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遇如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背叛了自己,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做着美梦。昨日的那一场杀戮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来到了一片艳丽的桃林中,漫天花雨里,坐着两个正在下棋的人。一个是卧佛寺的穆尘大师,一个则是许久未见过的禹川祭司。两人围坐在棋盘面前,似乎正在为这盘棋胶着。
“穆尘大师?禹川祭司?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赵遇如走上前不解的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穆尘大师一听,顿时乐了。他指着赵遇如对禹川祭司说道:“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有慧根啊,还知道自己在做梦!”
赵遇如一听,愣了愣说道:“我刚捏了自己,不痛,可不是在做梦?”
穆尘大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挥了挥手说道:“快过来,我俩同时入梦可是头一次,你莫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赵遇如心想着怎么着,难不成还要一起画张像吗?
禹川祭司倒是没有他那么多话,只是微笑着说道:“总教头,可要一起来一局?”
“好啊!”赵遇如倒也是没推脱,直接坐了下来,挤开了穆尘大师的位置。
“诶!我说你这个人!”穆尘大师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说道:“你就不问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呢?”赵遇如丝毫不买账的说道:“我偏是不问!”
禹川祭司听了,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对着穆尘大师说道:“素来听闻你放荡不羁,不守清规,还以为你是一个多厉害的人。没想到在赵总教头面前,也是说不出话来!”
穆尘大师冷哼一声说道:“我是懒得跟她计较!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要大祸临头了!”
赵遇如正看着棋盘,听到这句话,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棋子往穆尘大师身上丢了过去。
“我呸,你说什么鬼话呢!这可是在我的梦里,小心我修理你!”
“修理什么啊修理。”穆尘打掉她的手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赵遇如见他表情严肃起来,又不确定的看了看禹川祭司。
“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大祸?”赵遇如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禹川祭司站起身说道:“你俩的运势和大燕的国运紧紧相连,现在大燕的国运暗淡,即将有一场风云突变。而能扭转这场突变的,只有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不是,那你们都算到了大燕的国运,能不能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变回林羽芙啊?我不想再当这个总教头,不想再打打杀杀啦!”
“这······”禹川祭司有些语塞。
“你俩是换不回来了!”穆尘大师耸耸肩说道:“只有你是赵遇如,她是林羽芙,你们俩才可能成为拯救大燕的人。”
“我为什么要拯救大燕啊?”赵遇如欲哭无泪的说道:“今天拯救完大燕,明天是不是还要去拯救大秦,然后是西冀,是北蛮?他们怎么不自己拯救自己啊?”
“这场风云突变,会牵扯到很多人。而且百年之后,大燕才是天命所归!”禹川祭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们的后代,会统一这片大陆。我言尽于此,接下来的,就是靠你自己努力了!”
“不是啊,你还没说我有什么大祸啊!”赵遇如抓着穆尘大师说道:“说啊!”
穆尘大师摸了摸鼻尖说道:“不管是你,还是林羽芙,都面临着生死攸关的时刻。就看你们如何化解了。”
“哇,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赵遇如有些生气的说道:“所以你们来我梦里是做什么的啊?”
“提醒你啊!大祸临头了。但是我们又不能泄露天机!能这样已经对你很好了!”
“你连百年之后的事情都跟我说了,近在眼前的事情不跟我说?”赵遇如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真的是烦死了!”
禹川祭司笑了笑,点了点她的头说道:“百年之后的事不算天机,瞬息变化的当下,才是天机!”
说完,他的目光又盯着棋盘看。
穆尘大师也坐了下来,两人都不继续理会她了。
“行吧,反正你们来梦里见我一面,就是提醒我小心一点,我要是挂了,大燕的百年基业就没了对不对?”
赵遇如气鼓鼓的看着他俩,走上前去,拿起一颗白子随意的下在了棋盘上,然后说道:“那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穆尘大师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又看了看赵遇如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的说道:“她赢了?”
禹川祭司哈哈一笑,点着头说道:“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就算我们不来提醒,她也能走出困境的!”
两人相视一笑,盯着棋盘上胜负已分的棋局,久久不语。
赵遇如走出桃林,却被一股迎面吹来的寒风猛地吹醒了!她打了个喷嚏,坐起了身。
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宋墨卿已经不见踪影了。而营帐的门帘被风吹动,是压着门帘的石头被人挪动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桃乐惊呼着跑进了营帐,脸上的惊恐表情显而易见。
“怎么了?”赵遇如想到梦里穆尘大师所说的大祸临头,心中感到不安。
“勒都······勒都死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在她耳边响起!勒都死了!怎么可能?她可是派人严加看管着的呀!
