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云卫在佑州大胜的消息传至泰安,君臣俱悦,躺在大渝卧榻之侧的饿狼总算是后退了一步,渝军守着佑、桐关隘,北弃骑兵对泰安的直接威胁可以说算是解除了。
程锦尚入主泰安之后,除了派兵打击周遭强敌,还做着每一个开国之君都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肃清前朝余孽。泰安是前朝国都,自然是重点肃清的对象,好在天机院在瞿红袖的领导之下十分得力,经过几个月的严排,几乎再难见到什么前朝余孽作乱的事件了,之后佑州的余怀群又打着长宁王的旗号闹事,好在他也被陶臣末砍了脑袋,手下士卒早已各自散去,这一笔账也算是算清了,但令他忧心的是尹州那边好像一直不太安稳。先前任蒹葭和季河清率军前去围剿长宁王叛军,最终抓到了百余人,季河清与任蒹葭在尹州多方清查,也没见到所谓的十万大军,最终只得押着这百余人回泰安复命,看到这群乌合之众,程锦尚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可刚过去不到一个月,尹州又有急报传来,说又有人打着长宁王的旗号四处截杀官兵、抢夺官银,这次不光是陆上,海上也有民船被抢,程锦尚大为光火,没想到尹州局势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同样难以置信的自然是季河清和任蒹葭了,他二人明明就是劳心费力的四处查探了,恨不得把尹州每一块土都翻过来找一遍,可结果竟然还有叛军?这下后果可严重了,说轻一点,那叫清缴遗漏,说重一些嘛,那就是有负圣命,严肃点说,那是要掉脑袋的。
如此局面,瞿红袖当然是喜闻乐见。
她正准备好好看一场戏。
可很不巧,陶臣末大胜一场,程锦尚一高兴,只顾着表功陶臣末并示意让他尽快拿下桐、滁二州,以期将北弃人彻底赶出大渝,所以暂时便没有追究季河清与任蒹葭履职不力之责。
瞿红袖有些沮丧。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了。
西境战报传来。
“骁卫遇伏,威远侯战死!”
程锦尚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成国公王金易西征,是他一手安排的,名义上是西征陆守夫,实际上则是寻机北上,突袭安州,而威远侯王立阳便是这支西征大军的先锋,这件事只有他和王金易二人知晓,王立阳则是到了凉州之后王金易才告诉他的,如此绝密之事,为何就被卫戎识破了呢?他想不通,更加让人痛惜的是虎将王立阳竟然战死凉州盘龙口,五万先锋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王金易挥兵驰援也遭受重创,在这大喜大悲的刺激之下,程锦尚一口气不顺,病倒了。
程锦尚一病倒,郑想容可着急了,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夫君日日操劳,也惧怕他出个什么意外,所以除了安排御医每日精膳,每次出去看望苏木也要苏木替她收拾些滋补康养之物,奈何这人要生病是阻挡不了的。
“陛下可否听臣妾几句?”郑想容边替程锦尚喂药边询问道。
“皇后有话直说便是。”
“陛下本也是军人,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应当比臣妾更明白,如何一次败仗就让陛下这般气急呢?”
程锦尚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西征军北上是朕的暗手,朕对之期望不比对定国公北伐的期望低,而且这件事朕未曾与任何人商量,只有朕与成国公知道,卫戎人是如何知晓并能精准设伏的,其中牵涉众多,更何况,威远侯是何许人?我大渝立世之功臣,杀朕股肱,朕岂能好过?如此一来,便不再是一次败仗而已,而是朕的决断和西境局面将如何继续的问题,尹州又传来长宁王叛军的消息,如此种种,朕如何能泰然处之?”
“可陛下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不是?威远侯为何会被伏击,当时兵力调动是如何安排的,我们一概不知,这件事只有成国公才清楚,西境战局暂时打不开,先放着也不影响大局,卫戎国力岂能和我大渝相比,他们打一场胜场决定不了什么,陛下若是想知道详情,将成国公召回来问问也就清楚了,至于尹州,先前荣国夫人和平远侯已派兵平定过一次,多番查找不也只找到那么些乌合之众,荣国夫人和平远侯也是功勋卓著的将军,他们的能力毋庸置疑,既然他们没有找到所谓的十万叛军,就说明这些人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陛下已问鼎天下,这些小打小闹起不了什么用,臣妾认为,倒不妨让他们先闹闹,若真还有十万叛军,又岂会限于截杀官兵抢夺官银这样小打小闹的事,所以臣妾以为,这些人不足为惧。”郑想容平静的说道。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朕的皇后,听你这么一说,倒着实宽慰了不少,可能是朕太急于求成了。”
“所以朝中大事陛下且先交予边相打理,这些日你太累了,借着这件事儿先好好休息两日,等养好了身体再一一处理定能有奇效。”
“可朕也不能什么都不管,立阳战死,朕无法安心,他是臣末一手提携的,又救过振刚的命,所以这个消息必须要让臣末和振刚知晓。”
“陛下不怕影响他们在前线的情绪?”
