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熟悉的沉闷声响彻在弓道部之后,空气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标靶上那摇摇晃晃的一箭,虽然古明神惠的姿势算不上标准,虽然射出去的箭只差一点点就脱靶,但中靶就是中靶了!
“啪啪啪!”
羽生秀和白泽悠一两人带头鼓掌。
弓道是一个非常安静的运动,只有当有射手中靶,寂静的氛围才会被掌声打破。
而唯有正中靶心,观众才会出声赞叹。
“耶!”
古明神惠开心的直接跳了起来,回头看向牧濑乃里的目光明媚。
“我说到做到,带着你的那一份,我中了!”
“好厉害!”
“不愧是古明学姐!”
北白川千石,月岛姬还有牧濑乃里三人围住古明神惠,四人叽叽喳喳诉说着喜悦之情。
古明神惠中靶,简直比她们自己射中都要开心!
白泽悠一看着远处标靶上摇摇欲坠的弓箭,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竟然真的有人第一次拉弓就能中靶?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并不奇怪……
虽说剑道与弓道截然不同,但需要的某些因素却是共同的。
古明神惠本就自小修行剑道,眼力与对时机的把握远超常人,加上惊人的体力与虚无缥缈的运气,的确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什么鬼运气?新手第一次拉弓就能中靶!?”
荒川总木瞪大了双眼,几乎惊得都要站起来了。
这运气,你不去买彩票搁这拉什么弓啊!
浪费,实属浪费呀!
“你觉得古明学姐靠的是运气?”羽生秀奇怪的看了一眼的荒川总木,觉得就这家伙的眼力也能和白泽学姐一切被称为“准王牌”?
“一个连射法八节都不懂得新手能中靶,这不是运气是什么?”荒川总木骂骂咧咧的重新坐下。
“如果眼睛不需要的话,为什么不捐给有需要的人呢?”羽生秀以极为诚恳的目光注视着荒川总木。
“你!”荒川总木瞪大了双眼,现在就连一个一年级的后辈都敢这么和他说话了吗?
“你什么你,连古明学姐放箭时手有多稳,精神力都多么集中都看不出来,我觉得上届把你赶出弓道部的那位部长做的很对。”羽生秀直接打断了荒川总木的话语,毫不客气的开启嘲讽模式。
修行剑道这么多年,古明神惠的手简直稳到不行,根本不会有任何晃动。
而精神的集中同样是剑道修行的一环,认真起来的古明神惠,完全可以做到百分百专注于某件事。
技术,心态,运气。
想要中靶无非就这几点因素,而古明神惠欠缺的只有技术而已。
“别得意,臭小子!还有两个人呢!”荒川总木咬牙怒瞪着羽生秀,忽然冷冷一笑,看向咬牙向前,站定在射箭位置上的少女。
当羽生秀看清少女宛若桃花一样的双眼之后,神色认真了一些。
“月岛同学……”
虽然昨天月岛同学说自己一定可以拉弓,但从昨天月岛同学眼中看到的害怕来说,这绝不会是可以轻易渡过的难关。
“月岛她自开学以来每天放学都会来弓道部静坐,看其他部员射箭,看我射箭,直至空无一人。”一道身影悄然落座于羽生秀身边,是同样紧紧注视着月岛姬的白泽悠一。
“我刚开始以为月岛她是对弓道感兴趣,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白泽悠一侧头,平静的目光看向羽生秀。
“她是在害怕弓道。”
羽生秀沉默了,这件事他已经知晓。
“她向我求助过,想要让我帮她驱逐心中对弓道的害怕,但失败了。”
站在不远处的北白川千石耳朵微动:
“月岛同学害怕弓道?”
北白川千石从刚刚就注意到了月岛姬神色的变化,强装镇定的表情下,那是隐隐的惧怕。
她还以为是月岛同学紧张的缘故,可现在才知道,原来月岛同学害怕弓道,或者说害怕射箭吗?
“月岛同学……”北白川千石右手紧握,神色担忧。
“她在努力克服。”羽生秀看着挽住弓弦,却迟迟不敢松开的月岛姬。
“可她很难克服。”白泽悠一平淡的语气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别人不清楚,但尝试过帮助月岛姬的白泽悠一却知道月岛姬心里那份恐惧有多么庞大。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给自己树立信心就能克服的了!
羽生秀悄悄握紧了拳头,月岛姬迟疑的时间越长,就意味着白泽悠一说得越对。
“月岛同学她……怎么了?”
牧濑乃里看着双臂轻轻颤抖,眼看都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月岛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方。
“松手啊,别捏的那么紧,会影响精准度的……”古明神惠同样神色焦急,低声碎碎念。
虽然只射过一箭,但只有一箭她也收获了不少经验。作为过来人,她自然明白月岛姬这个状态不行的!
“呼……呼……”
月岛姬的呼吸逐渐急促,只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渐沉的夕阳,眼中明明非常清晰的标靶却开始逐渐模糊。
她想松手,但一想到松手后响彻在耳边的弓弦声与利箭的破空声,月岛姬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下意识的重新捏紧了弓弦。
弓弦上大片大片的漆黑开始掩埋视线,将一切都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渐行渐远,标靶不见,道场消失,背后的视线也逐渐感觉不到。
明明临近夏日逐渐炎热起来的空气开始变得阴凉,身体变得沉重,呼吸变得急促。
明明恐惧,明明不想再想起的回忆伴随着呼吸声一点点涌入脑海。
月岛姬记起了十年前那个被称作鬼魅横行,妖怪显现的逢魔时发生的一切:
她被羽生秀所拯救,那是她与羽生秀的初次相逢。
她害死了羽生秀的父亲,那是她对羽生秀愧疚的根源。
逢魔之时突然就被人类看到了身影,那个被警方通缉,躲在山上快饿疯的男人看到狐耳狐尾的她,先是恐惧,再是惧怕,最后化作凶狠。
而那时的她也才刚刚降生没几年,也还没觉醒“玉藻血脉”,以妖怪动辄上百年积累妖力的时间来算,才刚刚六岁的她,实在是弱的可怜。
所以她只能跑……
那个满脸凶狠的男人狞笑着,张弓搭箭,瞄准了她的后背……
最后,松弦!
那弓弦声与利箭划破长空的尖锐嘶鸣,就好像蒙在她心头的黑夜,是她无数年来的梦魇。
而突然从侧边冲出抱紧她,两人一起滚落山下的男孩,则成了她生命中的光!
通缉犯在男孩父亲的追逐下眼看行踪暴露,只能向山下跑去。
而在山下,通缉犯丧心病狂的用刀劫持了一位孕妇……
而男孩父亲在通缉犯注意力分散的瞬间,瞬间抱着通缉犯一同坠入湍急的河流中。
男孩父亲本没有想杀通缉犯,但通缉犯却装作不会水的样子骗过了男孩父亲,通缉犯拖着男孩父亲一同被水流淹没,挣扎之后最终谁也没有再浮出水面……
才只有六岁的小男孩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是一场幻梦,一场来不及思考,悲剧就已经降临的幻梦。
明明他只是想让父亲周末带他尝试在山里练习一下弓道而已,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月岛姬心疼的想要安慰跪倒在河流旁失魂落魄的小男孩,但过了逢魔之时后,她却只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们面前。
那时的她还没有办法像正常妖怪一样在人类面前显露自己的身体,只能一直站在痛哭流涕的小男孩身边,一遍遍说着没有人能听到的道歉。
“对不起……”
月岛姬无力的松开了弓弦,垂下双臂,沉默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