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给城市带来了一股低气压。
云来宾馆大堂,同样被低气压所压。
所有的女生都静默无声地坐着或站着,神情肃穆。
寂静低压的大堂,只有两道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
代班主任派出的两名干部,在翻查学生的行李。
衣裤,相继被翻出。
在场的男生,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脸红着不敢再瞄一眼。
在场的女生,目光巴巴地看着。
夏以蔓的心七上八下,柔嫩的小手,已经下意识地收攥紧了手中刚刚翻查过的包包,准备随时离开。
“夏以蔓同学,我们还需要再检查你的包,我不是怀疑你,但是还是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会向你道歉。”
孙依柔放下夏以蔓的行李袋,指了指她手中攥着的包包。
两名干部检查得很仔细,一而再,再而三地检查,所有的人的行李都被检查过两遍,特别是昨晚有见过那条项链的三个女生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
夏以蔓并不在乎被再检查一遍,于是默认让检查。
纸巾、镜子、梳子,钱包,再次被翻出,紧接着,那人摸索包包的动作一顿。
学生们不敢在铁面无私的老班面前议论,乖乖地站立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两名干部的动作,一双双眼睛里冒出看好戏的火苗,相互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这是什么?”
一条晶亮的项链,被搜了出来。
那是一条价值十万的精致项链,对于学生来说,是极其昂贵的奢侈品。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刷地一下,集中在了夏以蔓的身上。
夏以蔓的双眼,盯着前面的花瓶,神思飞扬,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她参加班级组织旅游的第一天,才刚刚到景区的宾馆住了一晚,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她绝不愿意这时离开。
但家里出事,夏以蔓虽然心疼自己交了钱却没能游玩,很是遗憾,却还是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飞回家,如果不是发生了失窃事件,老班要求清查众人的物件,她现在已经可以回到家了。
“藏在了包里的暗格,如果不是仔仔细细地检查,根本就发现不了。”那名检查的干部,惊愕地说道。
全场一下子哗然,怪异的目光看向夏以蔓,老班冷眼一扫,众人立即静默无声。
“以蔓,你……你为什么会……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可是,你怎么能……”孙依柔捂着嘴巴,眼睛泛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以蔓,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夏以蔓愕然地看着孙依柔,再看到检查人手中的项链,还有众人的目光,老班震惊失望的神色,脸一下子白了。
“我没有?怎么会在我的包里?”夏以蔓急急地否认。
“难道我会诬赖你?这个是我爸买给我妈的,我只是拿来借戴一下,没有必要拿来害人。我又与你无怨无仇,你都这样了,还……”孙依柔一脸的气愤。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在我的包里?老师,我没有偷!”夏以蔓震惊得手脚发软,声音颤抖起来,心一阵阵地狂跳,抬眼,哀求地看向老班。
“傅少来了!”有人低声叫了起来。
傅荣棋杵在大堂门口,疑惑地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傅少是傅荣棋,学生会主席,在学校里,就连老班也对傅荣棋礼让三分,傅荣棋求情的话,夏以蔓就算是犯下大错,也会大化小,小化了。
夏以蔓的心头一动,飞快地看了傅荣棋一眼,眼底红红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她即使再狼狈,也不愿意被他看到,即使再难堪,也不希望是靠着他来解决困局。
更何况,她和傅荣棋,还在冷战中,傅荣棋被她气得够呛,根本就不想答理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整件事。
傅荣棋的眉微微地皱起,孙依柔的脸一阵煞白,紧张地攥紧了手。
所有人都以为,傅荣棋会为夏以蔓说情。
傅荣棋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夏以蔓一眼,便转身,大踏步地离开。
那样子,是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完全不感兴趣,更包括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人物夏以蔓,看样子是准备不理会这件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瞪大了,傅荣棋与夏以蔓恋爱,一直以来对夏以蔓呵护有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现在居然不管不顾,立即有人嗅出了其中的关键,用热烈的眼神追随着傅荣棋的身影。
夏以蔓看着傅荣棋冷漠的背影,脸色更是煞白了几分,像是受不住打击地身体晃了晃。
傅荣棋与夏以蔓分手了?大家看着她的眼光,也不再带着顾忌。
“难怪要今天请假,原来是偷了人家的项链要离开,第一时间转移赃物。”
“傅少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欢上一个偷窃犯!”