“情绪必然是会受影响的,但朕不应当瞒着他们,告诉他们也能让他们多些警惕,天下未定,朕不能再失去任何股肱之臣。”
“怎么样?”聂青云见瞿红袖从宫中回来,急忙问道。
“程锦尚下令朝务暂由边相打理,我并未见着他,看样子所受打击不小。”瞿红袖本是想去试探试探程锦尚的下一步计划,但没想到这个消息给他的重锤比想象中要大,她的拜访被皇后郑想容直接拒之门外。
“他定没料到院首会洞穿他的谋划,给了他致命一击。”
“程锦尚是个聪明人,他暗遣王金易突袭安州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次大军遇袭,他定会彻查军机泄露之事,所以我们丝毫不可大意,你去转告袁尚,最近不要再来府上了,做好日常事务便是,另外,赵简之那边没有十分必要也不要过去。他们向来轻视卫国,渝军此败会让程锦尚气急败坏,他定会发动新一轮的征伐,这又是我们的机会,所以在此之前,我不允许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属下明白,院首尽管放心。”
“安影栋有什么消息?”
“陶臣末与图兰冰穆交手之前曾传回来过消息,说是还待在北弃军中,并在设法打探焦连宋的消息,在此之后暂无其他消息传来。”
“他无消息传来,我们也就不要主动过问了,总之,非常时刻,小心为上。”
“可是属下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陶臣末在北境击败图兰冰穆,士气正旺,看样子图兰冰穆怕也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属下担心一旦他腾出手来,程锦尚很有可能会让他调转马头西进,这个人很可怕。”
“曹焕办事拖沓了些,如果他能尽快在程铭纬身上做些文章,把陶臣末拉下马也并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会不会曹焕这小子久日待在云卫,生出了些许感情,于是便轻视了院首的命令?”
“不要做没有根据的怀疑,特别是对自己人,陶臣末如此精明之人如何不知道程铭纬的重要性,他岂会轻易让人接近一国皇子,越是局面难以打开的时候我们越是需要耐心,刺杀皇子需要绝对完美的机会,否则一旦被人知晓,由曹焕便可牵扯到你我,曹焕谨慎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是,属下明白了。”
“先按我的吩咐去把事情办了吧。”
而此时的陶臣末正心无旁骛的研究着眼前的局势,狼骑北退,佑州关隘得手,他从容了更多,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趁胜追击,将图兰冰穆彻底赶出桐州,二是据关稳守,移师东进,先将渤州的狼骑扫除。
他仔细想了想,此刻桐州的图兰冰穆已经暂时站稳了脚跟,他以阵法对骑兵的招数眼下显然不能再用一次,那么这边的胜负五五分,但如果此时移师渤州,与李秀部夹击北弃守军,胜率绝对超过五成,而且眼下是兀考先主持渤州战局,此人勇猛有余而细致不足,对付他,陶臣末有更多的办法。所以综合来看,东进渤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在行动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
此地离归一城不远,他打算私下去拜访拜访皇甫俊容。
对于陶臣末的到来,皇甫俊容甚是高兴,这段时间以来,归一城一直在暗中联结义军抵抗北弃人,现如今北弃北退,他们也终于不用在暗中活动,大渝主帅到来,虽是个人名义,但也足以让他倍感安全,起码不用担心被北弃人暗算。
再一次来到归一城,陶臣末所见有更多变化,除了突显沧桑的皇甫俊容,最明显的就是方寸场上搭了更多的临时帐篷,这些都是供逃难到此的难民使用的。
“素闻平日里,一般人若想进归一城简直难如登天,逢此乱世,城主却敞开大门接纳难民,城主胸中有大义,臣末敬服。”陶臣末被眼前的这一切所震撼,由衷的说道。
“一位先贤曾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得同道抬举,将归一城奉为武林之尊,家国有难,自是当竭尽所能,只可惜力所不逮,小小城池庇不了天下寒士,所以在下才希望将军能够常胜,如此,才能安社稷、稳民生。”皇甫俊容说着拱手欠身。
陶臣末扶起皇甫俊容,道:“我尽力不负城主所望,看这百姓甚多,以归一城的收成怕是难以承受,待我回到军中之后,立马向城主拨付一些粮草,暂缓归一城之急,另外,劳烦城主让人选一些成年男子,若愿意入我云卫,便可随我回到军营,这样既可补充云卫兵力,也可缓解城中压力。”
“将军想得周到,在下真是万分感谢!”