“王爷知道了吗?”
“王爷已经赶过去了!还有······”
桃乐抿了抿嘴,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赵遇如有些急切的说道:“快说!”
“有人看见我们姑爷深夜骑马离开了我们的营地,还······”
“还怎么了?你说话快点行不行!”
“还杀死了阻拦的兄弟们。他走的时候还拿着一个盒子,可能是勒都的头。勒都,可能是他杀死的!”
这件事,比勒都死了还要让她震惊。
“宋墨卿?”赵遇如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说道:“你确定?”
桃乐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小姐,姑爷叛国了!”
尽管一直怀疑宋墨卿,但是真的证据确凿的那一刻,赵遇如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怎么会这样?宋墨卿为什么就这样突然叛国了?为什么?”赵遇如站起身说道:“没道理啊,如果他是叛徒,那么他一定要想法设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留在我们这里才对!”
“赵总教头!”小六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说道:“我们王爷找你过去!”
“我知道了!”赵遇如心不在焉的说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勒都身首异处,身子还在,头不在了!还有,宋大人不见了,有人见他半夜出营,还杀了我们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赵遇如穿戴好铠甲,看了一眼小六说道:“我是问,他们对宋墨卿是叛徒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小六一愣,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你,他是他,赵家军都分得清是非,不敢有意见!”
赵遇如没说话,带着桃乐走出了营帐。
天依旧昏暗不明,而所有人看着走出营帐的赵遇如,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尽管人人都跟她打招呼,但是赵遇如还是察觉出了他们眼神中的异样。
毕竟叛国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赵家千挑万选的乘龙快婿啊!这件事传回了上京,还不懂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赵家的女婿叛国,如果皇帝不信任的话,那他们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想到这儿,赵遇如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姐小心!”桃乐忙扶住了她。赵遇如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看见不远处的燕临钧,表情也是十分的严肃!
“王爷!”赵遇如忙跑了过去,现在她只能抱着燕临钧这个大腿了!
“怎么回事?”
燕临钧摇摇头,很快便有人抬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走了出来。
“尸体上有北蛮皇室的纹身,是勒都没错了!”燕临钧叹了口气说道:“这下麻烦大了!”
“真的是宋墨卿吗?”赵遇如紧张的抓住燕临钧的手问道。
燕临钧看了一眼赵遇如,冷笑一声说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是让你好受些的,还是我说的直白些?”
“算了,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让我好受?”
“勒都是被人从后面杀死的,但是他的脚印确实朝着另一个方向,并为移动和挣扎。凭勒都的敏锐,不可能有人出现在后面还毫无察觉。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正在跟人谈话的时候,被人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杀死了。”
“所以······有两个人?”
“估计是!所以我们这里估计还有内奸,说不定,你的状元郎还是被人胁迫的,这样解释,你有没有好受一些?”
“我谢谢你啊!”赵遇如叹了口气,燕临钧瞪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狠狠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不用训练,不用巡逻吗?”
那些士兵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低头四散离开。
见那些人走了,赵遇如有些无力的说道:“完了,我们赵家是不是完了!”
燕临钧双手抱胸,思考了片刻说道:“客观上来说,是的!”
“但是······我们不知道宋墨卿是这样的人啊!我们不知道啊!”
“那你要怎么让天下人相信你呢?”
“我······”赵遇如欲哭无泪的说道:“那现在我要怎么办?我不会被砍头吧?”
“现在纠结这些都没用了,还是先看看,要如何补救吧!”燕临钧皱着眉说道:“勒都是拉玛丹最喜欢的一个儿子,现在他死了,我们怕是要准备一场恶战了!还有你,现在宋墨卿叛变,你的威信也是大打折扣,赵家军是你的,你要怎么树立威信,自己看着办!”
“我怎么知道?”赵遇如焦急的说道:“难不成要我亲自手刃了宋墨卿才可以吗?”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阵呼啸的北风吹过,燕临钧缓缓开口道:“不然你以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只有大义灭亲,将功赎罪,你们赵家才有挽回人心和君心的可能性。不然的话,你就等着众叛亲离,被皇上满门抄斩吧!”
