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捏着我的耳垂, 却没有用力,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还是因为她也听到了洛州牧韩王萧昀强纳秋娘为妾一事儿。
韩王也是琬儿的王叔, 所以在听到王叔以权谋私之时,心中也不免愤慨。
收回了手,琬儿似乎忽然下了某个决定,我心中顿觉不妙,忙主动牵住了她的, 先限制住她行动才行。
“紫玉。”
我忙唤来了紫玉,想让她替我先照顾着怀里的小雪儿。
这一大一小要是一起闹腾起来,还不得把我闹得脱层皮啊!
紫玉见状也心知不妙,主上的性子她自是知道的,忙赶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小雪儿,我这才有了余力牵制住了琬儿。
“你这急匆匆的,想要去何处?”
我这是明知故问,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琬儿参合这件事情。
琬儿知道我在阻拦,可只要是她决定好的事情, 就不会轻易放弃。
“我要去见洛州牧。”
“夫人,今日你是来同我们一道出门游玩的,你忘了么?”
现在我也只能继希望于琬儿看在小雪儿的份上, 别在此时忽然离开,明明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出门游玩一次的。
琬儿也是颇为愧疚的望了雪儿一眼, 可很多事情, 她无法袖手旁观, 置之不理。
“晨,我觉得很有必要同洛州牧好好谈谈了……”
韩王萧昀既然受朝廷之令前来洛阳领洛州牧一职,自然便有责任好好提朝廷管制洛阳,更要以身作则,做好州牧当为之事,而不是放纵私欲,只贪图安逸享乐。
我很清楚琬儿的想法,她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她不能对皇室宗亲的行为过于放纵,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执政者需要时时刻刻如履薄冰,民为水,君为舟的训诫言犹在耳,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可以,但不是现在。”
我好生宽慰着琬儿,毕竟今日是洛州牧举行‘举贤会’的大好日子,琬儿这时候去,以什么身份去,都是不得不慎重思虑之事。
“晨,你也觉得我方才冲动了,是么?”
琬儿望着我的眼,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没有,你只是顾虑的东西比我多而已。”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所思虑的东西更多的是从臣子的角度去思考的,而琬儿却是以一个君王的目光在看待问题,因为现在的皇帝还小,还无法好好守护北魏的这片江山。
所以她这个做长姐的不仅仅要守住自己的家,更要守护住自己的国!
“部分宗亲放纵私欲,横行无忌之举,我不是不知道。”
现在的北魏,想要做整顿吏治,限制宗亲上有所动作,也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身为臣子的我们该为朝廷分忧之事,别急,交给我,好么?”
我的这句话,让琬儿很是安心,望着我的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嗯,既然韩王如此迫不及待的便想要纳妾了,那我便上本参他个私德不修。”
琬儿闻言,却是笑而不语。
“诶,你可是忘了,你的夫君可是御史中丞,有弹劾百官之权,即便他有封号,我也能参他一本。”
反正咱们这位洛州牧也没少向朝廷参我,这回他还不是把把柄送到我手里了。
韩王也算是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可就是败在好色上,这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你不是把你们彼此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么,怎么,不怕这一纸弹劾上去,他同你翻脸啊?”
琬儿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所以这会子居然能这些话来膈应我了,说得我好想同韩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虽然确实在某些事情上有所共谋就是了。
“什么叫彼此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啊?那是朝臣之间的正常公务往来,说得好像我同他私相授受一般,我身边就有个封王的,你瞧见我同她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了没?”
我说这话时,还故意蹭了蹭琬儿,就是在说即便是她这位燕王殿下,我也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更别提韩王了,即便真有什么共谋也只限于公事之上的你来我往。
我倒是突然很想知道,我要是想同燕王殿下私相授受,不知道该如何将我与燕王殿下之间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行了?
