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府向北140里地有一处沙漠边缘的地带。
这里居住的人口不多,整个县总计也不超过三千人口,而且还分散在广茂的沙漠周边,甚至是沙漠中的绿洲里。
这便是勤县。
地大物博,人烟稀少,最合适那些想要逃开朝廷耳目或者仇家追杀的地方。
文兰公子走在街道上,随便抬眼看看,这满街几乎没有几个好人。
打铁的壮汉看似认真打铁,但那眼睛却不时的瞄着这边,步伐稳健的学徒搭着毛巾擦拭汗珠时,那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文宜,哪怕是她蒙着面,这学徒嘴角都能偷偷挂出一抹淫笑来。
在街边的酒庄,六七个老汉划拳喝酒,但当文公子出现时,竟然丝毫不在乎他带着多少人手,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哥……”
文兰公子却仍旧面色菲菲,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对着身边的手下使个眼色。
手下人立刻明白,来到旁边茶摊前,敲敲桌面,唤醒因为无生意可做,正在睡觉的卖茶老头。
“醒醒!”老头眯着眼,打个哈欠慢慢抬头,一看“嗨吆,客官,请坐!”嬉皮笑脸的劲上来了,茶摊老板看到的是一只大肥鸡!
“我问你,知道赵守靖的家吗?”
“什么?”茶摊老板瞬间换了一副激世媚俗的表情,一抹桌子:“不知道!滚滚滚!”
“哎,你!”这不由让人想动手,可是一指头刚指那老头,那老头竟是脸一拉,出手如电,一指头就点在了他的胸口前。
瞬间,人不动了……
点穴!
唰——
文兰公子的手下拔出刀来。
晄——
打铁的不打了,喝酒的不喝了。
这一下才感觉这里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这些家伙一看就是人中流氓,马中典韦,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文兰公子微微一笑,随即从那薄厚均匀的嘴唇里轻轻挤出一个词来!
——坐下!
???
众人睁大眼睛,打铁的坐下了,喝酒的也坐下了,茶摊老板也坐下了。
武功再高,遇到挂比,也只是个渣渣而已!
公子笑眯眯的来到茶摊老板面前,用扇子轻轻一点手下的后背,那人豁然就能动了。
茶摊老板不免眼珠子急转,似是想着逃脱的办法。
就在这时,公子一伸手示意,手下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赵守靖在哪?”
“……”
“他,他不在,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家!”
“走。”
……
定定神,感觉自己能动了,茶摊老板急忙起身,然后请着文兰公子向赵小年家走去。
只是,这路走的有些长,明明一个勤县也就三条街的路,愣是七拐八绕了好几条街。
手下不耐烦的问:“到了没有?”
老板应了声,:“到了,到了,哎,小心,那里有狗!”
汪汪汪——
一波野狗冲过来对着众人狂吠。
看到这等,手下们哪会在乎,纷纷拔刀出来将其驱散。
可是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
“公子,他跑了!”
紧皱眉头,天气热,优雅的捏着一方帕巾擦擦额头的汗,文兰公子再看看周围,那家伙已经跑了!
不由微笑一声:“有点意思!”
“公子,看!”
众人不由转头看过去。
这群流浪狗聚集之处正是一处破败的院落。而院落几乎已经被焚毁了,只有那大门前的牌匾还留有残迹,上面正写着几个大字《赵府》落款,赵守靖。
看看这门头,文兰公子不由再次皱眉。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何处走出来一肥胖的妇人,手里提着菜刀看看他们,一见到眉清目秀的文兰公子,妇人立刻堆的眉开眼笑,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公子是来吃狗肉的吗?哎吆,您可算来对地方了,我这王婆狗肉,那可是勤县第一啊!”
“……”
手下看到文兰公子拿着帕巾掩住口鼻,便知道公子的脾气,也不等他说话,就向前一步问道:“这是不是赵守靖大夫的家?怎么烧了?”
