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与阿正来到这太白楼前, 倒是有些犯难了。
来的时候倒是兴致勃勃的, 可没有请帖,如何能进得去呢?
我站在这太白楼金字镶边的牌楼边驻步而立, 望着那几个字愣愣出神,而阿正也是一脸的无所适从,呆呆的望着我, 指望我能拿个好点的主意, 毕竟提议来这太白楼的人可是我!
回过头来看着阿正, 我们主仆两人就在人家大门口边大眼瞪着小眼。
“阿正再去为公子通报一声?”
阿正心中叫苦不迭,这太白楼的规矩大, 若是没有请帖是进不去的,每次他想上前去通报一声, 还未开口就被人赶出来了, 而平日里我教导他也比较严厉, 决不许他用我的名头在外宣扬生事,故而他越发恭敬谦逊,唯恐自己行为差错而让主上蒙受非议。
看着太白楼前的守卫竟比那日所见要严密了许多,可想而知, 里面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急切之事了。
“不用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我一脸的气定神闲, 身形挺直,拱手而立。
阿正见我如此悠闲, 心也安然下来, 在我身边静静立着。
可不过片刻, 楼内便传出一声巨响,如同大钟落地,竟是震得脚下大地都微微有些发颤,紧接着从太白楼中传出一阵阵喝彩叫好之声了……
“这,这是怎么了?”
“是地动了么?”
“怎,怎么回事?”
……
周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震动而搅动得心神不安的路人们都吓得脸色发白,面面相觑,惊恐不安起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骚动才逐渐平息下来,可正当人们以为事件已平息下来之时,又传来一阵巨响,如同方才那般,只是气势与威力明显与第一次有很大的差距。
这个时候,人们很确定,那声可怕的怪响就是从太白楼里传出来的!
正当大家不约而同的围到了太白楼的牌楼附近观望与议论之时,原本站在牌楼下站立着的一对主仆,顿时便成了众人观摩的对象了。
“这,这位不是高御史么?”
“确实是高御史啊!”
……
洛州立法让洛阳城内的很多百姓都开始议论这位颇具有传奇色彩的北魏御史高辰了,因为人们开始对这位奇特的御史感兴趣了,所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有关他的很多事迹,无论好坏,说他贪财好色者有之,说他铁面冷酷者有之,说他睿智明理者亦有之,总之褒贬不一,莫衷一是……
一听说眼前这位便是御史高辰,口耳相传之间,太白楼的大门便被人围了好几层了,大家从开始的被巨声所吸引到想来见识下御史高辰的风采,一见,是一位俊逸的少年郎君,大家议论得就越发热闹起来。
“高御史安好啊。”
有人向我打起了招呼。
这样的场面我也算是经历过了倒也并不慌乱,听到有人在唤我,我便微微点头微笑向周围百姓致意,作揖言道:
“诸君安好。”
“啊,高御史应我啦!”
有人兴奋的大叫起来,顿时,局面有些失控,众人见传言中执法如山,铁面冷血的高辰竟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纷纷往前靠了一步,开始争相恐后的询问问题来。
阿正则局促紧张起来,顶着众人火热的目光挡在我跟前,努力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护卫,免得有人乘机对公子不利,可他那瘦弱的身子,如何能挡得住众人多火一般的热情……
“高御史,有人说您贪财好物可是真?”
“高御史,有人说您喜好美色,所言虚否?”
“高御史,您恋慕怎样的姑娘?”
“高御史……”
才过片刻,无数的问题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可大抵也脱不了财色两字!
我虽然脸上微笑神色未改,可也被这些问题问得哭笑不得了。想起了古时那些俊美男子如潘安掷果盈车,以及看杀卫玠的典故,深觉百姓们若是太过热心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如此的气定神闲,不动如山,虽无威严,面容亲切,可那份独特的气质,还是令人不觉生出不敢再随意出言冒犯之感了。
听到我的答复,众人更是热情高涨,成群结队的逼了过来,眼看阿正就要抵挡不住了。
身后,太白楼内忽地走出一队护卫来,很快便将蜂拥上来的人群隔开了去,瞧这局势,定然是外面的这番动静还是惊动了楼内的人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在门外等候太久,却也没想到,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人除了宫襄这丫头外,连珝也一并来了。
看来,这次的武道大会很不寻常啊!
“高御史,您还没说,恋慕怎样的姑娘呢?”
许多人如今瞧见高御史不但儒雅俊逸,还出身不凡,前程似锦,既然传言高御史喜欢美丽的女子,兴许还能有机会结个姻亲可以攀龙附凤呢!
见到眼前景象的宫襄脸上的神色十分奇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珝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态,完全没有想来帮我脱困的意思,而被人如此大声的追问这个问题,还是在珝的跟前,我也很难再维持那满脸的气定神闲了。
我摆了摆手,咳嗽两声后,红着脸说了一句,道:
“我媳妇儿那样的……”
说完,忙不迭的就往珝她们那边度了过去……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阵热闹的嬉笑之声来。
前一刻高辰还是儒雅风趣,高不可攀的监察御史,这一刻仿佛沾了地气,像一个普通百姓一般,不但唤自己的妻做‘媳妇儿’,也是间接拒绝了其他人的美意了,真是通俗易懂啊!
“走吧!”
