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大师”张全义1】
张全义本名张居言(有书亦作“张言”),家中世代务农,年轻时曾在县政府当临时工,经常受到县令的歧视和羞辱,工作和生活都很不顺心。恰逢黄巢之乱,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张全义看到了阶层跃迁的希望,于是欣然放弃了临时工的苟且,奔向诗与远方,投奔草军,跟着黄巢混了。
张全义应该算是最早一批投奔草军的骨灰级草贼元老,跟随黄巢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受到提拔与重用,黄巢入主长安、建国称帝的时候,任命张全义为吏部尚书、充水运使,相当于“大齐国”的组织部部长、兼交通部副部长。
黄巢被击溃后,张全义投奔到诸葛爽帐下,被诸葛爽表奏为泽州刺史。诸葛爽死后,儿子诸葛仲方袭位,“托孤重臣”刘经与李罕之争权夺利,互不相容,当时张全义站队李罕之,携手逐走刘经,控制河阳地区。
随后,张全义与李罕之分赃不均,渐生间隙。原因很简单,李罕之在诸葛爽时代,就是集团二号人物,官职、地位等均在张全义之上,并且在驱逐刘经的过程中,也是李罕之的人脉关系(李克用),出力最多,所以李罕之在分割胜利果实的时候,表现得也很强势,对张全义不够友好、不够尊重、不够体恤,导致张全义心生不满。详细过程前文有述。
张全义秘密与李罕之的敌人——王重盈取得联系,内外联合,对李罕之发动突袭,逐走李罕之,控制河阳。李罕之逃到河东,搬来李克用天兵天将,张全义于是向汴州朱温纳款归降,请求朱温庇护。即“河阳争夺战”,最终以朱温的胜利而告终,张全义占据河阳,并从此正式加入汴州势力,从那时起,张全义就死心塌地地忠于朱温。
那一年,是唐僖宗文德元年(888),一直到后梁灭亡(923),张全义效忠朱温35年!这才是真爱。
“张全义”是唐昭宗赐的名字,跟朱温的“朱全忠”是同一批次。一个全忠,一个全义,图个好寓意。只可惜全义是真的全义,全忠可不怎么忠。
朱温篡唐建梁,张全义主动请求改名,避圣讳,于是朱温赐名张宗奭(音同“是”),惯例,全书皆以“张全义”呼之。
朱温时代封张全义为魏王,册拜太保、太傅、太师,常年做河南府尹、各地节度;朱友珪加封其太尉;朱友贞加封其洛阳留守、天下兵马副元帅。
庄宗入汴,张全义自洛阳主动来汴州朝觐,泥首待罪。李存勖抚慰久之,命人搀扶着他上殿,赐宴压惊。
早在张全义与李罕之争夺河阳的时候,李克用俘虏了张全义的弟弟张全武一家。李克用没有为难他们,在太原赐予田宅,给予了较为优厚的待遇。从那时起,张全义虽然忠心服侍于朱温,却常常秘密派人与太原方面取得联系,至于他只是局限于家务事,还是涉嫌充当河东的间谍,就不得而知了,史籍只云“常阴遣人通问于太原”,就这么一句话,留给后人自行体会。
所以李存勖对张全义安抚道:“卿家弟侄,幸复相见。”张全义感激涕零,拜谢皇恩。李存勖命自己的弟弟们和儿子们全都以兄事之,对张全义无比尊重。当时张全义已经71岁了,在镇守洛阳35年,在后梁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亦有良好的口碑和深厚的群众基础,李存勖哪怕是作秀,也要对这位政坛活化石、政治花瓶恭敬有加、轻拿轻放。
张全义之所以能在云诡波谲的政治场中成为政坛常青树,历事两朝三帝(不算朱友珪)而不倒,历守太师、太傅、太保、太尉、中书令、赐爵一字并肩王(后梁——魏王,后唐——齐王),食邑一万三千户,曾做河阳、天平等军节度使,在官场上稳升不降连续40年,位极人臣,在后梁与朱温是儿女亲家,在后唐是皇后的干爹……且最后是自杀,死后不但没有受皇帝的指责,反而立刻有追封。自古以来,混到张全义这个份儿上的,用《旧五代史》的评价说,“盖一人而已”。
当然,不久之后的冯道后浪推前浪,成为世界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真正“不倒翁宰相”,不过综合来看,冯道比起张全义来,还是稍微逊色一些。
张全义之所以创造这个官场奇迹,主要是他识时务,明白事理,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他与郭崇韬可以形成鲜明对比。
翻看张全义的早年经历,不难看出,与朱温有些类似,都是社会底层,不如意,然后投奔黄巢草军,积累军功,渐得功名。
然而在黄巢落败前,张全义在各方面都是盖过朱温的。比如出身,张全义比朱温强,农民、县政府临时工VS帮佣;黄齐政权建立时,张全义是吏部尚书,吏部是六部中地位最高的,部长一哥,而朱温只是一个做外围的。
所以在朱温心里,对这位老同事也是有些猜忌的,有好几次动了杀他的念头。
张全义也明白这个道理,位高权重从来都是招灾惹祸的根源,更不能抢了领导的风头,所以张全义处处避让、谦卑谨慎。
在归附朱温前,张全义就处处忍让李罕之,在强势的李罕之面前,张全义认怂装孙子,以至于连手下都看不下去;
朱温篡唐前,与张全义互为尚书令、中书令,地位相当,张全义于是累表推辞,又坚辞节度使,把名望、权力主动让给朱温。
不拉帮结伙、不结党营私、不争权夺利、不居功自傲、不炫富……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劝课农桑,招抚流民,生活极为低调。贵为王爵,仍然不穿绫罗绸缎。虽然出身于行伍,却尊奉儒生念书人,不迷信旁门左道,最爱读老子、庄子,倾心于出世思想的道家学说,真正与世无争。
某次,朱温又动了杀心,已经布置好了鸿门宴,专等张全义自投罗网。
张全义的妻子储氏明敏有才略,经常帮张全义鸣冤辩解,这一次,她彻底豁出去了,径直来到朱温面前,不顾君臣大体,竟然对朱温破口大骂,厉声指责道:“我老头张全义,不过就是一个只会种地的老农民(种田叟耳)!三十多年了,没干别的,你看看洛阳四郊,有一寸闲置荒芜的土地吗?呕心沥血、尽职尽责,开荒农田,使百姓安康,使税赋收入增加,为陛下打天下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现在上了年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陛下还猜忌他?他都快要死的人了,怎么可能造反?”
骂得朱温哑口无言,只能赔笑求饶,“误会误会,我没那个啥,求求你别再说了(我无恶心,妪勿多言)。”为了证明自己绝无害他之心,朱温就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张全义的女儿,结成儿女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