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窈心中千般思绪沉浮,终究还是轻轻开口。
“明日朝堂上,或许有人会对你不利……我言尽于此。”
她丢下这一句话,心虚一般地急急令人起轿离开。
明淙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那顶软轿飞一般地逃走,眸光幽深。
前世明舒窈折辱明淙太多,偏偏最后是明淙用自己的命换了她魂魄重生。
明舒窈失魂落魄地靠在软垫上回想。
昨日的起因,是沈家二小姐沈秋在书院里大发厥词,说皇帝有意将她指婚给徐国公世子……
谁不知徐国公世子徐璞是大公主明舒窈看上的男人?
沈秋是明淙的表妹,明舒窈干脆就拿明淙撒气。
沉梦小心地看着明舒窈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公主,您一向不是跟太子势同水火,怎么大半夜专程来提点他?”
明舒窈脸色恹恹,低声道:“我以往做的不对。”
她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随他便吧,我也不在乎他信不信。总之,以后我不会对他再做什么。”
反而要时刻想着把这条命还给他。
她生来尊贵,从不曾欠过旁人什么。
既然重生了一回,那就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想到仇家,明舒窈又吩咐沉梦:“这阵子不许徐璞再进宫来看我。”
徐璞跟她青梅竹马长大,时常在被天启帝召去议事后,拐个弯来昭阳宫看她。
沉梦无奈地笑了笑,只当明舒窈还是小孩子脾气,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
第二日,徐璞被沉梦拦在了昭阳宫外,有些惊讶:“阿窈心情不好?怎么连我也不见?”
沉梦摸不准明舒窈的想法,笑着劝道:“公主昨夜做了噩梦,现在正烦躁。她谁也不见,上午饭也不肯吃,后来还是陛下亲自哄了一会儿……”
徐璞意兴阑珊,将手中一个包裹递给沉梦:“我专门给阿窈带的梅花糕,还请沉梦姑姑转交给阿窈。”
沉梦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徐璞,一转身,便看见明舒窈披着寝衣,顺着门缝张望。
“殿下要真不想见徐公子,又何必站在门口张望?”
沉梦失笑,将包裹打开,里头是两屉还散发着热气的梅花糕。
糕点雪白晶莹,做成梅花形状,上头浇了朱红的梅子酱,看着就让人食欲一振。
明舒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看一眼罢了,至于叫他进来说话……我现今也没这个兴趣。”
她又不是犯贱,上辈子对徐璞掏心掏肺的好,最后叛军入城,徐璞不还是丢下她一个人受辱?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得是。
“丢了吧。”
明舒窈看也不看梅花糕,径直转身进了屋。
徐璞离开昭阳宫,还没走多远,就被天启帝召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天启帝正与一众大臣议政,徐国公也在列。
徐璞眸光一扫,没有发现太子的身影,不禁有些讶然。
太子明淙今年已二十了,以往天启帝议政时,都将太子带在身边。
今日天启帝亲近的王公大臣来的不少,太子反而不在。
“臣徐璞,参见陛下。”
徐璞老老实实地双膝下跪。
天启帝面目和善,笑呵呵地开口:“起来吧。”
他随口道:“今儿阿窈心情有些烦闷,你一会儿去陪阿窈散散心。”
徐璞苦笑,又跪下谢恩:“臣记着昨天大公主受了委屈,一早便买了梅花糕送来。沉梦姑姑说大公主关了宫门,谁都不见。”
“小孩子心性。”
天启帝摇头,面上却没有责怪之色:“阿窈这孩子,是被朕宠坏了。也不知以后怎么择婿……沈公,你说京中可还有什么好儿郎?”
他这话说的极为亲近,沈愚却起了一背的冷汗,当即跪了下来。
“公主千金凤体,臣不敢妄议。”
谁不知道昨日沈家二小姐跟大公主起了冲突。
沈愚是真的害怕天启帝迁怒于他。
姐姐沈皇后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太子明淙又不得天启帝宠爱……他这个国舅当的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偏生自己的女儿又想不开,要去跟大公主抢男人。
徐国公呵呵一笑,在旁边打圆场:“依臣所看,大公主还是小孩子,尚未及笄。臣的大女儿当初也被臣留在家多待了几年。这女儿啊……还是不急的好。”
天启帝面色稍松:“沈公起来吧,说些家常话罢了,不必拘礼。”
沈愚苦笑,心知这事儿还没完。
昭阳宫内,明舒窈正在清点徐璞曾送给她的东西。
摆件、玉屏、书画、墨宝……
沉梦起先没当回事儿,但看明舒窈自昨晚就对徐璞表现出了反常的厌恶,沉梦脸色也沉重了起来。
“去,找两个机灵的,查查徐国公世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怒公主的事。”
沉梦悄悄提点了两个小太监出宫查探,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
明舒窈是沉梦看着长大的。
天启帝两任皇后都死于难产,沉梦永远不会忘记,继后临终时哀哀看着她的目光。
后宫中多是尔虞我诈,沉梦一手将明舒窈从襁褓中带大,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明舒窈。
当然,沉梦相信天启帝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望了望不远处皇帝的勤政殿,沉梦收拾好情绪,走进殿安抚明舒窈:“公主不要生气,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他徐璞又岂是什么芝兰玉树之人?公主若是不喜欢他了,我们换一个便是。”
明舒窈也笑,她亲昵地蹭着沉梦的手:“姑姑说的是,我乃是西楚长公主,什么样的好男儿配不得?”
顿了顿,明舒窈又叹息道:“姑姑,不瞒你说,我原本以为徐璞是个好的,没想到他竟跟沈秋私相授受。难道他还想坐享齐人之福?我的驸马若是不能专一,那是配不上我的。”
沉梦听是这个原因,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抚摸着明舒窈的头发,爱怜地道:“明日奴婢便向陛下奏明,改日重新为您挑选驸马。”
把徐璞票选出去,沉梦倒真的认真在心底思考,京中儿郎,到底还有谁能配得上金娇玉贵的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