琬儿直接丢了一记眼刀给我,吓得我又不敢再拿她顽笑了。
没办法,谁让是个怕媳妇儿的主儿呢。
忙赔起了笑脸,继续言道:
“身为御史都是要定期弹劾上表,纠察百官言行的。弹劾韩王,这也不有助于他修正品行么,这是职责所在,相信韩王一定能够秉持中正之心,明白我的这番良苦用心的。”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若是韩王因为我的这番弹劾就同我翻脸,那他这些年在官场就是白混了。
而且,不得不提的一点就是关于御史的弹劾制度,在现在的朝堂上,御史弹劾的威力很显然没有在明君强臣治理之下的国家时更有威慑力了。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朝中法纪松弛,且御史只是将这定期弹劾上表作为不得不完成的一项工作任务,而朝中又盛行吹嘘拍马得浮华之风,故而御史为了不得罪人,经常写些无聊琐事交差便了,这也让御史台曾一度形同虚设了。
知道叔父高钦接手御史台时,风气才为之一变。可朝中积弊难返,且叔父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也并没有待多久,官升得很快,最后成了现在的左相,那他要处理和管制的事情就更多了,又如何会分神于小小的御史台呢?
所以,真正开始纠正御史台的懒散之风,是自我接手御史中丞时开始的。
我成为御史中丞接管御史台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复了御史定期弹劾的制度,而且未免一些御史故作敷衍,尽是做些表面文章,便要求他们言之有据,必要言及朝中官员之品性操守,敢于弹劾不法作奸之徒。若不尽责先是罚俸,渎职者祛职不用。
他们自然死拗不过这个为官做长的,而我每次都变着花样同他们周旋,后续又逐渐加大了要求慢慢同他们耗,才让御史台渐渐恢复生气,而那些得罪人的事情,尽数都被我干尽了,也被我干绝了,这也导致一些人动不动便喜欢揪着我的一点错处便拼命弹劾。
我很高兴,至少御史不顾一切弹劾人的风气又再度兴起了,虽然是起于一些私怨,可弹劾之风一起,御史的分量便会增加,那么那些曾经横行无忌的官员便会开始懂得收敛行径。
而我也开始着重培养一些个性中直可靠之人担任御史台中的紧要职位,而对于巡查御史之人选,我也是慎之又慎的,因为这事关国政,用人不当不仅容易耽误国事,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巨大危机,也正因为这种种的措施,才逐渐将御史台监察朝廷、诸侯官吏的不法行径的职责,给好好的担负了起来。
朝中虽久历浮华奢靡之风,可还是会有些忠臣良将在其中蛰伏,以待时机的。所以我改革御史台,并在此地大刀阔斧的进行变革,除了让我收获了一些敌人外,自然也让我收获了不少良才。
我的敌人们既然再如何讨厌我,构陷我,却依然挡不住朝廷将要重用我的决心,更兼之我有驸马都尉头衔的加持,更有皇祖母在身后维护,这使我不但坐稳了御史中丞的位置,而且他们已经开始意识到,我会成为将来接替叔父成为高家另一个左相之人。
有些人都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并且有意无意的在向那位右相萧衍靠拢,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未免这位德高望重的贤王影响力太过强大,我也得提早做些必要的准备和防范措施才行啊,这回便先从韩王萧昀开始吧,先敲山震虎,让几位王爷之间不至于交往过密。谁让他正好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
“嗯,你的这番良苦用心韩王有没尽数体会我还不知,我倒是先韩王而体会到夫君你的用心良苦了。你是不是也打算连燕王也一块弹劾啊?”
非常时期,便要恩威并施,朝廷想要宣威与诸王,除了要巧立名目以外,自然还得一视同仁了。
我顿时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来,琬儿真是我的知音,我这招敲山震虎还真是瞒不过她的法眼。
说实在的,韩王纳妾这本就是韩王的私事,而且还是一件极其普通的家务事,可如今战事未平,国未安定,这件小事在有心的经营之下,也可成为一件令朝廷都瞩目的大事,这就得看这有心之人想要如何利用这次很好的机会来达成自己怎样的目的了。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此事弹劾韩王私德有亏,借皇祖母之口申饬韩王之时,也会严令在外就番诸王谨守为人臣子之本分,嘱其恪尽职守,以图报国,必要之时派出监察御史到诸王身边行使监测督导之权。
这便对诸王起到了很好的监测之用,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他们彼此勾连,网络成群,以免将来难以驾驭。
“诶,我怎生舍得呢?”
