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已经许人家了?!
得知这点,我的心绪有些复杂, 后来我知道了, 这门亲事, 是阿姐小时候宫家给她订下的。
那时候,叶家惨遭灭门,阿耶阿娘都不在了,阿姐举目无亲, 而当时可以让阿姐依靠的亲人确实也只剩宫家了啊……
虽说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可, 阿姐她,会开心么?
我眉间也不觉微蹙, 心里也堵得慌,抬头就宫襄这丫头哭得很伤心,定然是为阿姐不能与两情相悦之人厮守而感到悲伤不已了, 真是个傻丫头呢!
见帕子落了地, 还是忍不住伸手用衣袖给这丫头擦拭眼泪, 像个小哥哥疼惜自己妹子那般, 好生宽慰着她,道:
“好了, 别哭了,若是被你晗姐姐知道, 她心里也会很难过的。”
宫襄啜泣着, 抬起一张梨花带雨又红扑扑的小脸望着我, 突然说道:
“你会带着晗姐姐夜奔么,像司马相如和卓文君那般?”
话语间,竟是充满无比期待的神色。
我不禁结舌,都不知这丫头小脑袋瓜里都在想着什么,夜奔私逃,可是有悖礼法罔顾体统之事,虽然我现在之所作所为也早已算是惊骇世俗了,可深受儒家教义、礼法约束而长大的我,夜奔什么的,那也是不敢做更不敢去想的事情!
就如同当年得知我与公主定下婚约之时,即便我当时并不喜欢她,我也没想过逃婚,更不可能抗婚,想必当时公主也是如此,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天经地义”之事。
“夜奔……这……”
我不禁面露难色。
宫襄见状只道我是薄情寡义,贪图富贵之人,一跺脚,不禁恼怒道:
“你口是心非,方才还说是真心喜欢我晗姐姐的,这回子定是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位高权重了,你根本配不上我晗姐姐!”
闻言,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可瞧见宫襄一脸气鼓鼓的撅着那张小嘴,就忍不住想要戏弄这丫头了。
“襄儿丫头,你这话倒是说得有些不明不白了。你可是忘记了,我早已成婚了,为了你晗姐姐,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都可以抛却,可你想让我连我的结发之妻也一并弃之不顾了么?若我当真如此作为,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你晗姐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呢。”
宫襄顿时觉得我言之有理,随即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有妇之夫啊,而且论人伦道义,他确实不应该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更不应该再去招惹她的晗姐姐了啊!
“你这个朝秦暮楚,朝三暮四,得陇望蜀,三心二意的衣冠禽兽!你都有妻子了,为什么还要再来招惹晗姐姐,你这个坏人,坏人……”
宫襄越说越激动,挥动她的小粉拳噼里啪啦的就往我身上招呼过来,完全没有了世家千金该有的气度与风范。
小拳头砸在身上也还真有点疼,不过我却哈哈大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宫襄见我的举动顿时当场愣住了,心中暗忖:这人莫不是被自己打傻了吧,他笑什么呢?
“你笑……笑什么……”
这又是抽泣又是气愤的,宫襄说话时都差点咬到舌头,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失误,宫襄只感觉自己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许久我才停止笑意,乐呵呵的望着宫襄,见她撅着小嘴一脸恨恨的模样却十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认真的说了一句,道:
“放心吧,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晗姐姐受委屈的!”
宫襄微微愣神,这一刻的感觉竟如此熟悉,便宛如晗姐姐微笑着宽慰自己的模样,顿时让人感觉无比安心和踏实。
望着眼前这讨厌之人脸上的那抹书生儒雅温和的笑容,宫襄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眼前这个人,他给自己的感觉与晗姐姐的不同,可他却同晗姐姐一般,对自己都有着同样的温暖与关怀……
拍开了我的手,宫襄撇开有些发红的脸,冷哼了一声,故作冷漠的回了一句,道:
“明明你就是让晗姐姐受委屈的罪魁祸首!”
闻言,我心中也是莫名的感慨,这句话却也没错啊,阿姐为了护我,定然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委屈,我说过要保护阿姐,可我似乎还未曾明白到,在阿姐心里,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只感觉心绪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想到与阿姐失散的这些年来,突然有些伤心了,转过身去不再看宫襄,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背影也越发显得单薄落寂了……
“诶,你……”
宫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暗忖是不是自己那句话太过伤人了?
“过些日子,我会派管事向贵府递交拜帖,届时定当亲自前往拜会!”
我突然说出口的话,让宫襄愣住了,微微有些诧异,可转念又有些高兴,这代表着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愿意去宫家见母亲了么,想必母亲大人一定会很开心的。
疑惑于晗姐姐对眼前之人的特别,也好奇为何母亲大人如此想要再见到此人,宫襄忍不住试探道:
“方才还见你犹豫再三,现在如何就改主意了?”
我微微一笑,恢复了以往的平和淡然,悠悠说道:
“你的母亲如夫人,江湖人称‘女中诸葛’,更是位见识广博的当世贤人,高辰既为后进晚生,理应亲自前往拜会才是,更何况,那晚太白楼中,我辞别匆忙,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边说着边回过身来向宫襄打躬作揖,诚心言道:
“还请襄儿妹妹为我向如夫人转达歉意!”
宫襄忽得脸红,忙不迭反驳了一句,道:
“谁是你妹妹?!”
身处庙堂之高,也知江湖之远,高辰,果然非同一般士族子弟啊!
