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一事,事出在林州,孟夏冰少不得要亲自去林州几趟。
最后虽然那东西没找回来,但孟夏冰却钦点了林州一处姓孟的人家,作为自己的旁支后辈,准其享有孟氏福祉。
这林州孟氏,就是孟夫人的娘家。 孟夫人从小就听过无数遍家中关于那个仙人先祖的故事,也被耳提面命着,他日要为先祖效力,寻回那丢失的宝贝。然而等到她真正见到这位仙人时,仙人一开口,却是要自己儿子的命!
“仙人饶命,求仙人饶命!若仙人真要有人吃下这丸药,那么老身来吃可好?”孟夫人当时就跪倒在了孟夏冰的脚边,雍容全无,只剩狼狈。
她的儿子虽然没用,却不过弱冠之年,往后的日子长着,她怎么舍得送他去死?如果真要死一个人,那不如就让她来好了,她左右半只脚已经踏入黄土,对余生了无生趣了。
孟夏冰莞尔一笑,俯身将孟夫人扶起来,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当年那东西碎了,一缕灵气飘入你家,让你家享了这么几百年的福,如今我不过是收回来,你却不愿意了?那不如让你们家一起赔我吧。”
一起? 孟夫人听得双腿哆嗦,登时又跪了下去,以头抢地,不住地磕头。
“您大人有大量,求您绕过我们,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孟夫人心里那叫一个惶恐呀。
面前这位白衫玉冠的仙人,金口玉言,既可以让孟家一夕之间称为林州一霸,亦可以翻手要了孟家全家的性命。
不,甚至可能更糟。 这些仙人们,动辄许来生,窥往世,说不定孟家生生世世都不得翻身了。
思及至此,孟夫人求饶的话不敢停。
对于孟夫人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孟夏冰十分满意。她信手将包着药丸的锦盒丢在孟夫人面前,说:
“你儿子生辰八字正好契合,让他服了,顶多我再给你一佩玉,让他免于外邪侵扰。只不过,这样的话,你还需要帮我寻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用她来做你儿子的替身。”
其实从一开始,孟夏冰就没打算要用柳平野。 但主动要孟夫人找替代品和在孟夫人的请求下退而求次地要求替代品,这在因果之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孟夏冰就打算让孟夫人替自己背上这因果。
“当时的我虽然有诸般被迫,但我答应了,便是做下了错事。”孟夫人长叹一声。
被孟夫人选中的那个替代柳平野,与柳平野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自然就是丛芳。其后的日日夜夜,孟夫人始终都难以抵消心头的那股罪恶感,哪怕她终日礼佛,藏身于这佛堂中,也未能有一日好眠。
“孟夏冰要了丛芳的什么?”余音突然打断孟夫人,问道。
“一缕颅顶的发。” “一截新长的指甲。”
“随身的小衣。”
“染过唇的胭脂。”
“以及带有生辰八字的黄符纸。”
孟夫人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在安排这些之前,丛芳已经到了孟家几个月,孟夫人并不知道丛芳家里的悲剧是不是那位仙人的手笔,她不敢问,也不敢猜,只能极尽所能地给丛芳最好的东西,让她至少此时是欢喜的。
其后,不到半月,丛芳便怀了身孕。
因为是当家夫人,孟夫人在对丛芳的处置上有很大的权力,也因此能瞒天过海,配合孟夏冰的一应要求。
“如果我知道,这最后的一切,竟是这般下场,当初……”孟夫人的眼角落下一颗泪,说什么当初呢?即便知道最终会死这么多人,当初的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孟夏冰借丛芳的身体养怨胎,因果却要孟夫人你来背,孟夫人,你甘心吗?”
余音摸出一方帕子来递给孟夫人,温和的嗓音像是能引人走入某种温柔乡一般,叫人生不出半点儿警惕来。
“不仅如此,贵公子将来身体必会落下病根,往后能否绵延子嗣都是个问题。”
“而且……”
“最重要的是,孟夏冰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不管她为什么要牺牲丛芳,那怨胎终归是没有出世的,等她来武南收走怨胎时,恐怕就是你孟家与柳家举家人头落地之时。”
“孟夫人,您觉得,您有本事应付孟夏冰吗?”
“我可以保护您,孟夫人,不光是您,您的儿子,您的母族,只要您能交出孟夏冰给你的任何能够证明她曾指使过你的证据,我便能护你平安。”
你能?
对面的沈文泽闻言挑眉,不由地上下打量了几眼自信的余音,心里揣测着,余音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或是带了什么法宝,否则以她的修为,对上孟夏冰只怕半招就输了。
余音眸子一瞥,就看到了沈文泽异样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没想着同他解释,而是偏头与尚在惊愕之中的瑞风说话:“刚才你去抓柳平野时,有通知师姐他们吗?”
当时瑞风偷偷摸摸地离开,是过了囚玉的眼的。
但她假意前往如意楼,实则先是偷偷摸摸溜去了城外,联系上了一直在城郊住扎的云林宗师兄弟们,后再赶去揪住了醉生梦死的柳平野。
一来,余音是希望通过瑞风的嘴,向师姐汇报一下近况,别让他们在崇妙宗面前露了馅,而来则是要瑞风去知会他们,让他们既不要与崇妙宗起冲突,也不要与囚玉起冲突,好好保存实力,以待龙门宴。
瑞风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且让师姐他们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我这头不用他们操心。”
说这话时,余音拔高了一点声音,是故意说给沈文泽听的。
其后,她从千机囊里摸出一块木雕来,面色郑重地放在孟夫人面前,说:“此乃云林宗宗主高玉亲手刻下的金文,持之邪魔不侵,有它在,孟夏冰不敢对您、以及您的家人作恶。”
孟夫人犹豫了。
云林宗的大名孟夫人有所耳闻,但孟夫人并不清楚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姑娘到底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