边说着边无比谄媚的抚着琬儿的手,直把在一旁看着的紫玉都瞧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哎,驸马爷又犯病了。”
紫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旋即将小雪儿抱得远远的,以免这般形态的驸马爷会污了小雪儿的眼。
我没病好么?有,那也只能是相思成疾!
“就凭我与燕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所以,你与燕王究竟是是何关系,竟让夫君你不顾礼法,枉顾臣节,这般明目张胆的包庇袒护,以权谋私了?”
琬儿居然还问得十分认真?!
好吧,既然琬儿都这般问了,我也便不应该再瞒着她了。
“夫人,既然你都问了,那为夫便不忍心再瞒着你了……”
“够了!”
琬儿立马捂住了我的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我瞧,这表情分明就是怕从我口里又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来。
我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旋即伸手揽住了琬儿的腰身,将她抱入了自己的怀里,言道:
“夫人不是很想知道为夫同燕王殿下的关系么,嗯?”
我和她都在此时,抿着嘴忍住了笑意。
“你要是胆敢做对不起为妻的事儿,看为妻的如何收拾你!”
琬儿边说一个字便往我肩头捶一拳,真是金钢铁骨也禁不起她这番折腾啊。
可我硬生生的扛了下来,还一脸高兴的一把抱起了琬儿,言道:
“打吧,打吧,夫人受的委屈,自有为夫的替你担着。”
这话儿把琬儿说得脸上一红,而我更是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快放我下来。”
琬儿嗔怒,扶着我的肩头的手一紧,示意我赶紧把她放下来,因为这番情状也迟早得被别个瞧见不可。
这还不是我提出自己要求的绝妙时机么?
“夫人亲我一下,我便把夫人放下来。”
我已经是完全没脸没皮的状态了。
这要是在以往,我敢乘机这般要挟她,还不被自己媳妇儿给收拾得妥帖了去?
可这回不一样,我知道,这回肯定不一样。
因为她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她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心愿的。
因为她很爱很爱我,便如同我很爱很爱她一样……
“那夫君是想要为妻亲你何处呢?”
琬儿在我耳边故意为难的说着。
可我却陡然松了抱着她的手,她没预料到我会突来来这一手,一个不防落回我怀里之时,我主动蹭了过去,她的手臂正好圈住了我的脖颈,而温柔的红唇却也正好吻住了我的脸颊。
我们两个都开始脸红了。
我是做坏事得逞后得意洋洋的脸红,而她是被迫主动吻我了而感到有些脸红心跳了。
“谢夫人亲吻,礼尚往来,我也当还夫人一吻才对啊。”
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了这段话后,我便也在她脸颊边亲吻了一记。
这回,琬儿的脸却是更红了……
偷瞄了一眼紫玉那边,还好紫玉正带着小雪儿继续用膳,故意背对着这边没有过多的关注,琬儿这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回琬儿很认真的捶了我一记,言道:
“讨厌,下回万不可再如此了。”
这招也就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收见成效,而且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就很难咯。
我很是受教,在她耳边低声承诺着:
“是,夫人之命不敢违也。”
我抱紧了怀里的琬儿,似是久违般的用心感受着将她拥抱入怀的甜美感觉。
琬儿也在一刻回抱住了我,彼此都为这片刻的宁静而心怀感恩,心中无比欢畅。
也就是在我与琬儿正享受着拥抱彼此的快意时,舞台之上似乎开始出现了某些变化。
一曲终了之后,参与了这场演出的技师们纷纷上台向宾客答谢致礼,轮到秋娘之时,众人的欢呼声却是最高的,大家不断喊着‘秋娘’的名字,想要秋娘再即兴为大家伙演奏一曲。
看到大家热烈欢呼的程度,便知道秋娘在众位宾客的心中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她的美貌才情与琵琶技艺可谓并驾齐驱,难怪会为这么多人所喜欢。
“秋娘,再来一曲!”