许是看着公子顺眼,爱屋及乌,妇人虽然拿把菜刀,倒也没有发火,解释道:“公子是找赵大夫啊?哎哟,让我瞧瞧,是金城王员外的公子吧?赵大夫让我带句话给王员外,他小妾怀的是个儿子,这事啊,不能让你后娘知道,不然,定是生不下来的!”
听到这话,文兰公子不由眉头一翘,随即点点头应了:“多谢!”
“呵呵呵,哎,还是王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这生个娃,开枝散叶,那不都是王家福分吗?还想着抢家产?不是我说,就王公子您这一表人才,王家的家业能不传给您吗?倒是那夫人就是想不开!”
“倒也不是。”文兰公子又应了一声。
“哦!”妇人仿佛是明白了,点点头应道:“那是,您这后娘与您怕也是愁杀的很,所以公子才亲自来咱勤县问啊,奴家平生最见不得这种贱人,歹毒阴险,怕不是公子的娘亲病死的事情也是她所为?所以公子才来问问赵大夫?”
听到此话,文公子思维敏捷的眨眨眼睛,随即点头应了:“敢问大娘,赵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
大娘媚眼纷飞,龇牙一笑:“哎吆,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公子,里面请,奴家这狗肉啊,炖上一锅,再加上红崖山的鱼,桃木林的鸟,那可是咱勤县有名的一道菜!”
“飞天遁地水游全锅烩!”
“……”
“……”
一群人汗颜。
“请吧,公子!”
“咳,有点意思。”
“奴家这狗肉都是现杀的,鱼都是现宰的,鸟都是现抓的,您要是不满意,您瞅瞅,看看,要是不行,门外面的,这些个狗崽子,看上哪个,说一声,奴家这就去把它抓来给您炖了!”
“老板娘,这是你的狗啊!”
“哎吆呵!胡说什么呢?这可都是小年爷养的狗,要不是房子烧了,还不是在院里养着吗?”
“这……狗毛色都不一样,哪像是养的啊,分明都是野狗啊!”
“咳!”白了身边手下一眼,文兰公子一边随着肥妇人进了她家的院落,一边询问道:“不知道赵大夫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妇人像是没听见,瞪着那手下继续骂道:“是不是怕掏钱啊?行,一条狗50文,贵吗?”
听到这话,几个懂行的都纷纷点头,确实不贵!
可是,可是,可是,这要是野狗,那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但是肥妇眼白一翻,他们也不敢反驳,只好趋炎附势的点点头,以表示大娘是个实诚人!
“赵大夫!”文公子又想问
“这狗就是赵大夫的儿子,赵小年养的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还当了老娘骗你们不成,一看你们就不信!走走走!你们这生意,老娘不做了!”
忽然间,这肥妇变了脸色,挥舞菜刀,竟然就要赶他们走,隔开文兰公子和文宜,要把他的手下全部赶走!
“咳,”文兰公子擦擦眼角的汗渍,随即说道:“有才,给她一百两。”
“嗯?”
一百两,貌似有些贵了吧?
但是公子说了,那也没办法,手下立刻就掏钱了。
接过这一百两,妇人笑眯眯的,立刻冲着文兰公子张开肥脸,仿佛一朵灿烂的菊花展开一般。
“哎吆,珍珍啊,莲莲啊,爱爱啊,快来,招呼贵客!”
“哎!”
三个妙龄少女自堂里出来,擦桌子扫地,准备锅灶,便是要好好招待他们一场了!
文兰公子并没有被这三位妙龄女子吸引,而是仍旧问妇人:“赵大夫去哪了?”
妇人笑眯眯的说道:“公子,这说来话长,奴家慢慢给你说,这钱都收了,要是不把大伙招待好,那奴家这勤县第一白娘娘的称号可不得砸了?来,坐下先喝茶!”
这……
文公子压住自己火气,便忍耐着坐了下来。
一百两银子还撬不开口吗?
