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长宁。
此次殿试在洛离示意之下,于文华殿中举行。
充满了书卷气息的古韵大殿,地势空旷,当殿门打开之后举目望去,一张张红木案桌早已提前摆放整齐。 在案桌之前,每一处都有蒲团软垫,用以落座,笔墨纸砚等一应用具,也早早在桌面之上准备齐全。
这些案桌之间距离足足隔开两米,中间距离几乎可以容纳数人通过,就算是想要抬眸去观望别人的卷子内容,怕也是看不清楚。
此刻,数十名内侍留于殿中,静候诸多文科士子到来,用以应对突发状况。
而主持着这场考试的主人,则正位于这殿内后方,神念一起,便可以观测到那殿外百道石阶之下,一个个衣衫整洁,面色恭敬的士子。
“咚咚~~” 悠扬古朴的钟鼓之声,于此之时在这大殿之外响起,传遍四方。
而听到这声钟响的士子,一个个面色不免得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们站在文华殿外,大都弓着身子,但每个人的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落入到了这座大殿的深处。
连过州郡县三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茫茫人海和众考核者里脱颖而出,无论才学是否惊世,这些士子们心中所求的,不就是为了那一纸功名和出人头地吗!
眼下,能够给予他们施展抱负,达成心中期望的人,就在那殿中坐镇。 若是可以得其青眼,那么殿试入选,他朝放榜,就将是金榜题名,名扬天下!
因此大部分人听到古朴钟鸣,知晓自己即将迈入到最后一道考验时,饶使心中养气功夫再是优异,心情也免不得还是有些激荡了起来。
而在文华殿外门槛处,身着官服面露威严之色的考官,见到钟鸣已奏,也晓得时辰已到。
随后,站在左侧的宰相梁温上前一步,目光看着那下方排列整齐,举止恭敬的诸多士子,面容带着严肃的开口:
“此次殿试,由当今陛下亲自坐镇监考,为我大夏改革朝政,颁布新法后选贤任能,乃是普天之下头一遭!” “而诸位士子和老夫以及几位同僚,能在今日做了这日后青史的见证者,又是何其幸哉!”
“壮哉我大夏一朝疆域辽阔,数一十三州,人才如过江之鲫般数无穷尽,眼下站在这里的百余名学子,既能从各州各郡县脱颖而出,便足以见得汝等之才,已是万里挑一。”
“所以希望诸位士子能够不负今上之期,不负自身才学,为自己也为大夏,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老夫当朝宰相梁温,蒙受陛下看重,与左祭酒共为此次文考监管之人,眼下时辰已到,诸君随我入殿参拜陛下,还望各位能于天颜之前参与殿试,将一身所学尽数展现出来!”
“如此,方不负陛下厚恩。” “请!”
语调厚重的话语传出,再辅以梁温几十年的朝臣之威,一瞬间众多士子心中微微一沉,随后对着那须发皆白的老人,都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尊敬。
一朝宰相!
这可是往日里只闻其名,却根本见不到面的大人物。
要不是有新政科考,他们其中就算是有些人出身显赫,怕不经历个十几二十年,也难以在政权中心见到这等权倾天下的一品大员吧!
诸多士子之中,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想到。
但即使如此,在梁温话语落后,也没有任何人失了礼节,露出丑态。
他们只是恭敬的应声回应,随后便小心翼翼的提起了步伐,沿着这百道石阶,一步一步的向着阶梯上方跨越了上去。
怀揣朝圣心理,跨过那道门槛,踏入文华殿中。
一步迈出,换了天地。
雕梁画柱,布满了历史的余韵,再加上位于内殿的洛离,诸多士子没有一人胆敢放肆。
迎着之前便分配好的序号,这些连闯三关的士子们,在这严肃且又略带压抑的气氛中,大气都不敢喘,在一个个内侍的带领之下,分别落座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上。
每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深呼一口气,认真检查笔墨纸砚,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继而影响到一生前程。
须知道,州郡县三试,若是落榜还有再次参加的机会,但这殿试根据规定,每个人一生,是真的只能有一次机会!
眼下立身于这庄严的文华殿中,哪怕是对于自己有着万分把握的士子,也不得不慎重思考。
思考着,这究竟是不是自己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
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异常清楚。
今日殿试提名和名落孙山,在科考结束走出这殿门之后,两批人的命运就将再也不同。
前者金榜题名光芒万丈,未来定当是朝堂之上的新贵,是新政改革的激流,走在时代的前沿。
而后者...
虽也是连闯三关,于普通人中享尽艳羡目光的佼佼者,但在这道巨大的天堑面前,恐怕也得是黯然失色。
最关键的是,据说若是能通过殿试,便能以真正的学子身份,于大夏学宫之中修行文法,踏上修行之路!
腹有诗书气自华,出口成章可化兵法战阵,这便是传闻之中的文道修行人。
而在北玄域中,能有文道修行传承的地方,可谓是近乎绝迹,寥寥无几。
而大夏学宫便有正统的传承,这又怎么能使人心安定?!
“噹——”
当此时,正在不少士子正襟危坐,心中浮想联翩之时。
又是那之前厚重的钟声响起,将诸多浮想联翩的学子心神给彻底拉了回来,如惊雷乍响,叫他们一瞬之间脑海便是一个激灵,变得是清醒不已。
同一时间,待到这钟声渐消,一道温和中不乏威严的话语,即使声音不大,却也随之传遍在了整个文华殿的四方角落,落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畔之间:
“朕,大夏皇帝——洛离。”
“于今日开辟殿试,欲使我大夏广纳四方英才,缔古来未有之功绩!”
