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誓之牢(七)

目录: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作者:醉酬天| 类别:网游动漫

    人总算来了,磨磨蹭蹭的。

    埃修蛮横撞入王立学院女舍的同时,数百米外的波因布鲁地牢里,布罗谢特睁开了眼睛。

    “我还以为您睡过去了,院长。”他的刑讯官托切尔就站在面前,笑容可掬, “有那么一瞬间,您的睡眠质量多少让我有些挫败感,毕竟我还没见过有囚犯借着酣眠忍受铁钉嵌入二十指的痛楚。”

    想起来了,托切尔这小家伙已经拷打我差不多有五天了。

    布罗谢特有些疲惫地想着。但他的措辞多少有些保守,任何人看到老人如今的模样都不会觉得托切尔的手段仅仅只是“拷打”的程度。他的双臂正被铁链紧箍高高吊起,另一端钉入墙壁;手腕到手肘间的皮肤被强制剥离了肌肉, 松松垮垮地垂落, 与焦黑而干瘪的胸腔紧紧地贴合,将肋骨嶙峋的形状凸显得很彻底。大片苍白的血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从火星冷却成炉渣的黑色粒状物在血管的纹路间不均匀地散布。手脚二十个指头的指甲盖都被掀开,嵌入短而粗的铁钉。

    托切尔在北境也算是小有名气,这名学者对外的履历是王立学院的刑罚专家,性子怪癖,喜欢考究潘德历史上的各种酷刑;但与此同时,他也颇具实践的心得,与创新的天赋,他私人且偏僻的居所周围总是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很多领主都喜欢邀请托切尔到自己的地牢作客,安排他与最死硬的囚犯见面,他总有若干种新奇的法子撬开活人的嘴巴;对内,他是神学结社的一员,证伪论的拥趸,“创造性”地提出了杀死埃修以证伪马迪甘预言的想法,在结社内有相当的话语权。

    在鲍里斯叛离黑矛骑士团前,托切尔与他的私交相当不错——曾经的首席骑士长第一个发现了托切尔的才能,并牵线搭桥将他引荐给有同样需求的领主。当内战开始时, 托切尔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重新选择了自己的立常而他收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从布罗谢特那问清楚, 老人究竟向伊丝黛尔女爵说了什么。

    但五天过去了,托切尔一无所获——除非布罗谢特嘶哑的惨叫、横流的涕泗也能算是收获。作为北境乃至于全潘德首屈一指的刑讯专家,托切尔很容易就判断出来,那些不过是纯粹的生理反应,是人类自发的保护机制,出于求生的本能而不是畏死的私欲。托切尔起初还找了几名资深狱卒给自己打下手,但他们在具体见识过托切尔的手段后无一例外选择了远离这间牢房。布罗谢特精神之强韧远超乎托切尔的预料,五天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地感到沮丧,他能轻松地将人的意志揉捏、碾碎成最零落的尘埃,但该如何动摇一尊山岳?

    鲍里斯一直没有来过问,这几天前线战事似乎很紧张,渡鸦与乌鸦一天到晚在城堡阳台上起起落落,鲍里斯便也长久地待在那里。小道消息说,尽管有超一流武者“铁熊”阿拉里克坐镇,阿拉里克公爵仍然与亚历克西斯公爵在雪原上陷入僵持。托切尔也不敢去找鲍里斯,没人喜欢毫无进度的进度汇报。“听着院长,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托切尔揉揉太阳穴,又喝口水, 从地上铲起些许土灰, 在火上烤得焦热后均匀地洒在布罗谢特裸露的肌肉上,“多少告诉我一些什么。”

    老人闷哼一声,并不回答,只是有节奏地摇晃脑袋,额前垂落的白发披散到两侧,脖子到肩膀的骨骼“咔咔”作响,两臂的肌肉以显著的幅度收紧——经历了五天非人的折磨,老人甚至还保留了相当的体力。托切尔感觉到了危险,抬脚踩住布罗谢特的大拇指,将潜在上面的铁钉摁得更深了些。就在这个时候,布罗谢特猛然抬起头,他的脸色很憔悴,眼神却炯然如同旺盛燃烧的火炬。

    “你该后退的。”布罗谢特说,“忘记鲍里斯的提醒了吗?要跟我保持安全距离。”

    “我每次剥您皮时,站得可都比现在还近。”托切尔扯了扯老人耷拉下来的皮肤,又往下撕了一点,“也许在最开始你还有反抗的机会,但现在——恕我直言,院长,你已经出现了回光返照的迹象。我的建议是——”