说完,燕临钧就转身离开了。
赵遇如站在寒风中,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免朝她投去了复杂的目光。有人是同情,有人是怀疑,也有人是不屑。
在这件事面前,一向同心一体的赵家军,也产生了缝隙。
他们信仰的统帅,却嫁给了一个叛国的逆贼,这让他们很难不动摇自己心中的信念。
燕临钧说的没错,如果赵遇如不亲手杀了宋墨卿,怕是很难收场。
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赵遇如的心头,她要如何下手?远在大燕的父亲和哥哥又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穆尘大师和禹川祭司还真是够仗义,提前跟她说了自己会大祸临头,但是就算是说了,又有什么用?
“合着你们是无聊,来我梦里下盘棋啊!”赵遇如苦笑。
“赵总教头,你可别着凉了!”正思虑着,一件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赵遇如回头看去,发现居然是新茶这个小丫头。
“是你啊!”赵遇如表情淡淡的,她印象中这个丫头不是在营帐里烤火,就是在睡觉。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小丫头也是跟着自己吃苦头了。
“总教头,那个,宋大人的事情我听说了。您也别难过。我们姑娘以前说过,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您见得少,被骗了,不奇怪!”
赵遇如露出一个苦笑,这句话,还不如不安慰。新茶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她以前那个阅男无数的姑娘!
“只要遇上了,不管以前见得多见得少,都会上当的。新茶啊,你还小,跟你说,情爱这东西,还是少碰的好。”
“总教头,您说这话,怎么跟我们姑娘似的!”新茶愣了愣说道:“也不知道我们姑娘在北蛮如何了?现在勒都死了,他们会不会迁怒到我们姑娘身上啊?”
这话顿时点醒了赵遇如!
对啊!林羽芙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北蛮,现在勒都死了,拉玛丹还不得把她抓来泄愤?
“该死的宋墨卿!”赵遇如咬着牙骂了一句,飞快的往燕临钧离开的方向跑去。
拉玛丹此时正看着自己脚下,那颗熟悉不过的头颅!他浑身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勒都王子的头颅,我给您带回来了。至于身子,恕我没有这个能力!”
说话的人是一身黑衣的宋墨卿,他眼神淡漠,看过去十分的冷峻,完全没了往常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谁干的?谁干的!是不是你?”拉玛丹怒吼着上前扯着宋墨卿的衣领说道:“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
“勒都王子是战俘,赵遇如和燕临钧从来不是一个会优待战俘的人。他是被斩首的,若不是我,勒都王子的头颅此刻怕是已经喂了野狗了!”
“他们竟敢如此!”拉玛丹红着眼,完全没有去追究宋墨卿的话是真是假,直接拔刀砍翻了身边的一个侍卫然后说道:“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拿赵遇如和燕临钧的人头来祭奠勒都!”
他拿着刀走出营帐外,看见了站在外头的苏蒙和格朗等人。
“父亲,那个······真的是勒都吗?”
拉玛丹没说话,他紧握着手中的刀,下一刻,居然毫不犹豫的挥向了苏蒙!
“大王!”周围几个武将惊呼着上前阻拦下了拉玛丹,但是刀还是落下,在苏蒙的肩头划出了一道伤口。
“这下你满意了吧?你的太子妃,害死了我的儿子!”拉玛丹气急败坏的说道:“来人啊,把林羽芙给我压过来,我要亲自处置她!”
“父亲!”苏蒙沉声说道:“就算要处置,也轮不到我的妻子。杀了林羽芙也只不过是泄愤而已,但是燕临钧的妻子马上就要到北蛮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妃,是赫赫有名的玉林郡主。劫了她,比林羽芙更有用!”
“燕临钧······对,燕临钧!他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把她的妻子抓来祭奠我儿子,我要用他的妻子,告慰勒都的在天之灵!”拉玛丹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丢了刀,对着自己麾下的武将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商议!”
说着他们便重新进入王帐内了。
苏蒙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瘫在地上。
“苏蒙,站起来!”格朗上前把苏蒙扶了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到底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苏蒙摸了摸肩头上的血,叹口气说道:“到我护不住的时候吧!”
两人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从营帐内走出来的宋墨卿!
“苏蒙太子真是痴情,宋某佩服!”
苏蒙有些瞧不起这样的叛徒,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比宋大人心狠,赵总教头如此对你,你都可以抛下不顾,苏蒙这才佩服!”
宋墨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件事轮不到你们来评说!我累了,去休息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看着宋墨卿离去的背影,格朗皱着眉说道:“当初来的时候,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总是让人忽略了去。但是现在一看,锋芒毕露,倒是和那个淮阳王有的一拼。”
“行了,快些回去吧。我伤口痛得很!”
格朗无奈一笑,看着他说道:“你也会知道痛,我看你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大战来袭,他们心中都有各自放不下的东西,总要去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