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统统扔掉!没有柳条,奴婢再也不用柳条了,奴婢再也不体罚你了,放过奴婢,求求你放过奴婢!求求了……”惊魂未定的杜嬷嬷身子瑟瑟发抖,却是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凡笙可不会这么快放过对方,连忙上前屈膝一礼,“杜嬷嬷教训的对,这个屈膝行礼的动作,我做起来确实僵硬无比,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还请嬷嬷不吝赐教才是!”
她盈盈一拜,眼睁睁看着杜嬷嬷的脸色更加难堪,凡笙嘴角却是难得向上翘了翘。 皇后经不住崔尚宫的劝说,也担心杜嬷嬷下手太狠,真这么快把人给折腾死,到时候万一丞相府闹腾起来,皇上也下不来台,总不至于短短几天,唯一两个嫡女就这么在皇宫给折腾没了吧!想到这里,皇后脚下步子不由都快了几分。
快到偏殿的时候,皇后便听见里面十分平静的对话声,具体说什么倒是没听清,只听见少女细弱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喜意。
手捧梅花的少女真真是人比花俏,就那么突兀的站在偏殿正中,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杜嬷嬷的指定动作。
夕阳的余晖就那样洒在她的半边侧脸上,宛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哪怕身形消瘦,却是难掩她骨子里散发而出的端庄闲适的气息,那层淡淡的景色,则让她周身风华更显特别,就像是加持了仙气,让她整个人宛若九天神女一般,她穿着一身湘妃色的衣裙,眉眼柔顺,看向她的时候仿佛嫣然一笑,素手纤纤,冲她招手,声音一如曾经的温婉甜美——
“静然,你来了?” “长姐!”皇后震惊失色,即便是早已刻入骨髓的规矩,在这一刻也是顾不得了,几乎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一把就要将少女揽入怀中。
皇后瞬间的动作简直惊到崔尚宫,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一错眼的功夫,娘娘竟然将太子妃从蒲团上拉了起来。
少女素手执香,微微抬起微敛的眼睑,白皙的手指停止转动手中的青金石佛珠。
皇后倏然瞪大眼睛,这一刻曾经记忆中的人竟与少女完全重合般,那温婉的声音在最后的日子里变得嘶哑无力,“我的一生不过是做了一场以江山为聘的浮华梦,梦破梦醒全在一念之间,一念成嗔,一念永恒……”
眼前孤清的人影仿佛会随时消失一般,皇后不甘心的伸出手,紧紧攥住对方的袖子,不顾一切的搂住她的胳膊,仿佛魔怔般喃喃自语:“悠然,别离开我,悠然!我只有你,我们承诺过会做彼此的唯一,难道你忘了吗?” 凡笙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敲开般,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仿佛被重新串联起来,所有的疑惑全都云开雾散,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皇后身上,感到那种诡异又古怪的感觉!
皇后之所以全心全意对待明衍,固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爱现在身边的男人,所以才能包容他身边所有莺莺燕燕,甚至能够一视同仁,对待口是心非叫着她母后的庶子们。
是的,她从未爱上过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她对他只有深深的恨和怨!是那个男人抢走了她最爱的姐姐,那个曾经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跟她在一起直到永远的姐姐。不仅如此,他还无情害死了她,将她的一颗真心践踏在脚下,甚至连她所生的孩子都不被重视,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姐姐的孩子!甚至包括她自己……
“所以,当年明衍被人推下台阶时,你并非是情急之下的反应,而是瞬间想要借此除掉自己腹中胎儿吗?”凡笙艰难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皇后笑了笑,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恢复神智,像她这样冷心冷肺的女子,就算用了摄魂术恐怕也只能带来片刻的效果。 皇后齐氏抚着头,眼前不断闪现过少女时代的点点滴滴,她为什么会认错?
那个女人啊,明明就是天纵之才,精研琴棋书画,博览群书,纵观古今,若是她真想窃取朝纲,哼!就凭太极殿上那个整天疑神疑鬼,优柔寡断的蠢货,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只可惜,初见时,少年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样子又是如何投影进了她的心湖?若是可以,她愿意倾尽所有,阻止他们那次初见!!
她的长姐啊!她漂亮的眉眼当中仿佛蕴藏着堪比冬日暖阳的温暖,能够在顷刻间化解她永恒的孤寂。从意识到那缕温暖时,她就想要彻底拥有,甚至占据那抹暖意!
“你果真聪明,难怪……衍儿会爱上你!”皇后齐氏没有辩解,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痴迷的注视着凡笙身上湘妃色的裙衫,仿佛自言自语般,“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湘妃色,她有很多同色的衣衫,我曾看见她穿着最喜欢的衣裙为那个男人抚琴、作画、下棋对弈,也曾见过她身怀六甲还要为了国事操心的样子,她在意的是那个男人,可惜那个男人在意的始终是他的家国天下,是他握在手中的权力!” “所以,你要向皇帝复仇!”凡笙有些难以置信,却马上想到万寿宴,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并不像想要谋逆的行为,单纯针对她吗?就算眼前这个疯女人对慕容明衍产生了移情心里,但也不至于要杀她啊?费尽心思的栽赃陷害,难得只是为了除掉一个情敌!?
皇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凡笙。
“向皇帝复仇?呵!他算个什么东西?本宫若是想向那个蠢货复仇,需要等这么久吗?他虽然不爱我,但毕竟本宫是他的皇后!若是本宫真想做什么,他根本防不胜防!”
她话锋一转,“但是很显然,这种低级报复本宫怎么会去做?反倒是那个蠢货,竟然给我下毒,哈哈哈!可笑吧,明明是同床共枕,最为亲近的两个人,想得却都是如何杀死对方!”
凡笙恍然点头,“你的心悸之症并非病症,而是中了慢性毒?既然如此,你找人解毒便是,为什么要残害……残害那些无辜的宫女和冷宫妃子?”
“无辜?”皇后嗤笑,她缓缓走到凡笙面前,笑容清冷,不达眼底:“何人无辜?这后宫之中,红色围墙之内,压制得又岂会是简单的欲望、贪婪和野心……更何况给本宫配药的神医也说了,活人心脏乃是药引!本宫有这样的资源,为何不用!?”
“可是你却把它变成了一种乐趣,一种能够让你抚慰孤寂冷漠心灵的乐趣,而且乐此不疲!”
凡笙毫不犹豫,戳穿她那些借口。“你以为自己掌握了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看着那些曾经欺你、辱你、伤害你的人在脚下苦苦哀求,你觉得那便是对她们最大的报复?可是却不知,那也是将你自己死死绑在这个位置上的途径之一!”
“只手遮天的权势、泼天的富贵、为所欲为的做法,换来的就是现在的你!一个带着沉重枷锁,活着的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