“对啊,秋娘,我们可都是为你而来的……”
“秋娘,你的琵琶在这洛阳城中无人能及啊!”
“对啊,秋娘,我们要再听你演奏一曲!”
……
众人的热情真是无可阻挡,秋娘在舞台之上双手抱着琵琶微微向众人行礼致意,只听她情真意切的言道:
“秋娘多谢各位的抬爱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秋娘将要从良嫁人了,从此以后,这一手琵琶绝技怕也只能如同秋娘一般深锁于庭院之中,不复为外人所见了。”
一念至此,秋娘脸上也不觉露出几分落寞神色来,哪里能看到新嫁娘脸上的欢喜之情呢?
众人见此情状,便可知秋娘怕不是被逼从了良,因为很多的人都知道,秋娘心里早有所属,她曾为了那位公子可是拒绝过不少达官贵人的梳栊之请。还曾言过此生只愿做这位公子身边的一位端茶送水的女婢便于愿足矣。
可终究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本来一段才子佳人的美满佳话,徒增几分唏嘘感慨来。
“今日,应诸位盛情相邀,感激诸位这些年来对秋娘关爱与眷顾,秋娘便再为大家弹奏这最后一曲《霓裳》,以作别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一听大别离,众人都不觉潸然,渐渐默然无语。
“秋娘,秋娘!”
却在此时,有人与台下人群之中左突右进,便是想要挤进台下这些拥挤的人群,可因为这人本就喝醉了,神识有些不清,步履都有些不稳,众人独见其虽身着华服,可却衣襟不整,披头桑发,状若癫狂,分明就是个酒醉狂生,妄图以醉酒之名而故意接近秋娘,定是欲行那等不轨之事。
这般狂生,如何能轻易教他越过了去?!
此人越是往人堆之中挤,便越是有人看不过将他又给推了回去,可这狂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人堆了扎,嘴里还拼命的喊着‘秋娘’的名字,一声唤得比一声要深情。
“秋娘,秋娘,秋娘啊,我是……我是宫明啊!”
这一声一声的,真是催得人心肝都似要断裂了一般。
“我是宫明啊,你不要了的那个可怜的宫明!”
越说到后面,便是这个男人正可怜巴巴的倾诉着自己被一个喜欢的女子所抛弃的哀怨。
这回,有人听到了此狂生自诩为宫明后,纷纷将目光都对准了这个披头散发又衣冠不整的男子来,这才确认了,此人当真便是宫家的那位宫明,宫则诚!
“真的而是宫明啊!”
众人一见是宫家的那位宫则诚后,在一阵阵难解的骚动不安之后,居然都选择了默默让出了一条道来,让宫明可以直接走近舞台,得到与秋娘相见一面的机会。
当宫明脚步虚浮的一步一步往那华丽的歌舞台上走去之时,宫明的眼中便只有那个叫做‘秋娘’的女子了。
“秋娘,秋娘?!”
宫明好不易攀抚着上了舞台,却看到秋娘手抱琵琶在舞台之上挺直了身姿在那立着,便如同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伸手触摸的一个美丽的倩影,令宫明心中的那股失落感更加沉重起来。
“明公子,你喝醉了。”
秋娘的言语也是淡淡的,话语间都有了劝他赶紧离开的用意。
“你终是这番冷冰冰的面容,拒人于千里之外。”
宫明仿佛早就熟悉了秋娘这般对待自己的表情与神态,所以对于秋娘的冷淡,故意彰显得毫不在乎。
“明公子,你,不该来此的。”
这话里头,分明有了几分关切之意。
可在宫明那里听来,是秋娘在责怪自己不该在此时过来打扰了她的清静。
“不,我不要走,我若是走了,你就会不在了,我便再也找不着了。”
“……”
宫明确实是醉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醉意。
秋娘在此时,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宫明对自己的情意,秋娘何尝不知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可感情这种事,便是如此,若非两情相悦,一厢情愿终究是个苦字。
“我就只想远远的看着你啊,为何,为何连这个愿望都不愿成全我呢?!”