“此次考题,由朕亲自挑选,亲自绘成,也会由朕亲自和诸位考官点评,因此还请诸位士子用心作答,写出你们自己心中的答案。”
“机会只有一次,至于到底能不能把握的住...”
“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洛离淡淡的声音传出,就如和风细雨,可落入诸多士子耳畔,却是如同闷雷般,叫他们的心绪都不禁为之一震!
刚刚那声音...
有士子面露尊敬和兴奋,目光抬起好像是要穿过障碍,看到那后方安然端坐的皇帝真容。
站在整个大夏朝最巅峰的皇帝,现在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自北凉起兵清扫叛乱、击退异族战功赫赫、雪夜入京登基称帝、励精图治北伐草原,继而将整个大夏的版图扩展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广阔地步!
这都是这位陛下在短短二十余载的传奇一生中,所经历的众多史诗事件中的一部分。
其中就算单拎出来一件放在别人身上,也足以吹一辈子了,更别说如此之多的功绩伟业,竟只是区区一人做到的。
而且还是在三年之内,便全数收尾,尘埃落定。
这种雄厚的实力和手腕,莫说是皇帝,就算是和那些历史上闻名天下的古人皇、古天子之流相提并论,想必也是丝毫不差罢!
或许洛离自己未曾察觉。
但眼下他的名声,落在大夏子民眼里,已经是足以与开朝太祖,历代圣人相互媲美了。
尤其是这些前来参与殿试的学子。
在他们的眼中,无论出生高贵与否,能凭借真才学识便可以抓住机会的政策,无异于是天大的利好。
所以他们望向洛离的目光,灼热且崇敬。
“承蒙陛下恩典,学生定当用尽毕生所学,呈出答卷献给陛下,以报皇恩浩荡!”
一时间,大殿中有机灵之辈率先感动开口,其后众多士子反应过来,也是不甘示弱,一个个争先恐后便对着洛离回应道。
见此,在后殿以神念观摩整座大殿一举一动的洛离,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不再言语,挥了挥手。
在他身畔落座的几名重臣考官,如宰相梁温,太师陈昭等人见此,都晓得了洛离的意思。
于是,梁温当即轻咳一声,唤来内侍叫他们将试卷分发到每一名士子面前。
待到内侍取走试卷后,梁温这才忍不住转过身子,看着面色古井无波的洛离,抽了抽嘴角道:
“陛下,您这卷子的题...是否出的也太过奇特了些?”
面色并无表情显现,只是端坐于一面案桌之前的洛离,听到梁温的话语,一笑过后,有些意味不明的道:
“能通过州郡县三关科考者,本身学识就已是万里挑一,朕若是以百家经史和各类典籍定为科考项目,那才是引人笑料。”
“殿试殿试,自当是在大殿之上,由得朕来做这出题之人,前来考核这大夏的英杰们。”
“若是脱离典籍,只知歌功颂德而无实干之才,那对于这种人才,我大夏不要也罢。”
“朕今日就是想看看这些可造之才,到底能说出什么实话和真话来。”
一侧脊梁挺直,隐隐间有浩然之气蓬勃生出的左白鹿,似是想要在这些士子之中,寻找到可以入文道修行的好苗子。
当他身上气机渐渐扩散,恰逢此时听完洛离话语,这儒衫青年随之便睁开了眼睛,颔首对着洛离认同道:
“陛下言之有理。”
“你这三道题目一出,想必那些士子们都得头疼一阵了。”
想起那既开放又刁钻的三道大题,左白鹿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们的这位陛下,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墨守成规。
而此时,正如左白鹿等人猜测的那般。
文华殿内,檀香袅袅。
可一个个士子在收拾好心情,接收到此次殿试的主考试卷之后,待到他们看清楚题目,一个个的面容上,或多或少却都带着几分愣神。
这卷子之上,可谓是简洁至极,通篇下来也仅仅只有三道字迹寥寥的题目。
但就是这三道题,却是在众多士子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动。
一百三十名文科学子,位于最左侧末席的沈秋,看着卷子最开头的首道大题,一贯认真的表情上,突然怔了怔。
只见卷宗上的首题,赫然便写着:
“人有百技之长,方为万物灵长,你认为自身最为擅长之处,为何?”
“无论是何领域,皆可畅谈一番,无有固定答案,全凭内心便是。”
这算是什么题目!
自幼好读诗书,生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沈秋瞳孔微微瞪大,盯着这试卷首题反复打量了片刻,方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同时趁着间隙,他还偷偷的瞥了眼周遭参与考试的士子,发现他们此刻的表情,大都比他还要夸张。
面上微微有些抽搐,沈秋深吸一口气,握住那支作答的毛笔,却又不知该如何去下笔。
当今陛下...果真是与众不同。
沈秋心中略略苦笑。
不知为何,本来在他心目中位格极高的殿试,经过这题目的冲击,却变得好像并不那么庄严了。
此题范围涉猎之广,所提所问之自由,想必根本不可能有人答不上来吧。
想到这里,沈秋本来胜券在握的心思,不由得被冲淡了不少。
抵着笔杆,正当沈秋准备磨墨作答时,他的眼角余光,却又不禁扫了那剩下两题一眼。
这一扫,沈秋差点儿连手中的笔杆子都没握住。
当沈秋的目光带着复杂,又仔仔细细的把那另外两题打量清楚后,他才终于叹了口气,总算知晓到了,为何刚刚会有这么多士子面色精彩,倒吸凉气了。
继首题开放性作答后,第二题,又是一道能叫不少人伤脑筋的题目:
“北伐已平,草原既定,百废待兴。”
“试问以大夏之角度,如何在最快最便捷的情况下,将草原融入到大夏的统治之中?”
这道题算是考策论,结合时政并不能令人有多意外,最多只是有些太过大胆了些。
说起来,其实也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是第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