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清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沐阳,却等来了沈夫人,她的生生母亲。
她依旧美艳动人,风姿绰约,一如沈玉清小时候的记忆里那般年轻貌美,可以说,沈玉清拥有绝美的皮囊,绝大多数要归功于她有一个美丽的娘亲。
这个锁清城尊贵无比的城主夫人,是她的母亲,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让她觉得如此的陌生。
十二年了,为了表达对小女儿的怜惜与愧疚,也为了小女儿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整整十二年来不曾看过她一眼的女人,对她来说怎么会不陌生?
如今这个女人如此突兀的站在了她的面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玉清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女人是为了她而来的,但是不得不说,即便是知晓女人的别有用心,沈玉清还是在心底偷偷乐了一下。
“清儿,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沈夫人坐在她的身边,温声开口问道,沈玉清却因为她的靠近不自觉的退了退。
沈玉清看了看沈夫人,不咸不淡的说:“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对沈夫人来说,有什么区别?”
沈玉清承认,她说的是气话,娘亲肯来看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骨子里倔强,做不到毫不介怀,本想控制自己的,谁曾想一开口,就满满的都是怨念。
沈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什么沈夫人啊,我是娘亲,太久不见,连娘亲都不会喊了。”
“是太就久了,以至于我都忘了,原来我也是有娘亲的人呢?”沈玉清自嘲一笑,“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沈玉清没有娘亲,也照样可以长大成人,娘亲这种东西,有或没有,于沈玉清而言没有区别。”
“咳咳……”沈夫人尴尬的咳了咳。
“沈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待会乳娘回来,又得费尽心思去借东西招待您。委屈您倒不是问题,我就是担心因此害乳娘操劳。”
沈玉清下了逐客令,但凡是了解她的人,都会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口不对心,沈玉清不善撒谎,每次说谎,她的眉毛都会不自觉的蹙了蹙,手会不自觉的绞着衣袖。
这是很明显的动作,可惜沈夫人是不会注意到的,一来她并不了解沈玉清,而来,她心里装着别的事,注意力从头到尾都没集中在沈玉清身上。
沈玉清的言语里句句带刺,听得沈夫人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一向养尊处优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但是为了成事,她忍下了内心的委屈,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不不,清儿,娘亲的确是有事想要和你说。”
见沈玉清要离开,沈夫人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说。
沈玉清与沈夫人对视了良久,重新坐回座位上,等待着她说。
“那个,清儿,娘亲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沐阳公子的事。”
“嗯,然后呢?”
“娘亲知道清儿喜欢沐阳公子,沐阳公子对清儿也有情义,只是,你知道吗,其实颜儿也对沐阳公子倾慕已久。”
“所以呢?沈夫人究竟想说些什么?”
“那个,娘亲想……我希望……”沈夫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您不说的话,我就先走了,乳娘的衣裳旧了,我要去给她买块步做身新衣,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沈玉清有些不耐烦,隐隐约约的,她已经猜到沈夫人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清儿,你知道的,颜儿身体不好,大夫说她此生注定活不长久,若非是因为我,我的颜儿怎么会如此苦命?颜儿她乖巧听话,聪明懂事,即便是当年因为你而险些丧命,她也从未怪过你,还一直替你说话。”
“所以说,沈夫人这是觉得沈玉清这些年遭的报应还不够?”沈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
“不不不,娘亲不是这个意思。”沈夫人连连摆手,见沈玉清依旧不为所动,于是继续解释道,“清儿,你知道吗,颜儿这些年从未向我们要求过什么,哪怕是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她也是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我一直想要好好弥补她,但是颜儿她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缺,我的心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煎熬着。”
“所以你可想而知,当颜儿欢喜地跟我说她喜欢沐阳公子,想要嫁给他时,娘亲有多惊喜,这些年娘亲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却无法去弥补,所以这一次娘亲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实现,即便……即便……”
“即便是牺牲掉我的幸福,也在所不惜?”沈玉清苦笑一声反问道。
“娘亲别无选择。你知道的,颜儿对沐阳公子的感情绝不是一时兴起,那是真的深爱,颜儿没有了沐阳,有可能会……会死,而清儿……清儿以后的日还长,总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
“是啊,沈玉清不仅命贱,还命硬,你们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去践踏沈玉清的人生,反正她命长,等沈玉颜死后,你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弥补她,所以你们不管是做了什么,始终不会良心不安,始终不会心怀愧疚。”沈玉清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原来痛到了极点,心是会麻木的。
“清儿,颜儿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沈夫人怒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凶巴巴的,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了。
“妹妹?沈玉清没有爹娘,哪来的妹妹?”沈玉清绝不承认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哭腔,明明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流泪了,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够坚强。
“清儿……”
“沈夫人不必多说,对于沐阳,沈玉清承诺过永不相负,除非他弃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清儿,你怎么可以置颜儿于不顾?”
“从小到大,沈玉清从来没和沈玉颜争过什么,父亲也好,母亲也罢,甚至是整个锁清城,沈玉清从来就没有争过,所以沈玉清变得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但是这一次,沈玉清不想连喜欢的人也失去。”
沈玉清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无论贫穷富贵,只要有沐阳,有乳娘,就足够了。她渴望的家,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而不是一座冰冷的城。
“既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夫人说完,就气冲冲的离开了,那扇本就不算结实的柴扉被她摔得摇摇欲坠,任谁也不敢想她就是人前那个高贵优雅的城主夫人。
她走得如此决绝,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给沈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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