说到此处,宫明都忍不住伤情落泪了。
一个七尺男儿,为一个女子当堂落泪,这传将出去,宫明大抵会成了这城中茶余饭后的笑料,他可是宫家之人,还是在士林之中扬名的洛都七俊之中的一个,是与那个人齐名的人物啊!
在秋娘眼中,宫明的这中行径不仅仅是不顾惜他自己声名的举动,更会连累与他齐名之人……
“来人,快送明公子回去。”
秋娘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尽快遣人送宫明回去。
可宫明一听要被人送走了,便撒泼似的死死的抱着立柱,以免被人拖走。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来问问你,问问你秋娘,为何,为何你宁愿为人做妾,却不愿做我宫明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啊?”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这还是一个世家公子该有的品貌风范么?哪里有世家公子会自甘堕落到娶一个贱籍女子为妻的?这简直就是有辱门楣之事。
宫明实在是放浪形骸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宫家的名声都给他败光了!
周围之人原本还敬着他是位世家公子而多有礼敬,这回一听他居然想要娶一个低贱的女子为妻,简直羞于与此等人为伍,纷纷对其避之唯恐不及,更有甚者,唾地而谩骂者,也是多不胜数。
人们惊叹于秋娘琵琶技艺神乎其技是一回事儿,可要是有人想要打破某些一直以来都遵循良好的规则时,那这个人便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是别人谩骂唾弃的对象。
便如同现在的宫明一般,他以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可以放弃荣华富贵,摈弃身份权利,为她放弃所有的一切,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她迎娶进家门,让她做自己堂堂正正的妻子,便是自己深爱着这个女人的方式。
可他似乎忘记问了,问他那个深爱着的女人,愿不愿意因为他的这番牺牲而成全他想要的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
可残酷的现实是,秋娘并未将这样的宫明视作自己的良人。
可事已至此,秋娘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这段纠葛不清的情债了。
“明公子,你问秋娘为何不愿嫁你为妻?那是因为秋娘从未心悦于你,即便明公子你再好,又有何用呢?秋娘此生宁愿嫁人为妾,也不愿做你宫明的妻子!”
这段如此决绝的话,令宫明怔在当场,久久都说不出来话来了。
秋娘宁愿为他人做妾,都不愿做自己的妻子?!
宫明脑海里这句话不断穿复来去,旋即内心愤懑得竟然当做吐出一口血来。
这可把在场之人都吓得不轻。
风来楼的管事们忙赶了过来,急急忙忙的搀扶其宫明,忙询问道:
“公子,你可无恙否?公子,公子?”
宫明此刻仿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一把推开抚着他的管事,悲痛欲绝的言道:
“你宁愿为人做妾,都不愿做我宫明的妻子,哈哈哈哈,宫明啊,宫明,你真是何等自作多情尔,自作多情啊!”
接下来,便只听到宫明那宛如杜鹃啼血一般的狂笑声来。
管事们离开围了过来,几人愣是抬着将宫明给快速带出了凤来楼去……
秋娘望着地上的那摊血迹,触目惊心,她从未想过要如此伤害宫明的,可如今错已铸成,早已经是无路可退了,此生,便算她亏欠了宫明吧!
秋娘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都都是那一抹鲜红,挥之不去,紧抱着琵琶的双手都不禁微微有些发颤了,头忽地有些发晕,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了,一个不小心便当即昏倒过去。
“诶,秋娘!”