“城主不必客气,我今日此来,除了拜访拜访城主,也还有几件事想要讨教讨教。”
“将军请讲,在下知无不言。”
“这焦连宋可有吐露什么?”
“此人一开始一直揣着读书人的清高,并未吐露只言片语,见糊弄不过去,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他是通过此前在归一城拜学的一位木匠手中得到了我归一城的图纸。”
“所述可信?”
“在下已派人核实,他在投靠陆文昭之前便与这木匠熟识,而这木匠绘制归一城图纸也只是基于对归一城的仰慕而暗中所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其言可信。”
“那城主打算如何处置这焦连宋?”
“他引军攻城,自有过错,既查明原委,又正直难民蜂拥而至,便让他在这城中打打下手,算是将功补过吧,将军问起焦连宋,可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倒也并无具体原委,只是想到这件事而已,对了,城主可还记得安影栋这个人?”
“安影栋?约莫有些印象。”
“在尹州之时,城主好像对我说过,此人是卫戎暗探,此事城主能否确信?”
“当初在下是摸着暗线往上找到他的,此人不光满腹谋略,还有一身武艺,在下几乎完全可以断定他就是卫戎暗探,但当初找到他的时候在下便已与他言明,告诉他不准再踏入中原半步,莫非他又出现了?”
“实不相瞒,我并不敢确定是不是他,但是最近的一些事确实与他有些关联,所以这才来问问城主,想要确认一些事。”
“将军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在下定尽力相助。”
“他最近出现是在滁州的北弃军营,但此刻已不知在何处。”
“他是卫戎暗探,出现在北弃军营并不奇怪,只是看是以何种身份而已,他这样的人总是有着不同的身份和动机,在下可以传令滁州的兄弟帮将军查探查探,若有必要,在下亲自前去一趟。”
陶臣末摆摆手,说道:“我此次前来并不是要为城主添麻烦的,眼下归一城中还有这诸多事宜需要城主过问,至于安影栋,他若还有所图谋,必然会露出马脚,城主只需让各地兄弟们多多留意便是。”
“这事儿好说。”
二人正这般说着话,说军营有人寻来,说是泰安有急报。
军机要事,容不得耽搁,陶臣末只得回身向皇甫俊容道别。
皇甫俊容突然提醒道:“将军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好好看看那本《滴水录》。”
陶臣末想了想,点点头,便既离去。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忙碌着的焦连宋暗自观察着,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听见二人说什么,便没有人知道了。
“什么事这般着急?”刚回到军营,陶臣末便问向魏文忠。
“皇印密信,属下未敢拆开来看。”
陶臣末接过信件,赶紧打开。
只见他突然面容失色,眼光涣散,双手无力垂落,信也顺势掉落在了地上。
跟随他这么多年,魏文忠从来没见陶臣末这般模样,于是也顾不得许多,立马捡起密信来看,程铭纬也赶紧凑过来一瞧究竟。
魏文忠的反应比陶臣末还要糟糕,瞬间瘫软下来,好在程铭纬一把扶住了他,让他就近坐下。
“这……”反应过来后,程铭纬好不容易吐出来一个字。
过了许久,魏文忠才“呜呜”哭了起来。
程铭纬不知所措,他一会儿拍拍魏文忠的肩膀,一会儿看看陶臣末,甚是为难。
好在陶臣末很快恢复了冷静,他示意程铭纬让魏文忠先哭会儿,因为他知道,整个大渝,除了王立阳的家眷,就魏文忠与其最为亲密,二人之前在云阳便是打打闹闹的老少配,这么些年征战过来,那种感情甚至比自己的家人还要深刻。
按照大渝密信翻译过来:大渝将士西征,威远侯领前锋,寻机北上,于盘龙口遇卫戎伏兵,力竭身亡,将士尽卒,成国公驰援,亦兵败之,详情待查,爱卿留意。
程铭纬来到地图前,仔细看着凉州的地形,有些不解。
“陶将军,这有些不对呀,盘龙口是凉州与安州的关隘,再往北就是卫戎大军驻守之地,按理说陆守夫不应该逃往此地才对啊,威远侯为何会在此处遭遇卫戎的伏击?莫非,陆守夫也与卫戎勾连上了?”程铭纬疑惑道。
陶臣末在沉思,良久,才回话道:“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与卫戎脱不了干系,又是聂无相,他太擅长于搅 弄风云了,这个人极其危险。”
