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音刚落,床上苏锦半梦半醒地呢喃出声:“永安,永安不怕,娘亲就陪你,娘亲就来陪你了。”
凌斯晏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坐到床边,仔细去听苏锦说的话。
她声音断断续续:“娘亲什么都,不要了,娘亲来陪永安,陪着,永安。” 凌斯晏想到良妃跟琥珀刚刚说的那些话,掌心不受控制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毕现。
要是今天在悬崖上看到苏锦跳下去的,换成其他人,哪怕是他一直最信任的侍女明月姑姑,他也一定会怀疑这些话的真假。
但良妃是他的生母,算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真正的亲人了。
他不相信,他的生母会那么狠心,对自己的儿媳和自己皇孙的骨灰下手。
就算她不喜欢苏锦,也绝不可能下此狠手。 想到这些,他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难怪那天晚上,一直坚决不愿意给他生孩子的苏锦,居然那样轻易地就答应了生个孩子。
而且这几天下来,他也让下人盯着了,发现她完全没有设法去喝避子汤。
他之前说要害死她的孩子,如今她就这样报复他,要拿他的孩子给永安陪葬!
如果不是琥珀检查错了,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刚刚掉到寒潭里,胎儿肯定就保不住了。 火气升腾而起,苏锦刚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被眼前一脸怒意的凌斯晏,粗鲁地拽了起来。
他沉声质问她:“你就那样想死?你简直做梦!”
迷迭散的作用,苏锦意识还有些模糊。
她看向一旁站着的良妃和琥珀,刚刚在寒潭边的那些记忆,迅速冲撞到了脑海里来。
她突然失控地推开了凌斯晏,下床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就朝良妃扑近了过去。 “都怪你,都是你们!”
琥珀慌张地拦到了良妃面前:“太子妃,您冷静点,就算良妃阻拦了您,她也是为了您好。永安逝者已矣,您还是要多保重自己。”
苏锦眼睛通红,被侍女阻拦住。
她嘶吼出声:“你凭什么说逝者已矣,那是我的孩子,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放手,让我去陪我的永安!”
琥珀故作着急地曲解她的意思:“太子妃,小殿下的过世,谁都很难过,您真的不能怪是殿下害死的。您还年轻,怎么可能去给他陪葬?” 苏锦近乎疯疯癫癫地回身,死死地盯着凌斯晏:“对,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永安。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永安不会死的,他一定已经被仙云谷治好了,现在活得好好的。”
她颤栗出声:“你们都是魔鬼,全部都是魔鬼!
你们害死了我的永安,连他的骨灰都不放过,就也杀了我好了!”
凌斯晏清楚听到了她话里的那个“仙云谷”,还有要去陪着永安。
果然,就是琥珀说的那样,她是记恨他害死了永安,要去给永安陪葬。
苏锦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永安的骨灰被撒,加上她喝下的那碗姜汤里的迷迭散,她失控地将自己手里的剪刀,突然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凌斯晏反应迅速地逼近了过去,扼住了她的手腕,制住了那把要刺向她心口的剪刀。
他黑着脸抓紧了她的手腕,手上猛一用力夺走了那把剪刀,随即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苏锦如同被定住了,一动也不动了,死死地盯着他。
凌斯晏冷声道:“清醒了吗,闹够了吗?琥珀一句你怀了孩子,你就寻死觅活地要带着孩子给永安陪葬。
孤的孩子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值钱,活该沦为你所谓报复的工具是吗?!”
半边脸上火辣辣地发疼,苏锦只感觉心口揪扯着疼。
她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了许久,眼泪滑落下来:“你凭什么打我?
是你害死了我的永安,是她们让我的永安连骨灰都不能留下来,凭什么你还要怪到我的头上?!”
凌斯晏皱了眉头,他不是不愿意信她说的,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生母会撒了永安的骨灰,这怎么可能?
外面侍卫进来回禀:“殿下,悬崖边上检查过了,除了一些寻常的脚印,并没有挣扎滑下去的痕迹。”
凌斯晏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事到如今你是还想说,孤的母妃将你推下了悬崖吗?
就算永安的骨灰被撒了,东宫里那么多下人你不会叫,就一定要自己无声无息地去后山,再自己跳下去?”
他逼近过来,掐紧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苏锦,孤好声好气哄着你生孩子。
但孤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并不代表就可以没底线地纵容你,也并不代表孤就一定非你不可。”
苏锦还想多解释一句的欲望,彻底没了,理智也渐渐回复了一些。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能让她感受到的,只有面目可憎、眼盲心瞎。
她抬手去推他的手:“拿开,我嫌脏。”
凌斯晏冷笑出声:“怎么,不继续装疯卖傻了?装不下去了,你这倒是立马就正常了。
你不是说冤枉吗,许太医刚给你诊断了,你确实有了身孕,孤最后再问你一遍,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你愿意吗?”
苏锦看着他,她看到的,是永安死在床上痛苦而苍白的小身体,是悬崖边上被飞撒而下的骨灰。
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无论何时,无论她退让什么,这个男人从来不会选择真正信任她。
因为他的不信任,永安错失了治疗的良机,直至死亡。
因为他的不信任,永安的骨灰被撒,良妃轻飘飘几句话颠倒黑白,他就可以轻易相信她那些漏洞百出的说辞。
她看着他,低声笑了:“我不愿意,给你生孩子,我嫌恶心。
凌斯晏,永安没了,他的骨灰也没了,我的永乐已经离开大周了。
至于你唯一还可以威胁我的解药,我就是没了解药毒发身亡,自此也绝不会给你生孩子了。”
凌斯晏没料到,事到如今,她非但不认错,还说出这样变本加厉的话来。
他抬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耳边只有琥珀的那一句话:
“太子妃以为怀了殿下的孩子,说是带着殿下的孩子,一起给永安陪葬。”
他掌心用力,怒声道:“你果然承认了,自始至终,你根本就没真心想过要给孤生个孩子。你不过是想,让孤也好好体会一番丧子之痛!”
苏锦看着他,笑出声来:“是啊,你现在才想明白吗?可惜了,这个胎儿真的还保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