只听到扑通的一声巨响,秋娘也直接晕倒在了舞台之上。
好好的一场盛会,便被宫明这一闹,给彻底搅黄了,而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变得混乱不堪起来,到处都是人的议论声与喧杂声。
……
我与琬儿在这观景台上将下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数瞧在眼里了,瞧到此处,神识都不觉有些恍惚了。
这宫明竟然能为了一个乐籍女子做到这番程度,还真是当世无人能及了,可经此一事,他的声名算是彻底败落了,以后这士林中人还指不定会如何鄙薄于他呢,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而让自己英名尽丧,真的值得么?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痴情的可怜人。”
一旁的紫玉居然感动得都泪流满面了?!
可为何我一脸感动的痕迹都没有,只觉得宫明就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在那里不顾一切的对别人要求着对他的深情要有所回应,对啊,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欲求不满的孩子。
所以,我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为何秋娘会说出那番话来了。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却被身边的琬儿主动伸手抚过脸来正视着她的目光,只听到琬儿温柔的对我言道:
“你若是担心宫明,便亲自去瞧瞧吧。”
闻言,我不觉微微有些脸红,因为琬儿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
“我才不担心他呢,这不都是他自找的么,他完全没有一个身为世家公子的自觉,忘记了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这般任性妄为,这是要将宫家颜面置于何处啊?”
我都恨不得要对这厮口诛笔伐一番了。
“可是,公子,他真的好痴情哦!”
紫玉这会儿居然拿着丝巾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便仿佛方才看了一场这世间最为动人煽情的戏码。
我不禁无言以对了。
“他跟你还真是很像呢。”
就连琬儿,忽地不明不白的说了这句话来。
我连忙摆手加以否认,气急败坏的言道:
“我要是与他相像,还不如让我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这般没用,还是死了算了吧。
“若是我对你说出那番绝情的话来……”
那我肯定心痛得也想要当即死掉了。
一想到这里,我当即气都喘不上来了,忙拽紧了琬儿的手,十分不安的说道:
“这,这不一样……”
琬儿知道自己这个顽笑开过头了,忙不迭伸手为我顺气好抚慰我的情绪,开口言道:
“不都是深情么?有何不一样呢?”
琬儿这话,将我宽慰得很是服帖,也是因为她非常了解我,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吧。
“你和他一般,都会为了深情而做出傻事来呢。”
闻言,我不觉脸红,撇了撇嘴,言道:
“那是只有幼稚孩童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琬儿微笑着望着我,满脸幸福洋溢,言道:
“嗯,毕竟你也是从孩童而起,才成长至此么。”
我怎么觉得,琬儿这话别有一番含义啊!
边说着琬儿有忽地有些感慨言道:
“可惜了,若是秋娘能再给他一些时间的话,兴许,这宫明会是一个不错的良人呢。”
孩童成长,总是需要时间的啊。
琬儿望着我的目光也越发深情起来,旋即竟然主动靠过来在我眉间落了一吻,真是无比珍爱。
我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蛮好的!
呵呵。
……
宫明被管事们带出凤来楼后,竟也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了。
管事们却并没有将人直接送回宫家,反而是往后巷人少之处走去,在确认没有人跟随之后,管事们便将人带到另一位衣着华丽却端方的公子跟前来了。
这位公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派风度自成,只是略微挥了挥手,便让人将宫明放下,然后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他与宫明两人。
见宫明醉酒且经历情伤,神识都还模糊不清,这位华服公子旋即主动走过身来,在宫明身边蹲下身来,毫不客气的伸手拍打着宫明的脸,似要把宫明给拍醒一般。
“宫明,醒醒!”
这才刚唤了两声,宫明便直接打了个酒嗝,这一身的酒气逼人啊,华服公子都忍不住要退避三舍,忙不迭拿出手绢来遮掩口鼻了。
“诶,醒醒。”
这时候,华服公子似乎失去了耐心,为了同这个邋遢的宫明保持距离,他站起身来改用脚踢着宫明,想要把人给叫醒。
可你是永远都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的。
这回,宫明的行为举止可真把这华服公子给激怒了,他毫不客气的往宫明怀里用力踹了一脚,倒是让宫明直接吞了他一身。
“宫明,你简直岂有此理!”