“陶将军,那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没有让我们移师西进的旨意,他传来这封密信就是想告知我们这件事情,也意在提醒我们要小心聂无相,如今臣等的目标还是北弃人,不将他们赶出中原,陛下不会安心。”
“我们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全心全意对付卫戎,以前我们都太小看卫戎了,他们才是最终的得利者。”程铭纬愤愤道。
放下了王立阳战死的密信,陶臣末却开始不停的翻着李秀的来信,良久才缓缓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魏文忠的肩膀,说道:“文忠,立阳老哥战死,我们谁都不愿意接受,可是我们必须要振作起来,集中精力,然后才能替他报仇,你先缓缓,我去整军,咱们即刻前往渤州与卫国公他们汇合。”
“不,大将军,卑职去,卑职没事儿!”魏文忠用衣袖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站起身来定定的说道。
陶臣末看着魏文忠,点点头应允。
不出所料,兀考先继续在北弃所控之地烧杀抢掠,他的如意算盘很简单,那就是利用陈振纲等人的同情之心引蛇出洞,而陈振纲先前已与李秀商量好了对策,而且还选好了几个伏击之地,以期将兀考先的主力调过来迎头痛击。
双方各有盘算。
但这一次兀考先在与渝军接触取得小胜之后并未全军出击,只派了约莫三千竟骑追击,倒不是他这么快就看透了陈振纲的计划,而是就在两军对垒之时他得到了陶臣末即将达到渤州的消息,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先放陈振纲部歇一歇,陈振纲一看对方并未上当,干脆下令伏兵放弃伏击,他以为这是兀考先的试探,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计划。
很快,陈振纲与李秀便接到了陶臣末的密信,他即将前来汇合,并作了一些安排,陈振纲这才明白,估计兀考先也探知了这一消息,所以暂时改变了战略。
陶臣末的到来无疑为陈振纲、李秀打足了劲,毕竟他是带着击败北弃王庭主力的余威而来的,光凭这一点便可以给渤州的北弃人施加足够大的压力了。
可是兀考先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压力,他没有继续追击陈振纲其实是另有打算,他向来不服陶臣末,论年龄,这人比自己的王上都还要年轻,他连自己的王上都有些不太服气,更别说更年轻的陶臣末,既然他来了,这一次必然会见个高低,而陈振纲等人就是他最好的诱饵。他深知陶臣末此来一定是要与陈振纲部汇合好集中兵力对付自己,那干脆就这边掉着陈振纲等人,只待陶臣末来救,自己再选择一个开阔之地直接奔杀陶臣末的云卫,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布阵对付狼骑。
但话说回来,陶臣末其实也并不急着去与陈振纲汇合,相反,他进入渤州之后行军异常缓慢,生怕兀考先不知道自己来了,而且专走开阔之地,他就盼着兀考先来突袭他。
眼见还有约莫两日路程就要到达青城了,他干脆下令大军在一个毫无险要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兀考先这段时间变本加厉的施加暴行,但尽管气得牙痒痒,陈振纲、李秀还是坚守不出,如此一来,兀考先断定陈振纲必然是已知陶臣末来援,死等着援军据守不出,这下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攻击陶臣末了。
兀考先大军一出,渝军暗探便如惊醒的夜猫般四处散去。
“禀大将军,北弃狼骑还有半日便可抵达阵前。”
“传本将令,全军后撤,往雁归山!”
此次再往雁归山,对于陶臣末来说算是故地重游,当年他率季河清、任蒹葭等人带着飞云骑深入渤州腹地两百里,枪挑渤州诸将,打得陆家军狼狈不堪,这雁归山前当年也是一番激战。只不过这一次去往雁归山,不是攻而是守。
以阵御敌毕竟还是需要靠人力,狼骑的冲击力他是真真切切的见过,佑州的战法他不会重用,只有半日路程的雁归山万全可以替代一把有限的人力,兀考先如果够聪明,便不会进入山岭之中,但只要他人来,陶臣末就胜利了。
因为青城的陈振纲和李秀正等着兀考先大军尽出,他们的目标是北弃人的防城——宛城、汾瑶一线。
狼骑风雷一般杀向陶臣末,但是探子却报说陶臣末后撤了。
兀考先大为不爽,骂道:“他娘的,这就怂了?”
