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楚鳞没想到他要问的就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谢君修轻笑了笑,甚是温柔,火光眸光交织,似有万般柔情。
“突然这样说起有些唐突,还希望秋儿你不要见怪。”
楚鳞忙是摆手,“不要紧不要紧,只是突然提起有些惊讶。”
她也想知道,她在谢君修心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形象,也想趁机探一探他对这桩婚事的意见。
“那君修哥哥想知道些什么呢?”
谢君修摸了摸下巴,“就是她平时的一些事情啦,喜好啦,这些琐事就可以了。”
“就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呢?”
楚鳞微愣,她就不喜欢吃东西呀!
“楚鳞姐姐不挑食,基本上什么都行,硬要说的话……”楚鳞沉吟了片刻,“喜欢鱼多点吧。”
嗯,鱼!今天刚吃了鱼。
“这样啊。”谢君修点点头,像是在听很重要的事情,表情严肃,要把它牢记于心。
“那她平时喜欢玩些什么呢?我听说她的功夫不错,在辰州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楚鳞有些心虚,名声真的是响当当?而不是恶名远扬?
以往她自己做的事情她心里清楚得很,传出去并不是什么正经名声。
辰州响当当的纨绔头头,连穆侯府的恶霸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的那种。在家规森严,注重礼教的谢家看来,肯定只会觉得是胡闹,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也许是个法子。楚鳞思索道,他们家既然那般注重礼仪名声,要是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指不定这桩婚事就黄了呢?到时候他们再抬出自己逃婚无理这件事情,嘿,再顺理成章地提出退婚,多美啊!
楚鳞想到这,不由得笑出了声,发现谢君修正看着自己,等待回答,忙是收敛住了。
清清嗓子,以一种近乎天真的声音说道,“啊,这个呀。我记得楚鳞姐姐以前和哥哥他们很喜欢去留仙居,不过每次都不带我和萱儿,里面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里有很多很好看的姐姐,她们的胭脂水粉可香了呢!我曾经让哥哥帮我问问她们用的都是哪家的香粉,还被哥哥训斥了一顿呢!”
楚鳞蹙着眉,气呼呼地鼓着小脸,颇为委屈,似乎想起白白被训的事情还很不明白。
谢君修当然听出来了那“留仙居”是何许地方,寻花问柳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罢了。
“她时常去那儿吗?”挑了挑眉。
上钩了!
“也不是。”楚鳞咕噜噜地转了转眼珠子,伸出指头数着,“还有万花楼,烟翠阁,冰香院,芙蓉招……”
楚鳞一边细数着,一边观察着谢君修的表情。果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还是很在乎的吧。
这方法果然能行。
“除了这些地方,平时还去别的地方吗?”谢君修问。
对于楚鳞的事迹他听说过一些,不过没想到她的阅历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富不少。估计辰州宁阳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花楼,她全都去过了吧?说不定还是老主顾。
“还有啊……”楚鳞觉得还需要再添点火才行。
“哦,对了,楚鳞姐姐还常去穆侯府。”
“她去那里做什么?”谢君修不解,楚家同穆侯府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没有听说楚鳞和穆世子交好啊?
“楚鳞姐姐可威风了!去穆侯府当然是为了揍那个小侯爷啊!”楚鳞讲得神采奕奕,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真心崇拜她的小姑娘。
“揍小侯爷?平白无故揍他干什么呀?”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小侯爷把鳞姐姐养的小猴子给弄伤了。然后鳞姐姐就追了他打了半条街,一直到穆侯府。在小猴子伤势没好的那段时间,鳞姐姐基本上都会去穆侯府一趟,去要说法。”
“小猴子?”谢君修问,“什么样的小猴子,能让她如此生气?”
“是鳞姐姐从小养的,好像到现在已经有十年,是一只狨猴。所以感情甚笃,非旁物可以比拟。”
尽管如此,那也不过是一只猴子,在旁人看来,一只畜牲是无论怎么也同小侯爷无法相提并论。
“那小猴子是不是别人送她的?”
“嗯,没错。”楚鳞点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君修哥哥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小猴子的来历她差不多都要忘了,如果不提还一时真想不起来。
谢君修勾唇笑了笑,看起来还挺高兴,半点不像要苛责楚鳞蛮横的样子。
“听人说的。”
楚鳞想问不知是谁人连这种久远的小事都能打听出来,但转念一想,他曾经去过她家,也许是父亲告诉他的也未可知。
“她现在好嘛?”
“什么?鳞姐姐还是小猴子?”楚鳞一时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
谢君修注视着楚鳞的眼睛,嘴角仍噙着一抹微笑,“我当然问的是……小猴子。”
“它呀,挺好的啊。”楚鳞想也没想就直接答了,后知后觉太过迅速,又补充道,“后来我又见过它,活蹦乱跳的,伤势养得很好。”
“是嘛,那便是挺好。对了,还没有问小猴子叫什么名字。”
“咻咻。”
“嗯?”
楚鳞看着谢君修眼中的诧异,刚发现这个同音,忙解释道,“不是你那个修字,是‘来视襄人,噢咻提携’那个咻。咻咻,因为它每次上下树很快,咻的一下就上去了。”
谢君修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同一只狨猴撞了名字。
楚鳞之前也没注意,现在突然发现了,只觉得再见到谢君修有些怪怪的,总想把他和咻咻联系。想咻咻的时候,也会不觉间浮现出谢君修的脸。
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除了你们几个,楚鳞平时还有交好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她了,现在若是将人都答死了,那岂不是以后再胡编乱造的时候,岂不是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这个我也知道的不多,单知道还有亓官澈,平时亓官也会常来找我们来玩。或者说,哥哥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同亓官在一起研究最新的衣服式样的。”
“君修哥哥,你都问了这么多了,我还不知道鳞姐姐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呢。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就知道你们合适呢?”
