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淮阳王府的侍臣和家眷来说,皇上并没有对他们从轻发落。
原本上官静还以为家眷能免了杀头改施流刑是好事呢,至少能保住命。后来她才知道,她还真是个无知的现代人。
大周朝惯常的流刑地点就那么几个,苦寒的北疆,遍布瘴气的容州,以及西陲靠近蛮人部落的安息州,全都是距离京城三千里左右的荒凉边陲。
后来经过冯老头的科普,上官静才知道,所谓流刑,是如何折磨犯人的。
一般来说,像是淮阳王府家眷这种大案的人犯,都会由京中差役直接押解往流放地点,途中不会与地方差役交接。他们每日的行程是有规定的,无论多远的距离,两个月必须走到。差役可以骑马,但是人犯必须带着枷,靠着两条腿走。
北疆距离京城三千里,因此徐侧妃、林侧妃以及淮阳王那些未成年的儿子们,须得带着枷锁一日步行五十里以上,因此经常有犯人会禁不起路上的折磨死在半路。
人在半路死了是没关系的,因为这是常事,一纸证明就可以让押解差役免责。但若是走得慢了,这人不能按时到流放地点,押解差役会受到极大牵连,所以若是这些被押解的人犯速度不够快,差役们会使出各种手段,脚踢、鞭打,棍棒抽打,甚至将人吊在马后拖着走,都有可能。
“可以贿赂吗?”上官静有些好奇地向冯老头打听:“比如若是林太尉给押解差役一大笔钱,会不会林侧妃和他儿子的待遇能好点?她儿子今年才六岁,这么一路折磨过去,绝对活不了。”
“一般罪犯还有可能行贿。”冯老头叹着气摇摇头:“但是那是谋逆罪人淮阳王的家眷,谁敢。”
原来如此!还不如杀头呢!上官静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消息皇上下旨后的第二日,十殿狱就传出了消息,林侧妃绝望地用腰带勒死了只有六岁的儿子,又上吊自尽了。而早已因为绝食奄奄一息的徐侧妃,也在押解上路的第二日就断了气。
对于以前是淮阳王宠妃的徐氏和林氏来说,这是极其惨烈的结局。但上官静其实不清楚,她们的娘家人,是否会因此伤心,亦或者会因为她们的死而偷偷松一口气?
因为对于与淮阳王府由着七扭八歪关系的世家大族来说,淮阳王一案的在押人犯,越早死干净越好,死了就死无对证了。比如武定侯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轰轰烈烈的谋逆大案就这样尘埃落定,并未因此牵连太多朝臣,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当然,也是有人对皇上的决定十分不满,比如陈皇后。
因为淮阳王谋反,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真是恨不得将与淮阳王府有关的所有人都千刀万剐了才解恨,只可惜不行。
皇上下圣裁那日,陈皇后去了一趟御书房,与皇上争执了很久,但她并没有能力改变皇上的决定。
等着一切都折腾完,皇子们停灵已足白日,白日大奠之后,三位皇子的灵柩移往皇陵下葬,百官除服。
此时已近年关,不过京中还是冷冷清清,没什么喜庆气氛,虽然皇子们都已经下葬,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宴宾客。
三个月了,萧景珩还是个居住在宫中身份不明的人,而围绕着他的斗争其实一直也没停止过。至少有七八位嫔妃争着给他做养母,又十几个世家大族在为自家子弟竞争他身边陪读的位置。
在思政殿教书的资格同样也是竞争激烈,人人都在盯着萧景珩这个没名没分的“闲杂人等”。
上官静和萧景珩依旧没有机会见面,但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倒是很频繁。
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皇太后多次提出想要让杨家子弟做萧景珩的陪读,但都遭到了朝臣们的激烈阻拦与反对,皇太后终于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们杨家,就算有她这个皇太后镇场子,但在世家大族眼里还是不够看,陈家、苏家还有林家这样的一流世家,甚至还有宗室们,都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子陪读的位置落到杨家手里。
认清事实后,老太太立刻开始动了另一条路上的心思,反正皇子大丧已过,有些事也可以开始安排了。
因此过年之前,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安宫,成为了后宫中第一个恢复正常气氛的宫苑。老太太借口心情不佳,下了懿旨让何灵瑶带着雍州来表姐妹们到宫里来住些日子,陪她解解闷。
让何灵瑶进宫小住那就是个借口,重点是雍州来的那些杨氏姑娘们,这事儿大家心知肚明。
因此何灵瑶在接到懿旨的那一天,立刻紧急打发人去武定侯府上,给上官静捎了信,上官静回复给何灵瑶四个字“无须担心”,但却一转头,就拿着何灵瑶的信去找武定侯夫人了。
“娘亲!您看!表姐信上说,太后娘娘想要选个杨家女给景珩,”上官静装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将何灵瑶的信往武定侯夫人的桌上一拍:“怪不得太后不让我进宫!原来她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呢!”
“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武定侯夫人匆匆看了一遍信之后,气得脸都青了,站起来就准备往外书房走。
戏精上官静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扯着武定侯夫人的衣袖:“娘亲,您要去哪?这是后宫的事,您去找爹爹,爹爹也是没办法的吧?”
“静儿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要碍事。”武定侯夫人回身敷衍似的拍了拍女儿的脸蛋:“娘亲去和你爹爹商议一下,有爹娘在,总不会教你吃这样的亏。”
武定侯夫人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上官静哭兮兮地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一出门,她皱在一起的小脸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她转头往外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这种事,哪里需要她亲自来操心!比她着急的人有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