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斯晏伸手拿过床边的那碗汤药,拿银勺舀了要喂她喝。
勺子刚伸过去,苏锦立刻将头侧开来,面色嫌恶:“你听不见吗,我不想见你,我要见宗政翊。”
凌斯晏掩饰着不悦,将勺子放回药碗里搅动着:“你好好把药吃了,先把身体养好,等过段时间,我让你见他。” 他抬眸看向她:“不为别的,他这两年替我照顾你,也辛苦了。”
苏锦眸光里浮现怒意,掌心收紧:“不是替你!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说他辛苦。
凌斯晏,我们之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事到如今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凌斯晏没吭声,他的面色倒是平静了下来,衬得她满脸的怒恨和不甘,更加像是一个笑话。
苏锦牙关咬得打颤,片刻后继续道:“你以为还可以像两年前那样吗? 两年前的苏锦已经死了,被你亲手逼下悬崖摔死的!就算如今永安还活着,还在你手里那又怎样。
我告诉你,我死过一次了我不在乎了,你就是拿把刀抵到永安的脖子上去,我照样会拼了命离开这里,回宗政翊那里去!”
她声音发颤,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清清楚楚告诉你,我爱他。
我会跟他成亲,我会是他的夫人,而他会是我的夫君。而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
凌斯晏拿着银勺的掌心,缓缓收紧,他就那样一瞬都不侧开视线地、仔细看着她。 他不着急,等她说完了,发泄完了,这才开口:“所以你还是承认了,你就是苏锦。
你骗不过我,你也骗不过你自己,你到底还是承认了。”
苏锦双目发红,攥紧的手心拼命打颤:“对,我就是承认了,我就是,那又怎样,事到如今你还能怎样?
你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我了,而我也绝没有任何理由或者顾忌,会逼我自己留在这里。
凌斯晏,你有本事就再弄死我一次,要么我走,要么我死。” 凌斯晏掌心收紧,再又松开来:“你跟他,不过才认识两年而已,谈得上什么感情?可我们认识十四年了……”
“你不如他,就算我们认识四十年,而我跟他只是认识两天,你也不如他。你哪里都不如他,任何地方。”苏锦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提及“宗政翊”的时候,眼底会有一瞬的温和。
就像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提及他凌斯晏的时候,满目里都是光。
到底还是太晚了,来不及了啊。 凌斯晏掌心里有些发凉,再出声时,声音里含着些艰涩:
“可他还是丢下你了,跟北燕皇帝一起,将你一个人抛弃在了这里,匆匆忙忙走了。”
他说这话时,到底是有些心虚,侧开视线没再看她的眼睛。
可苏锦半点的怀疑都没有,她声音没有片刻的迟疑:“北燕皇帝或许会顾及家国利益放弃我。
但他不会,我了解他,他要么是被你算计了,要么是被北燕皇帝骗了,这才会毫不知情地回去了。
是我没答应跟他一起走的,我太傻了。”
时隔两年,她还是被凌斯晏骗了。
凌斯晏面上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无法接受,如今的苏锦真的对宗政翊有了感情,还对他有这样绝对的信任。
这一切待遇,分明以前只有他凌斯晏才会有的。
他宗政翊算什么,那个趁虚而入的男人,到底凭什么?!
他俯身靠近过去,按住了苏锦的肩膀:“锦儿,我不想跟你起争执,你清楚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你听话一点,好好过日子,对谁都好。北燕皇帝识大局,不跟我斗,他宗政翊执意为了你来对抗大周,损害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盯着她:“你忍心吗?你的救命恩人是北燕的太子,将来还可以继任皇位,有享不尽的权势和荣华富贵。
可如果他执意跟大周过不去,影响了两邦和气,北燕的皇子可不止他一个,历朝历代改立太子的,也绝不是没有。”
苏锦咬牙道:“他可以放弃这些,他不在乎。”
“是吗,你确定他真的不在乎吗?锦儿,皇权争斗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等北燕新的太子上位,他日再登基,你认为他宗政翊的下场,只会是当不上皇帝这么简单吗?”
凌斯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一字一顿,清晰传入苏锦的耳朵里。
新帝登基前,肯定已经视宗政翊为眼中钉肉中刺,担心他夺权。
等一朝皇权到手,新帝又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宗政翊继续存在。
轻则随便找个借口,分块封地让他到边关去。
重则,挑个谋反之类的大过,可能就直接赐死了。
想到这些,苏锦后背有些发凉。
她当初刚认识凌斯晏的时候,才五岁,凌斯晏曾当太子时,皇宫里冷血残酷的争斗,她也算是耳濡目染见多了,又怎么会真的不明白。
皇室里的人从来没有全身而退一说,要么权势到手,要么一朝一夕之间性命难保,都是常事。
凌斯晏将手里凉了的药,继续舀了喂苏锦:“你明白的,北燕皇帝带走他,那是为他好。
北燕跟大周也算是势均力敌,可他宗政翊不过是一个太子,天子都可能被换,太子算什么?他没有本事跟我斗。”
他将勺子递到她唇边:“锦儿,两年了,你的自在日子过得还不够吗,这一场梦,做得还不够吗?
我让你当皇后,这后宫里以后就是你的天下,前朝我想怎样就这样,后宫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为了你,连自己生母都送到宗人府去了,还不够吗?”
苏锦唇瓣颤动着,眼底的恨意一点点加深,突然伸手,将他手里的药碗,狠狠打落在了地上。
她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在发抖:“我只要见一眼宗政翊。
如果他不能带我走,那我就是死,也不会留在你这里的。凌斯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