楚鳞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边,小脸放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谢君修。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我也当然一直将她当做妻子看待……”
这确实是像谢君修会说出的话。君修,即为以君子之风修身立德。不过,在遵循礼法的同时,是不是也忽视了自身的想法需求?
“我们也并非没有见过面,只是那时候年岁很小,她忘了也很正常。”
谢君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凝望着楚鳞,好似这话就是说给她的,而不是林秋儿。
一瞬间,她觉得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小时候见过?楚鳞神情不变,只是心中已经在极速地回想。小时候有见过吗?有吗?没有吧?
“那个时候还发生了一些趣事……”谢君修垂眸一笑,没了下文。
“什么事啊?”楚鳞好奇,他们不光见过。还有事情发生?
谢君修笑着摇摇头,“都是些小孩子间的玩笑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楚鳞心里痒痒,只是她现在披着“林秋儿”的身份,贸然打听别人的私事并不太好。这个身份日后还要再用,还是苦心经营点为好。
“那除了这些,平日里她还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听戏?话本?访景?”谢君修尽量挑些楚鳞感兴趣的话题来问,就比如他根据传言,就不会问她喜不喜欢读书这种话。
“都还行,话本的话确实也迷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有了《拜月记》,就没再看过了。”
是啊,自从写完了《拜月记》,楚鳞基本上将世间能用的所有桥段,不论新旧都用到了,自然是看其他的索然无味。更重要的是,都不如她写的。
“《拜月记》?这本我倒是看过,着实不错。”
“那你觉得怎么样呢?”楚鳞想听听谢君修对她这部作品的评价。
“明月阴晴何处定,不过大梦一场醒。即使用语再风趣幽默,也难掩其基调的哀愁。就像是白初,他从最初的天才沉淀为了最后的宗师,但是他在成长的路上不断在得到在失去,最后孑然一身归入山林。我不知道写他的人是如何想的,只能推测其看似潇洒肆意,实则有自己也化解不了的愁绪。”
楚鳞只觉得他在胡扯,自己写这个的时候哪里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把自己心中想的故事给叙述出来了而已。至于有没有他说的那些愁绪,她又怎么会有?神仙都不一定过得有她逍遥自在。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啊,我读它的时候只觉得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罢了,没想到背后这么复杂。”
楚鳞的话里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写书者还没有看书者了解?只不过谢君修不知道这层意思,也听不出来。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理解,至于正不正确,是否确有此事,那便只有游山客他本人才知道了。更何况,每人理解不同,也是情理之中。”
楚鳞重重地点点头,深以为然,这本书刚出的时候,怎样解读的都有,什么样奇葩的传闻她听说过,也不过一笑而过。
火堆里的木柴就要燃烬,只剩下大片焦黑的炭末。
明月在他们交谈时,也不知何时升至了天顶。
月色皎皎何其撩人,伴着群星,呼唤着地上成对的人儿,去到梦里。在那里,伴着月光,去会白初,去体会真正的《拜月记》。
……
第二日清晨,楚鳞是被一阵鱼粥的清香给唤醒,这种最简单的食物烹饪,有时候才是最为美味。
昨晚的篝火早已熄灭,谢君修在其旁边又生了一堆,上面挂着一个简易制作的陶罐,里面便是香气的来源——海水鱼羹。
楚鳞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谢君修的外袍,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没想到能睡那么好。明明受伤的是他,自己不好好看护就算了,还要他来照顾自己。
“你还受着伤,让我来吧。”说着就掀开衣服,起身过来。
谢君修听见身后的动静,也回过头来。
少年同逆光同回眸,眼中带着温柔,笑容比晨光还要和煦。
“无碍,已经恢复得比不多了。”
楚鳞颇为震惊,“真的?”说完就要上来检查伤口。
谢君修捉住了她自然就伸过来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是松手。
楚鳞也意识到这样做太过莽撞,也不再继续,只是问道:“昨日伤势还那么严重,怎么可能才一晚上就好了?”
谢君修无奈地笑笑,“确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信你看。”
话毕,谢君修就一个翻身跃往了洞外,施展了一套拳法给楚鳞看。
楚鳞也是习武之人,里面的门道自然能够看出。肌肉劲力的确不像一个重伤之人能够有的状态,难道他真的恢复好了?
即便是修灵之人,木灵水灵有帮助疗养的功效,那他这也太快了些吧!楚鳞不由得惊叹,这谢君修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她不免想到,入学测试,他是否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谢君修演示完,便收了势,重新回到山洞。
“君修哥哥,你当真恢复得差不多了?”楚鳞即使亲眼所见,也难免有些不敢相信。
“当真。”谢君修说得轻松,一副没事的样子。“这个鱼羹还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先收拾准备一下吧,等会儿叫你。”
“好,那我去河边梳洗一下。”楚鳞答道,当然不是去河边,而是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用灵而已。
“不用这么麻烦了。”
谢君修一边照看着罐里的食物,一边捏了个诀子。
清水浮在楚鳞周围,非常精准而体贴得帮她梳洗完毕。
楚鳞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被傅掌教惩罚的夜晚,便是谢君修帮她用灵打来了热水供她沐浴。
“哇,谢谢君修哥哥!”
“没事,过来吃饭吧,是你喜欢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