“大将军,陶臣末诡计多端,小心他诱敌深入。”伯羽见识过陶臣末的利害,此刻警告兀考先说道。
“为何世人都怕他陶臣末?连我们大弃勇士都不敢直面于他?”兀考先有几分怒道。
“将军,不是我们惧怕他,是这小子确实一肚子坏水,小心为上啊。”伯羽继续劝道。
“陶臣末退去多长时间?退往何处?行程快慢?”兀考先向回禀的探子问道。
“算上卑职前来所耗时辰,此刻应该离开其原驻地近两个时辰了,退往何处正在跟随,行程正常。”
“他要退无非是退往山陵之地,以阻我狼骑攻势,本将还真不明白如此胆怯之人是如何赢了王爷的,下令,继续追击,我大弃勇士从不空手而归!”兀考先战意正浓。
“可是……”伯羽有些担忧。
“没有可是,本将就要看看被奉为神的白衣小子到底有多少能耐,哪怕最终不能与之一战,我也要让他知道,面对我大弃勇士,他也就只有后退的本事,王爷在佑州丢失的尊严,本将替他找回来。”
既然主帅决意如此,伯羽等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况且兀考先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狼骑一路狂追,但还是没追上陶臣末的计算。
云卫在狼骑追上的半个时辰以前进入了雁归山,陆家军当年运送铁矿的车道还能通人,只是此刻已经长满了荒草,零星的点缀着一些小树子,现在看来,当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追到山前,兀考先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常年采矿的缘故,雁归山上并没有多少密林,山体本来也不见得多高,且沿山还有原来陆家用过的矿道,但陆家败后,这里前前后后被好几波人继续偷采过,现如今是山石错乱,杂草丛生,很显然不适合狼骑冲锋,而且不清楚哪里有矿洞,盲目冲锋只会让自己陷于不利,所以,他不得不停下。
云卫并没有刻意躲藏,双方约莫都能看见对方。
到嘴的肥肉,吃不着呀,兀考先怎能不急,但他更气愤,怒骂道:“世人都说你陶臣末是个不世之材,用兵如神,难逢敌手,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胆怯,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下来和你图兰爷爷大战一回。”
陶臣末不理。
“陶臣末,你的一世英名今日算是毁在老子手里了,战都不敢战,算个狗屁的战神,汉人皆如此,无一男子汉。”
陶臣末还是不理。
兀考先更是气急,立马示意伯羽招呼左右一起谩骂。
云卫将士毫无动静,只是站在山石之间静静的看着狼嚎的北弃人。
明明是在骂别人,但兀考先总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忍无可忍,他大手一挥,一队骑卒呼啦着朝着可见的运矿大道冲了进去,不出意外,等着他们的正是一阵乱箭。冲过去的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陶臣末,你个怂货,有本事下来和你爷爷公平一战!”
“求人不如求己,本将在这里甚是无聊,你自己却不敢上前来,谁是怂货还说不准呢。”山石之间终于传出了一声回应。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他娘的在山上设下埋伏,你让老子往上冲,你当老子傻?”兀考先气得不行。
“我不敢下,你不敢上,意思就是打不了喽?”陶臣末气定神闲道。
“放你娘的狗屁,是你不敢下!”兀考先吼道,山谷里都是回声。
陶臣末不再说话。
兀考先差不多都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谁他娘的跟你扯这个劲,将士们,汉人胆怯,躲着不敢战,冲上去活剥了他们!”兀考先实在忍受不了了,终于下令狼骑冲锋。
狼骑刚启动不久,一阵箭雨飞来,射程之远,力道之足,瞬间射翻上百人,但狼骑向来是有进无退,云卫的箭阵并没有让他们退却,反倒是更加起了杀心。
奈何惊云弓之威力并非浪得虚名,狼骑沿着矿道越往上冲,人员越发密集,惊云弓甚至可以一箭射两人,狼骑没有停。
箭阵突然停了下来,狼骑则依旧咆哮着。
“轰隆隆!”突然间,山间巨石雨下,这可比箭矢的威力大得多,几番乱石乱砸,狼骑的尸身与乱石彻底将上山的矿道堵死了,后续人马完全沦为了惊云弓的肉靶,兀考先一看形势不对,立马鸣金收兵。
他很气,但是别无他法!
“将军这样不是办法!”伯羽急道。
“没什么主意就不要说废话!”
“陶臣末以山为靠,地势占优,将军不要急于一时,他们这么多人,并无多少随军粮草,只要咱们围住他们,不出几日,他们自会慌乱!”伯羽建议道。
尽管兀考先喜欢速战速决,但眼下只有这么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