    &nbs >     托切尔话没说完,墙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动起来,布罗谢特干净利落地拽下了自己的镣铐,整个人直接扑在托切尔身上,在后者惊骇的注视下,老人举起右手,五指依次向掌心收束并拢成拳,整个过程艰难却又坚决,伤口崩开,指缝间鲜血涌溅,但落下来的拳头依然分量十足,一下就将托切尔的半扇牙床打得扭曲开裂,连带着方位感也七零八落。托切尔往后踉跄两步,双手胡乱地挥舞,想抓住什么东西扶住自己,但紧接着又是一拳,落在后脑勺,干脆利落地将他砸趴在地。

    “之前我在等人,现在人等到了。”布罗谢特将铁链缠上托切尔的脖子,缓缓绞紧,“这就是你想要的情报。”

    “院长,请——请不要——”托切尔双手攀住铁链,徒劳地拉扯着。他如何能够抵抗老人熊罴般的力量?咽喉的甬道在一点一点地变窄,气流在两侧拥堵起来,很快他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当布罗谢特松手时,托切尔的喉咙已经是一个漏斗的形状。

    “一会见,托切尔。”在离开牢房前,老人看着托切尔的尸身,手指在胸口画了个沾血的十字,“愿秩序指引你我的灵魂。”

    露西安娜已经在女舍里煎熬了五个日夜。

    鲍里斯没有对她有进一步的动作,更准确点来说,乌鸦爵士找不到下手的空间。伊丝黛尔全天候地守在女舍,还布下了重兵,一副随时翻脸火并的模样。鲍里斯只能在院子里象征性地派驻了一队死士。有伊丝黛尔在,他确实拿露西安娜没有什么办法。诸多拥护女王储厄休拉的贵族中,伊丝黛尔虽然地位最低,但种种迹象表明,她却是厄休拉最欣赏、最钟爱的那一个。乌鸦爵士固然行事跋扈,但北境女爵的气焰却也不逊色分毫。

    两人于是便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动态平衡中。鲍里斯倒也不急,哪怕在他看来,生米煮成熟饭是最稳妥的选择,即便这条路被伊丝黛尔堵死,他也可以等到内战结束。无论是格雷戈里四世的瑞文斯顿、还是厄休拉女王的瑞文斯顿都迫切地需要帝国的支持,两国的版图并未交接,又同时与萨里昂与菲尔兹威毗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即将复辟的新王朝中,这样的心照不宣是为数不多需要延续下去的共识。到那时候厄休拉也会站在他这一边——君主当然有宠信某个人的特权,但这个特权是存在限度的。

    露西安娜知道自己落到鲍里斯手上会是什么结果,那是她再如何理性都无法平静坐视的未来。她不是深闺里的大小姐,得益于博览群书,她从很早就明白了一些贾斯特斯并不希望让她太早明白的事理。性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陌生而香艳的概念,只是人类存续必经的一环,在与人类历史几乎同样漫长的政治斗争中,逐渐衍变成了合纵连横诸多手段中的一种,床幔间袒露的肉体不过是阴谋诡计在杂交——露西安娜对此尤为深恶痛绝,也是长期困扰她的噩梦,有多少次露西安娜在深夜里手脚冰冷地醒来,在黑暗中发呆垂泪。她不远万里地从潘德南部北上至此,部分原因便是为了睡个好觉——在鲍里斯出现之前,她也确实在王立学院度过了一段平静愉快的时光。但噩梦并未远离,它只是比露西安娜晚了那么几天动身。

    伊丝黛尔多少能猜到露西安娜在想什么。但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辞,只能寸步不离地看护。五天过去了,阿尔德玛再如何废物也该把部队带到伊斯摩罗拉了。宝黛丝最好能顺利地哗变,顺利地把那块破布交到巴兰杜克手里,然后巴兰杜克还得顺利地赶到这里。伊丝黛尔对这一系列安排本就颇有微词,她的耐心也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很想折返回地牢,揪着布罗谢特的领子问为什么他会这么笃定。到后面反而是露西安娜在想办法让她宽心了。

    也许因为两人的心态不同,当女舍外面出现异常的动静时,伊丝黛尔的反应便比露西安娜要迟钝了些许。但其实无关紧要,她们还在条件反射的阶段时,狼斧已经在女舍的墙上掀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个人影滚进来,径直撞倒了露西安娜的书架。

    正是埃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