有任何的价值。对了,关于生命价值的感觉,或许只是濒于死亡之前的一瞬间,你才感觉到它的存在。
“而不论你是否相信轮回,你其实都有一个最鲜明的愿望就是,那就是你一直在希望你所生活的当前时代都要比从前一个时代都美好,当然也要比你死亡之后的时代更美好。多少年来,关于生命的价值,我们都想象的太多了,其实活着就是最大的价值。
“因为我一直曾经坚信活着就是价值,活着就是力量,活着就是存在,活着就是权力,活着就是潜力,活着就是选择,活着就是体验,活着就是觉悟,活着就是启蒙,活着就是智慧,活着就是勇敢,所以从来都不畏惧生活的挫折与打击。可是,实际上,我有时侯连进入这个房间的勇气都没有。所有的记忆不但没有给我带来美好的联想,反而带给我恐惧。我恐惧记忆的到来,甚至是恐惧到不敢再向这个房间的距离多走一步的地步。可是,我依然让这个房间里陈列着那些能够代表我记忆的东西。我完全可以让一把火将它们燃烧,连同所有的记忆。这实际上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我又担心这些东西的失去会让我再也找不到灵魂来回的道路。
“其实,太太,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灵魂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听说这里的房子又涨价了。你家现在还没有房子,与浩至今还依然住在集体公寓里。这很不幸。灵魂是什么,也许我们永远也没有答案。我们对于生命的体验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体验。你甚至连一辆最廉价的汽车都没有。这的确是事实。看看你的衣服,衣领明显都发毛了。不过,你走在大街上可没人去关注你的领子。你很美,可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过我听说,你当年当程序员的时候可真风光,可是真正的白领阶层。后来你所在的公司倒闭了。别以为倒闭就是坏事。我怎么就没有关注过这事,当你和我一起外出的时候,你到底当时是个什么表情,我一直没在意。还好,总算是没有给我丢脸。以前的那个保姆可不象你这样,陪我出去参加宴会,竟然偷偷的将食品打包带回来。幸亏我当时没发现。只是后来在家里的垃圾桶里发现有宴会酒店的包装袋才发现这事。宴会上的食品基本没人动过,其实还是干净的。
“对了,你现在应该打消进入这房间的主意了吧?其实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存放了应该记忆的物品在房间里。它们其实就是些不可能再出现在现实当中的幽灵而已,记忆的幽灵而已。别去打搅他们。记忆是随时随地可以产生的东西,也可以是随时随地被忘却的东西。太太,再次告诉你,这个房间尽管没有鬼魂,但是当你真正走进去的时候,应该还是有的。
——实际上对于我个人来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进入这个房间的欲望。忽然我想起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与浩会将楚紫电脑的硬盘调换而自己留下来。他是一个警察不错,但是实际上仔细分析的话,对于这件已经失去法律效力的自杀案件来说,私自调换公民财产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尽管硬盘文件是虚拟财产,但是真正的继承者却是子影所有。我不能保证子影是否曾经亲自找电脑专业人员恢复过那些被格式化的硬盘文件。从子影前后的表现来看,还不能确定她已经知道楚紫电脑被调换的事情——或许她已经直到硬盘是被调换的事情,但是是谁调换的,在哪个环节调换的她并不确认。这个硬盘是空白硬盘,到技术人员那里只要一鉴定就马上会得到证实。我突然发现,与浩调换硬盘的理由非常牵强,仅仅是因为这是公众关注事件?
子影的丈夫已经明确指出,楚紫到澳大利亚是接管公司。这到底是我个人的那个逻辑思维出现了错误的方针?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与浩调换硬盘的理由,除了不能成立之外,还有一个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就是,如果他真的的在硬盘中发现了什么与阴谋有关资讯的话,一定会提出发回重审的要求。可是,他没有。而事实上,他也无需在等待一个所谓的合适时机再去恢复硬盘的内容。很明显,在楚子被确认自杀之后,与浩有很多细节及理由都明显存在欺骗我的成份——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追问其中的原因。并且这其中令人费解的是,难道仅仅是为了照顾子影的生活才让我来到周家做家政工作的吗?
可是,又不对,很多事情都不对了!包括与浩到剧院与子影见面的细节都不对!尤其是那些子影与与浩的对话,从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对话事件。一个警察对当事人亲属的正常情况。并且这个对话的过程只是楚紫死亡被确定为自杀之后才由与浩转述给我的。这其实是一个半虚假半真实的叙述场景。那束神秘玫瑰的鲜血到底是如何被染上的?进入自杀现场的当时肯定不止与浩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同时。当时整个现场都几乎全部是血水,因为是割断动脉导致的死亡。凭借与浩复杂的头脑,除了和子影例行公事的那些内容外,其他的谈话内容,我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内容是什么!子影又凭什么接纳我到她家工作?
关于这部小说一切的一切的早期章节都是个假象。这些章节不是真的!甚至连童话故事的逻辑性都没有!那么肤浅,那么幼稚。我一直以为我创作了最具吸引力的网络作品,可是,那一切都是错的!这里面有一个此案最关键的人物其实一直都没有出场。也就是说,这个关键的人物直到我们更新到第十万字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看见他在任何场合出现过!我们目前所知道的除了那个神秘的老太婆之外,连这个神秘关键人物的伏笔交代都没有。哪怕连一个可能性的联想都没有!而从我们这部小说目前所更新的所有章节来看,疑点也越来越多,甚至那些曾经在我看来,先前那些所有关于逻辑性的情节展示是多么迂回,多么复合。可是,实际上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的重要问题是,那些关于子影的传说包括楚紫到澳大利亚接管父亲公司的情节,都不是我亲眼目睹的结果,我并不是真正的目击者及见证人。对了,与浩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楚紫是在哪个房间死亡的,尽管目前可以证明的是,绝对不是第三个房间!
而我来到周家工作的时候,楚紫刚刚死亡一个月。假如客厅里的那架钢琴是楚紫使用的话,而只是在楚子死亡之后子影由于伤心才没有去打扫的话,可是在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钢琴上的灰尘怎么也不至于这么陈旧。很明显,这架钢琴的灰尘是在楚紫死亡之前的日子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突然,还有一个令我感到深深不解的是,子影出国定居的离境限定日期到底是多少天?我来到她家工作已经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她提起过这件事,或者说是楚紫死亡之后她就随之放弃了出国定居的计划。可是,事情并不会因为楚紫的死亡而变得简单。因为关于楚紫之死,她要对澳大利亚的丈夫好歹都要有个必要性的交代。澳大利亚的丈夫在楚紫死亡之后,肯定对未能及时赴奥的事情提出过质问。子影又是如何回答丈夫的,这些内幕我们目前实际上仍是一无所知的状况。
所有事情的发展实际上是在我们从前的章节里始料未及的状态。这种逻辑上的纠缠实在是令人焦头烂额。可是,我们又不能放弃从前的思考一切开始重新推理。而实际上,我对这种逻辑的反复无常已经几乎失去了信心或精力。我本来是出自于针对这么一个公众事件的关切目的才作出了创作这部小说的决定。可是波折一个接着一个,实际上我再鼓起那么一点点的勇气将第三个房间打开,至少能够知道这个房间所隐藏的秘密是什么。这件事斤管很容易做到,但是我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我恐惧与担心的是,随着这个房间的打开,虽然解开了我所需要知道的秘密,但却又有可能导致我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