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军团的编队，已经沿用了近百年之久，每个分队都有一套自上而下的培训体系，其中最至关重要的，就是战斗素养培训。
以往，詹森·西塞尔带出来的兵都奉一个宗旨作战：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道理很简单，以最稳妥的方式，尽可能避免伤亡。
但自从吉良克己接手作战分队以来，这条不变的宗旨却悄悄改变了——
当机立断，速战速决。
长刀是吉良克己最擅长的武器，因其兼顾细身剑的刺击和弯刀的挥斩威力，在于黑雾作战的过程之中能拉开约半米的容错空间，对于他这种力量偏弱的上班族来说，可谓是最佳选择。
不管17号适不适应，只要做他吉良克己的学生，就得依照他的方式练起。
从地下整备室出来之后，吉良克己领着秦悟来到了前锋军团总部以北的一处训练场。
空地很大，有一列小队围着外围跑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高喊一句口号。
正中央是一排靶垛，与秦悟印象中的圆形靶子不一样，这里的靶垛长得奇形怪状，象征命中要害的靶心也随机分布在各个位置，毫无规律可循。
“那是作战兵训练射击黑雾用的......很失败的设计。”
吉良在空地边缘停了一会儿，掐着腰看训练场里的士兵们。
“平时作战士兵都是在这里训练的，现在已经过了晨练时间，那些跑步的F级新兵正在加练。”他回头，沉声说道：“你不用跑。”
“哦......”秦悟略感庆幸。
“耳麦摘了给我吧。”
秦悟下意识捂住耳朵，不动，“怎么了？”
就连通讯另一端的童映微也跟着紧张了一下。
“有些数据我需要跟你的联络员对接。”吉良克己的语气温和，“给我吧，我对你们这些新人很宽容的。”
紧接着，童映微就听到耳麦里一阵簌簌的杂音，然后传来一声冷漠的“喂”。
“吉良科长好......我是17号的联络员。”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文件。
这个作战科科长......简直比总队要恐怖一百倍。
“17号的各项数据我都已经看过了，现在是一些简单的战斗能力测试，你把手环上的数据完整记录下来就行，熟悉这个流程，别出差错。”
童映微有些迟疑，问道：“科长，他的评级不是已经测出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测？”
“数据太笼统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吉良简要解释，“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确定他的实力。”
童映微有些困惑。
据她了解，军团中确实有模拟实战的测试方式，但也是新兵穿好测试装备，以不开刃的普通刀具作为武器，进行两两对战，谁先被击中要害，谁就自动认输退场。
而前锋军团的测试只有两轮。
这次切磋，是吉良克己自己做主，私自加进去的。
可吉良科长想怎么测？
17号只是一个中间人啊！
“你只负责记录我报给你的数值就行了。”吉良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顺便发一份给总队，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童映微应下，取出一张绘制好的表格，随时准备提笔记录。
“新兵，从现在开始，拿刀砍我。”
秦悟明显一懵，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顿时热血沸腾。
“确定？”
吉良认真道：“我站在这儿，你对我进攻，我随机防御，或是反击。”
“先说好，砍中了算工伤。”
略带嘲讽的笑声从二人之间传到了通讯里。
童映微有些紧张，这个17号到底是真不知道吉良科长的实力，还是对自己过于盲目自大？
“我喜欢你这种有冲劲的。”吉良收敛了笑容，云淡风轻说道：“你能砍中，我就接你这一刀。砍不中，回去找老鬼练去。”
秦悟听闻，顿时笑了：“谁是老鬼？”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他心里立马对号入座了——这个外号形容詹森·西塞尔，简直太贴切了。
“你心里有数，从哪来，回哪去。”
其实某种程度上，吉良克己还是有点不想放人的。
毕竟这个新人身上有跟自己类似的特质——遇事先问：要是成功了怎么办？
秦悟没着急出手，而是说道：“砍不中，我也不会回去。”
“嗯，有志气。”
刹那间，一阵冰凉的触感涌上秦悟的肤表。
吉良的刀已经卡在自己脖子根上了。
“那要么达到这种速度，要么，看破我的防守。”
冷汗顺着秦悟的后背一直滑到了腰。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而谁也料不到，秦悟其实看清了，但完全出乎预料。
吉良后撤两步，收刀，站在原地抻了抻手臂，沉声说道：“做不到，你就没资格入队。我手底下的兵个个比你厉害，没必要花时间教一个吊车尾。”
秦悟没有回驳，现在他的判断，是先上去砍一刀，试试再说。
这双眼睛，能观察，能计算，虽然他并不深谙战斗，但这种进入战斗的感觉，是肌肉记忆。
这一瞬，秦悟出手迅猛，已经逼到了对方身前。
吉良克己仍旧垂着双手，向左轻轻错身。
面对势如破竹向自己冲过来的新人，吉良不会直接出手，如他所说，他对新人比较宽容，愿意留一些时间观察。
有潜力，速度还可以，但是方式不对。
一次，再一次，剑刃挥动，几乎每次出手，秦悟都觉得自己要砍中了，但每次，都是擦着对方那纤细如蜻蜓般的四肢，落空。
然后整个人失重，趔趄着扑出去。
尽管只有几个来回，秦悟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在白费力气了。
其实秦悟的攻击速度已经比上次任务中快了，但吉良克己毕竟是教官，像是凌驾于一个更高的高度上，总比他快一点，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秦悟筋疲力尽，弯下腰大口喘息，他的呼吸仍然平缓。
“这就是开发度14%的体能吗？不出所料，力量和持久力还不如那些D级的兵。”吉良停住动作，冷漠道：“联络员，这次测试可以停止了。”
“不，还没完。”
秦悟直起腰，心跳加速带动全身发热，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一层细汗。
在运动之中，红眼看到的画面是模糊的，所以他便不能兼顾获取信息的准确性。
想近身都有难度，何况是砍中。
这过程中若是被对方击中一次，直接就是致命一击。
秦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次出手落空的时候，腹部是弱点，膝盖以下是弱点，甚至会因为过于用力导致肌肉脱力，需要额外的时间调整呼吸。
战斗经验，是他最薄弱的一环。
在这些他自己都能发现的破绽出现时，吉良却一次次闪走，没有出手。
秦悟知道，这是在等他发现并自我纠正。
在心跳平缓、呼吸稳定之后，再次抬眼，认真去看吉良的动作。
调整，调整......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既然能看清自己的弱点......
每一次动作、发力，如何出手，作何应对，这些都得在一开始时确认好思路。
对方也应该是这样想的。
预判，看起手，闪身。
再预判，再看动作，再闪身。
从一开始，吉良克己就能判断出他没有打持久战的体力。
于是，秦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双手紧握刀柄，再次向前俯冲。
少年眸中，似有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