我嘴角微微上扬,反问了一句,道:
“哦?难道——不是么?我年长于襄儿妹妹,你若肯唤我一句兄长,我也还是担得的。”
毕竟,真计较起来,我也算是宫襄丫头的姐姐了……
宫襄被反问得心中直犯嘀咕,总觉得自己的心事像是被眼前这人给看穿了一般……
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把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看作是自己的亲人了,不过那只是一瞬间而已,这厮若是不给晗姐姐一个交代,她宫襄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衣冠禽兽的!
“哼,你的德行还不配做我兄长!你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向晗姐姐交代吧!”
我冷俊不禁,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误会我与阿姐的关系了,莫非那晚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是我与阿姐是在亭中幽会么?这误会可大了去了啊!
可转念间我却有种暂时还不想解开误会的心思,我与阿姐那晚举动确实过于亲密了,会让人误会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如此,那何不善加利用这点从宫家入手来探听有关阿姐的事情呢?
“嗯,襄儿妹妹所言极是,那要不,我去抢亲好了,你且告诉我,祖母将你晗姐姐许给哪户人家了?”
话语间,我已经是一副没脸没皮的状态了。
宫襄闻言,瞠目结舌,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你,你说……真的……么?”
“这是自然,你都知道如今的我位高权重,俨然已是朝中新贵,谁敢同我相争呢?”
仗势欺人,外加异想天开,想要学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么,简直不要脸!
宫襄一脸鄙夷的盯着我瞧,淡漠的诘问道:
“姑且不论我不知道祖母将晗姐姐许给了哪户人家,你家中既有结发妻子,就不怕你的妻子诘难么?”
宫襄知道,高辰的妻子可是北魏的当朝长公主殿下,既然身为驸马爷,哪那般容易娶第二位夫人,更何况晗姐姐绝不可能嫁过去给人做妾室的!
闻言,我傻傻一笑,很欣慰的说道:
“我家公主温婉贤惠,如果知道是你晗姐姐的话,她是不会生气的。”
宫襄没想到那位传言中体弱多病的长公主殿下性子竟也如此温婉好欺,顿觉词穷,气鼓鼓的说道:
“我晗姐姐绝不会答应嫁给你做妾室的!”
“可你晗姐姐确实很……喜欢我呢。”
我摆出一副臭不要脸的模样,还故意加重了那个‘很’字,看着宫襄丫头被我气得胀红了脸,担心她的小拳头又会忍无可忍的落下来,我赶紧继续补充道:
“更何况,我也没想过要让你晗姐姐给我做妾室啊?”
开什么玩笑,先不论让阿姐给人做妾室什么的我也不会同意,会更何况我家公主虽然温婉贤惠,可我要真敢娶妾室什么的,那后果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宫襄闻言愣了愣神,一下便以为我想要金屋藏娇,忙不迭指责道:
“啊,你不会是要金屋藏娇吧?!”
我忍不住扶额,摆手说道:
“你这丫头,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不是夜奔就是金屋藏娇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羞也不羞?”
宫襄脸上一红,冷哼一声,露出难得的骄横神态,道:
“哼,才不要你管!”
我苦笑着无奈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与你晗姐姐的关系,现下很难同你说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无论你信或不信,我能向你承诺的是,我不会做伤害你晗姐姐的事情,也自然不会允许别人去伤害她的!”
宫襄看到了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心里也有些捉摸不透了。
“虽然不知该不该信你,可你记住,没有人可以欺骗得了我晗姐姐!”
最后,宫襄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晗姐姐,言语中满是骄傲,因为晗姐姐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了不起的存在,是继母亲大人之后,自己第二敬佩的人了。
我微微一笑,忍不住点头称是,道:
“嗯,确实如此呢。”
“还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宫襄觉得还是有必要更正一点,便继续说道:“江湖人称‘女中诸葛’的,其实并不是我阿娘,而是……我小姨!”
我一愣,故作诧异不解。
“你小姨?”
宫襄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的狡猾之处了,忍不住反问道:
“你如此了解四大世家,不可能不知道我小姨是谁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故意犯下那个错误!
“你是个可怕而又深不可测的人,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完,宫襄又变回了那个知书识礼的世家小姐,有礼有节的向我福礼后,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接近宫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宫家也不是随意便可任人摆布的,失礼了,襄儿告辞!”
看着宫襄主仆越走越远的身影,我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嘱咐了护卫派人暗中护送宫襄回洛阳城,之后也踏着厚厚的积雪缓缓的回了附近军营临时的驻扎地,而自己也在这一路思考了很多,有国事,也有家事,最后决定,等到此次巡城任务回洛阳城后,就亲自登门拜访宫家,无论如何,也得先打听清楚,阿姐究竟被许给了哪户人家才行!
回到军营没多久,夜色降临,我也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准备将近日以来在洛阳城所见所闻写成公文转呈朝廷,还有就是有关如何处置洛阳四大世家的建议和提出自己的几点应对方案。
可就在我聚精会神的书写公文之时,军帐外却断断续续传来阵阵喧闹之声来,我眉头紧蹙,正欲起身到帐外查探,罗恒安排在我身边的护卫便已直接冲入营帐内,见到我时单膝跪下,神色也颇为严峻,言道:
“罗将军有令,有贼匪袭营,命末将即可护卫高御史安全离开此地!”
这个护卫其实是珝安排在我身边的,所以是值得信任的,听他此言,我便知道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没想到,那群被罗恒打得四处逃散的贼寇竟然这么快就卷土重来,知道罗恒此番就是来歼灭他们残存势力的,竟知道先发制人,乘夜袭营了……
我在这只会让罗恒顾首顾尾,所以我接受了护卫撤离此地的建议,一把将还未写完的公文丢进了火盆付之一炬后,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物件儿,披上了连帽斗篷便随着护卫一道出了营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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