那倒不是,泡了一壶茶,肥妇人端来瓜子,花生,蜜饯,这是要正式开始讲故事了!
“话说,咱们勤县最有名的人是谁?那就是人称南霸天的赵小年!公子可知道他是谁?”
“知道,凉州知府苏仁的干儿子!”手下替文兰公子应了。
“没错!可是公子可知道,他的亲爹,那可就是您要找的赵守靖,赵大夫啊!”
“什么?”
顿时,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文兰公子,文宜,都凑到大娘跟前仔细听她说话了。
“赵小年在勤县那可是个人物……”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
大娘可是能说,把赵小年一家从外地搬来勤县的过程,讲了个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到了后来,文兰公子又问她:“那,赵守靖去了哪里?”
大娘仿佛没有听见,招呼大家吃肉,喝酒!
然后,酒足饭饱之后,天也已经黑了,大娘又说,他这里有房间可以供大伙休息,不过几个姑娘手脚虽是勤快,也得一间一间的打扫!
“我来帮忙,”
“我也去帮忙!”
“那就大家一起来!”
等到干完活,人都累了。
肥妇一打哈欠,也回去睡觉了。
这……
文兰公子皱眉,但是今日确实吃的爽快,便也没多说,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文兰公子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由捏捏鼻梁。虽然这屋子里什么都有,甚至主人家是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住的,可是还是不舒服……
一晚上没有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呢?看看身边疲乏的侍卫,不由皱眉:“你下去吧。”
憋了一晚上的侍卫抱拳,擦擦红肿又布满血丝的严重,终于可以睡觉了。
“等等,昨晚,什么时候没声音的?”
侍卫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四更吧。”
“嗯!”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想想真是头大,这家的主人太好客了,尤其,他们还是四个女人,简直是……放荡!
只有他和妹妹文宜住在这单间的房子里,而其他十几个手下全部是在大通铺的一间房子里,到了散席之后,这些女人不知道是被勾引还是她倒贴,居然跑到大通铺里和男人们逍遥快活,后来,那个肥妇也跑进去玩了,简直太糜烂了!
文兰公子没有管,只是感觉乏了,就早点休息了。
“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
听到此话不由一惊,文兰公子迅速的出了门,看见护卫在远处的大通铺房间门口站着,正大喊着:“公子,出事了!”
一个闪身,便如一道飞影来到大通铺门口,一看,立刻惊的目瞪口呆。
这房子里,十几个手下全部光着屁股一丝不挂躺在那里!
这!
不急多想,迅速冲了进去,看看他们情况。
一检查,不由舒了一口气,不是死了,而是昏迷了。
左右看看,文兰公子不由紧锁眉头……
“啊!”——
文宜看到这么多光屁股男人,不由退了出去,没有进来。
当哥哥出来的时候,她不由问道:“哥,怎么回事?”
公子没有说话,默默的来到花园中,扇着扇子看着旁边的葡萄树架子。
“启禀小姐,我们恐怕是遇到仙人跳了!他们身上的钱全被打劫光了!”
“什么?怎么回事?”
“呃,要不是公子留了个心眼,安排属下做护卫,恐怕连公子和小姐都要遭殃!”
“啊!哎,哥……”
————
正午的时候,找了个人来问问。
“找赵大夫?他被陆大将军的人接走了,说是替陆大将军疗伤,走了都快两个多月了,这个,勤县的人都知道啊!”
“那,赵小年是他儿子?他家怎么被烧了?”
“哦,张麻子烧的,年少爷可是个好人,要不是他,咱们勤县少不得得让土匪祸害!你们要是找赵大夫,可以去找年少爷,他就在凉州城!这谁都知道啊?”
“什么,你们是凉州城过来的?那还不知道这事情?也不知道打听打听的?问问,不就不用来勤县了吗?赵家已经搬走了,去了凉州城,再也不回来了!”
……
一众人傻萌。
文兰公子扇着扇子翘起嘴角。
“呵,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