这一脚,还真让宫明给清醒了不少,将胃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酒食和着血都吐了出去,反而人都是越发清醒些了呢。
宫明逐渐找回了神识,抬首正好那正一脸嫌恶望着自己那双被污物玷污了的靴子的华服公子,正挥手指使着手下人将他这双好看的靴子给擦拭干净时,那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宫明顿时便哈哈大笑起来,很是解气得紧。
“宫明,你这个疯子,你是疯了,居然当众向那个低贱的女人求情,你将我们洛都七俊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宫明却依然故我,完全不把眼前这个华服公子的话放在心上,笑着言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崔巍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了?”
名叫崔巍的华服公子一脚便将那帮自己收拾的奴仆给踹开了,低声咒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后,便怒气冲冲的回过身来一手指着宫明,怒斥道:
“我真是羞于与你这样的人齐名!”
宫明一手拍开了崔巍的手,一副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的模样,言道:
“你在意洛都七俊的名头,我可不在意,我宫明,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劳你崔巍,多多费心了。”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若不是大哥叫我前来接应你,我才懒得对着你这张哭丧的脸,不过就是个风尘女子罢了,便将你折腾成这番模样,宫家的颜面都教你给丢尽了!”
“那我便自请逐出宫家,以后我宫明所做作为,都与宫家无关!”
“你以为没有了宫家的庇护,你还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宫家明公子么?没有宫家这个姓氏,你什么都不是!”
宫明怒而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崔巍那身漂亮的狐裘,言道:
“崔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打你啊!”
崔巍见这番模样的宫明却是丝毫都不畏惧,还主动凑上前去加以挑衅道:
“好啊,宫明,你长能耐了,有本事你就往我脸上来一拳,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宫明拽紧拳头高高上扬,却在挥下之时心存仁念,最终还是没有将拳头挥下。
崔巍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所以他毫不迟疑一拳先打在了宫明的脸上,只把宫明给打得趴到在地,口吐鲜血了。
“哼,宫明,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难怪秋娘说宁愿为人做妾,也不愿做你的妻子了!”
崔巍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
“你不配提秋娘!要不是,秋娘也不会落到如今境地,你明明知道,秋娘她一心一意思慕之人究竟是谁,却亲手将秋娘往火坑里推,大哥若是知道的话,绝不会放过你的。”
崔巍闻言,却放肆狂笑起来,言道:
“真正愚蠢的是你啊,宫明啊,秋娘从一开便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喜欢上一颗棋子的你,还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她,你就是太过于妇人之仁了,你看秋娘她领了你的情了么?你最后也不过就是在自作多情罢了。”
宫明咬牙,却不再言语了。
可崔巍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可以奚落这个曾经身处天子骄子地位的宫家得意子弟的。
“说起来以宫明你这士族子弟的名望地位,哪家淑女不是任由你选,你偏偏自甘堕落,喜欢上一个风尘女子,还妄图想要娶她为妻,宫明啊,你真是失心疯了啊,我看你到时候该如何向宫家的老太君及如夫人交代!”
“这是我的事,就不牢崔兄操心了。”
“好,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那我现在就代替秋娘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再对秋娘纠缠不清,否则下次来找你麻烦的,便是洛州牧的人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警告完宫明后,崔巍也再也受不了与这般颓废的宫明共处一地了,旋即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从今往后,洛都七俊之中,不会再有你宫明的名字了!”
崔巍的这句话伴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渐渐阴沉的黑夜之中了。
呵呵呵,他宫明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眼前的这些虚名利禄呵。
宫明靠倒在了墙边,忽地笑了,笑的很是放肆与狂放,此时的他,就只想着纵酒狂歌,大醉一场了。
……
“你没事吧,宫明?”
不远处,另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从远及近,正缓缓地向宫明走来,而对方手里,还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火,成了眼前这股黑暗中的那抹唯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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