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京师百姓发现囚牛商行把三丈高的店招拆了!
拆下的三丈高的店招把前门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几位身着红色曳撒服的人慢腾腾取下店招上嵌着的夜明珠。他们一点都也没遮掩宦官的身份。
虽说大家全知道囚牛商行的东家是太子,但商行里的掌柜、小二待人热情,进了商行不管买不买东西都一视同仁,笑脸相迎。根本不像趾高气昂的皇店。这下总算穿帮了。
宦官们像八九十岁的老头,行动迟缓,每一步都像慢镜头。被堵在路中央的行人敢怒不敢言。人高马大的宫中禁军围在店招之外,一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用狼一般的眼神留意四周的情形。
有位挑着担、性子急躁老哥急着到大明门前摆摊卖货,大着胆子想穿过去。
今天第五期生肖彩票开奖,会有很多人涌入大明门广场。仁厚的弘治帝不征收大明门的摊位费,只要在规定的地方摆摊即可。为了抢一个好位置,很多小贩内城门一开就去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进城的时候城门官查的格外仔细,耽搁了很长时间。
“别过去,耐着性子等。”换上便服的胡御史阻止急躁老哥前行。发现异动,禁军是会杀人的。
急躁老哥瞪出铜铃般的大眼睛气冲冲地骂道:“老子要赚钱养一家老小。耽误一个时辰,家人就少吃一碗饭,老子能不急!”
“这一两银子足以弥补你今日的收入。”胡御史从荷包里掏出银子。
“难怪今天出门踩了堆狗屎,原来走运了!”急躁老哥咬了口银子确认真假,打定主意去彩票点买一注,不,买十注彩票。说不得能中个一等奖。倘若有了5000银子,他能像那些官老爷一样纳房小妾。
胡御史皱眉,急躁老哥咬银子的举动让他想到薛铠提到了银中毒。
害人的法子防不胜防啊!
皇上每日到刑部大牢、北镇抚司观察和夜明珠关在一起的死囚。脸色一日差过一日。那件事……多半是真的了。
太子和皇上当着大小九卿的面在御书房吵开了。太子又被皇上关了禁闭。
太子叫嚣着要把真相刊登在《京报》上,皇上不允。
太子说,天下人不怕重典,只要走司法程序、明正典刑,合理合规合法。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只会造成恐怖气氛,白担坏名声。
胡御史相当赞同太子的说法。但皇上却另有打算。甚至把太子关了起来。
左都御史担心太子做出过激行为,把都察院所有人派出去巡查京师内外城。
重点是大明门、囚牛商行、朝阳门皇庄、在建的报社。胡御史负责盯梢囚牛商行。
“都散开,别挤成一堆。”中城兵马司的人姗姗来迟,指挥堵在一起的百姓散开。
那天之后,京师像一潭死水,各个衙门自扫门前雪,半点也不想管闲事。这些天早朝都是走个过场,没人敢惹皇上不开心。
也不知道十日期限一到会发生什么。
随意扫视一周,胡御史忽的发现人群中有一女子很面熟。
他怎么会对陌生女子感到面熟呢?
但见陌生女子尾随中城兵马指挥王洵离去,胡御史打了个寒颤。那女子长得像京报的金牌记者。好像叫,叫舒三是吧?!
王洵有个女儿是岐王正妃?岐王是宸太妃的二子,兴王的弟弟,雍王的哥哥!
胡御史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一定是他想多了。
胡御史决定当好巡查御史,不管职责之外的事。
……
端本宫上方飘着一个热气球。热气球被五根粗壮的绳索固定住,已经飘了有七日。热气球飞的不高,整个皇宫都能看到吊篮里的人影。
李东阳从贡院匆匆赶回文渊阁。华昶弹劾程敏政泄题给举子徐经、唐寅。经过他与礼部尚书徐琼以及一众翰林重新阅卷,两人的试卷不在三百名之列。
他向刘首辅汇报,打算了解科举泄题一事,早日放榜以安考生之心。
接下来京师说不定会刮起风暴。消息灵通的官员们,陆续把妻儿老小送出京。
端本宫上方的热气球太吸人眼球。李东阳忍不住抬头张望。
吊篮里有一玄色的矮小身影,双手持着单筒望远镜向他看来,现在正向他挥手示意。
哎,李东阳愁得直掉头发。
今天刑部大牢传来消息,已经有一个死囚死了,死状和朵颜三卫的通事一样。
更有三分之一的死囚出现了和皇上一样的脱发症状。
东厂带走了死囚,开始全权接手。刑部被排除在外。
皇上怕是要绕过朝廷,私下解决。
太子与太康公主感情甚笃,皇上把太子关起来只能拖延时间。有些事越拖爆发的时候越激烈。
李东阳步履沉重地迈进文渊阁。
文渊阁里,刘健单手撑着下巴正在小歇。谢迁趴在书案上睡着了。中书舍人们蹑手蹑脚,生怕打扰了两人。
皇上无心理政,司礼监几位公公各个忙得不见人影。朝政全部交给了内阁。这几日的批红相当敷衍,对票拟一字未改,这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李东阳轻轻地把会试前三百名的名单放在刘健案头。
“会试的事忙好了?”刘健睁开眼。他睡得很浅,一有动静就会惊醒。
尤其是这几日。
谢迁同样醒了。
这几日,知道内情的官员没人能安然入眠。
李东阳把科举舞弊的处理结果告之两人。
谢迁点点头:“这样也好,最快速度解决,以免麻烦。”
刘健神色凝重地翻看进士名单,眉头紧紧皱着。“你我三人一同去见皇上。等皇上决断。”
李东阳担忧:“首辅大人对处理结果不满吗?”
李东阳觉得,让徐经、唐寅落第是最好的处理办法。科举的公正不容有失,官员内斗也不宜在此时扩大。
“皇上未必会满意。现在皇上风声鹤唳,总担心有人要谋害太子。我们知道是有人在背后针对程敏政,但皇上只会担心背后的人是不是冲着太子去。”
刘健疲惫地捏捏鼻梁。他对自己教过的学生知之甚深。
李东阳、谢迁一想,颇以为然。
“首辅大人,”一位中书舍人脚步匆匆,“徐府来人报丧,老大人归西了。”
朱厚照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一同出宫。一打听,原是徐溥离世。
他摸摸下巴,应该和昨晚他让人送去徐府的口信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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