“不过傅荣棋现在也甩了她了。”几个女生幸灾乐祸,倒不是有多恨夏以蔓,只是八卦是女性的天性,那几个女生,忍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
“你们别胡说,以蔓不是那种人,其中一点有误会,一个品学兼优的同学,怎么会偷窃?以蔓的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她在宿舍里,可有占过你们半分便宜?倒是你们,占的便宜也不少。”
夏以蔓的上铺舍友,立即大声地吼了回去。
“宾馆里有摄像头,我们看一看昨天的监控视频就知道了,我不信以蔓是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人栽赃嫁祸,或是依柔把项链放错了包包?”夏以蔓在班里交情最好的闺密秦双,立即说道。
男生们看向夏以蔓的眼神都带着震惊和惋惜。
“对,监控是最好的证据,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要是干了坏事,绝对逃不掉。”
夏以蔓感激地看了替她说话的同学一眼,既然有录像就能证明她清白了。
监控录像里,先后有三位女生,进入了孙依柔的房间,几人聊了一阵,然后离开,并没有人动过孙依柔的行李。
录像还在继续,几个女生一起了出了门,十多分钟后,房门打开,一个女孩子缩手缩脚地走了进来。
女孩的小脸被定格,正是夏以蔓!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孙依柔的行李包,在里面摸索了一阵,然后便出去了。
因为行李包的位置,她背对着镜头,看不到她在摸什么,在包里摸出了哪些东西。
“真的是你!夏以蔓!”孙依柔气愤地叫道。
房里的众人,一下子静默,所有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地看向她。
夏以蔓的脸,一下子苍白了,嘴唇颤抖起来。
昨晚,她们几个下了楼,准备出去游玩时,发现忘了带手机,孙依柔拜托她上来拿手机,没想到,自己刚好又背对着镜头。
夏以蔓用力摇头,眼眶一下子红了,张嘴,刚要说话。
“先看完整段录像,不要妄下结论。”老班震惊过后,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得意学生会做出偷窃事件,即使有摄像在前。
众人安静地看着录像,眼神交流着的信息,无疑是认定了夏以蔓偷窃的事实。
夏以蔓也紧紧地盯着录像,但录像一直截止到现在的时间,也没有第二个人进去。
夏以蔓是坐实了这个嫌疑,老班沉着脸,叹了一口气,冰冷犀利的目光看向了夏以蔓。
“不是我,昨晚是依柔让我上去替她拿手机的。”
“我是让你拿手机,可是我没有让你拿项链,要是知道你会这样,我就算是再不舒服,也会自己上去拿的。”孙依柔恨恨地咬牙说道。
“夏以蔓,孙依柔,你们跟我来。”老班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一圈围在周围的学生,“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今天这件事,谁也不准乱说出去。”
“哎,都偷东西了,老班还这样维护她。尖子生待遇就是不同,尖子生是不是杀了人,也要比别人少受一些刑罚?”夏以蔓听到背后有人小声地抱怨,心里一阵酸涩。
进入老班的房间,老班关上门,冷着脸,看向自己的得意子弟,心里越发地沉重。
夏以蔓红着眼,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但脸上的哭得红肿的痕迹,还是很明显,显得楚楚可怜。
老班叹了一口气,本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得意学生身上,老班是想枉开一面的,夏以蔓是她最喜爱的学生之一,要是只有两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她大可以让她们互相协商,悄悄地处理掉这件事,她不舍得让夏以蔓离开学校。但现在众目睽睽,她要是再循私,肯定是影响极恶劣的。
“依柔,得饶人处且饶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既然项链找着了,就不要报警了,影响不好,你受委屈了。”老班和蔼地安慰孙依柔。
孙依柔点头,她也没想过要让夏以蔓去坐牢。
“夏以蔓,你家里,是不是有困难?”老班看向夏以蔓,期待地看着她,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宁愿她的学生只是因为经济问题。
夏以蔓咬着唇,摇了摇头,“没有,我家里虽然不是很富有,但也不缺钱花。”
那就是故意见财心起,故意偷窃了,又没有偷窃的理由,更是罪加一等,无可救药,“夏以蔓同学,做人,品行远比能力重要,诚实远比欺诈受欢迎。一个人是不是成功,不是看她赚了多少钱,而是,她受不受人尊敬,品德端正,会给人信任,也会对她的未来发展有很重要的帮助。”
“老班,你真的不信我?依柔,我真的没有偷过你的项链,我也不知道……”
“夏以蔓同学,自动退学,比勒令退学好。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想闹大,也顾及你的名声,还有你的未来,这件事情,我可以请求校长枉开一面,不作公开。”老班忍了忍,终于冷下心肠,冷着脸对夏以蔓说道。
咣当一下。
夏以蔓震惊得后退几步,嘴一撅,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莫名其妙地被人说是偷窃,她本来就难受又委屈。
但她没想到,一向宽容的老班,居然说,不报警算是轻的,让她自动退学比勒令退学好。。
是啊,她夏以蔓,虽然成绩一向不错,是老班眼里不可多得的优等生,但是,偷窃可是大罪!她要是落实了这个罪名,怎么可能例外?
“不……我不要退学!依柔,我真的没有碰过你的项链,我根本就用不着……”
“我知道你用不着,但是你可以卖出去。”孙依柔吸吸鼻子,“他们都知道了,他们不会让一个偷窃犯在学校的,你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老班抬起头,双眼灼灼地看着孙依柔。
孙依柔的脸上,仍然带着恼恨,老班叹了一声,“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夏以蔓,你不退学,难道是想要在你的履历上添上这一笔吗?”
“哇……”夏以蔓蹲下身体,哭得绝望,“我是被冤枉的,报警就报警,就算是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也不要被冤枉。”
老班摇了摇头,这个平时聪明伶俐的学生
,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如此糊涂,她再说什么冤枉,也是枉然,有人证,物证,再有视频作证,还能赖到哪里去?即使她是冤枉,也没法洗脱。
孙依柔退了出去,老班拍了拍夏以蔓的肩膀,也退了出去,显然不想再跟她多说了。
夏以蔓抱着腿,哭得天翻地覆,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来,让她难受至极。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跟人红过脸,更从来没有如此地丢脸过,顺利地读完大学,然后找一份称心的工作,继续自己的理想,那在夏以蔓的人生里,应该是很顺其自然的一件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是今天,一切都毁了,她这个所谓的学校尖子生,再也与学校无缘。
没有人相信她,就连傅荣棋也不信她,傅荣棋,甚至不愿意理会她的事情。
夏以蔓的心,突突地痛,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