来到了珝她们身边,我忍不住催促着她们快走。
珝抿着嘴,就快要笑出声来了。而宫襄第一次见我如此冏迫的模样,也是有些冷俊不禁了。
今日在太白楼举行武道大会是满城皆知之事,可楼外之人是无法探知楼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高御史可知,今日入了这太白楼意味着什么么?”
宫襄很好奇我的举动,因为我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太白楼,所以,她觉得很有必要适时提醒一下他,毕竟可以从那个地方安然回来,实属不易了。
更何况,公门中人,从不干涉江湖中事!
我笑了一声,知道襄儿丫头想说的是什么,应道:
“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江湖事亦是天下事,我如何便管不得了?”
说完,我停下了脚步,挡在了宫襄跟前,微笑着望着她,说道:
“要是襄丫头你能唤我一声兄长的话,那这事儿我就更加该管了……”
宫襄一听,微微红了脸,只道我又是在占她便宜故态萌发,冷哼一声倔强的抿嘴就是不肯唤我一声“兄长”。
“欸,你明明都唤珝兄做兄长了,为何就不愿唤我呢,是害羞么?还是……真那么讨厌我?”
我顿时露出有些伤心的神态来。
宫襄一跺脚,气急说道:
“只要你一日教我晗姐姐伤心,就休想我唤你兄长!”
说完,宫襄不失礼仪的向珝福了一礼。
“襄儿先行一步了。”
珝微笑着点头示意。
望着宫襄离去的背影,珝忍不住赞叹道:
“真是位福灵心至的好姑娘呢!”
我很赞同珝的话,因为这丫头知道我与珝有话要说,所以便主动请退了。
“我是不是惹她讨厌了?”
珝静静地盯着我瞧了半晌,随即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
“你还真是看不明白小女儿家的心思啊!”
珝的意思是说我木讷了。
“我明白你的心思不就可以了?!”
珝冷不丁瞅了我一眼,吓得我不敢再调笑了,忙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来。
“究竟出何事儿了?”
见我脸上多了几分认真的模样,珝才缓缓言道:
“赵颂,你可识得?”
赵颂,难道是极受独孤信信任的那位得力下属?若我记得不差的话,此人出生草莽,闯荡江湖时练就一身杀人技艺,后来依附于独孤信,被他网罗旗下,因办事得力,颇有谋略胆魄而受独孤信重用。
“独孤信的人?!”
珝点了点头,道:
“他带着几个奇人异士乘着武道大会北派武林各大门派掌教都在之时,来挑衅四大世家。”
其实,每年的武道大会都有不自量力之人妄图挑衅四大世家在北派武林之中的领袖地位,可最后都铩羽而归,这不仅仅是因为四大世家的势力根深蒂固,无法轻易撼动,更重要的是四大世家的当家人都不是易与之辈。
论江湖威望,宫家有秦烜这位第一剑客;刘家当家人刘霖善外家拳法,力大无穷,更兼豪气干云,旗下聚贤庄群英汇集;而薛家不仅仅擅长堪舆风水之学,也在机关之术一道上颇有成就,为人所忌惮;至于这孙家家主孙怀远,一杆霸王枪使得虎虎生威,出神入化,上马来战,那也是一员虎将,有万夫莫挡之勇;
我不禁撇嘴一笑。
“挑衅四大世家?出师得有名,用的什么名义?”
“南北武林之争,起因还是因为南派明秀坊追杀北派霸刀门少主史骏时,伺机屠灭了北派几个颇具影响的武林门派,又因四大世家暂无与南派武林一争长短之意,便让许多门派掌教心生不满,而赵颂此时出现,直言他想统合北派武林势力,征讨南派武林。”
我忍不住称赞着,道:
“这名头用得好,孤独信想聚私兵用的却是如此‘大义’的名头,还真是厚颜到了极点呢!”
“不仅名头用得好,时机也抓得恰到好处呢。”
听珝这说辞,感觉眼下四大世家似乎正处于劣势。
我好奇的望着珝,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秦烜为救史骏身中奇毒未必能应战,而刘霖在方才的比试中输了。”
“方才比试的是?”
“举鼎。”
难怪方才听到两声巨响,想来便是巨鼎落地之声了。
我不禁啧啧称奇,亏孤独信想得出来,这招真是狠。
刘家大当家当时在监牢前自领刑罚,被打伤筋动骨,后背血肉模糊,这新伤未愈,即便刘霖力大无穷,也是无法比得过独孤信精挑细选的个中高手的。更何况举鼎可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容易,那鼎少说也得十余人方能扛动,即便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也并非任何鼎都能举起的。比如秦武王便是有名的大力士,因过于自负,于洛邑举龙文赤鼎时,却绝膑而亡,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那,刘霖……”
“还活着,有人及时出手制止了他。”
“那便好。”
我微微有些感慨,这般说来,我倒还无意助了独孤信一手呢!
“这般比试,即便是我,也是力有不逮呢。”
这不是比力大无穷,就是论武艺高强,我一文弱书生,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啊。
珝淡淡一笑,挑了挑眉,说道:
“这第二场比智,是你喜欢的玩法。”
珝这话倒有些玩味了,确实很快就挑起了我的兴趣了。
“哦,这是有事求我了……”
我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这其中含义珝再明白不过了。
真是狡猾的狐狸!
“方才是谁说天下事人人都管得的?”
“欸,这是江湖事,我乃公门中人,不可妄动。”
“江湖事,亦天下事。”
真恨自己方才干啥强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