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一身绛紫色短袄,头戴珠翠,雍容华贵,这一身装扮,毫无节妇的清雅朴素。
她厌恶谢五郎,恨屋及物,连同对谢家的人都没有好感。
江泠月脸色苍白,求江夫人口下留德:“母亲,四小姐不是大罗神仙,她……”
江夫人讥笑:“呵!我都说不得他们?老太爷这十几二十年,养个白眼狼,盼着他早点死。崔家人等不了三年,好叫你解除婚约,和你的小情郎在一起!”
“母亲!”江泠月难堪的喝止江夫人,一边是爷爷身子濒危,一边是母亲污秽不堪的话,字字句句往她心口扎。她喉口哽咽道:“您别闹,四小姐是我们求她来给爷爷治病。”
江夫人勃然大怒道:“你——”
江泠月打断她的话:“芳姑姑,带我母亲出去,莫要耽误爷爷治病。”
“好你个江泠月,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敢命令我,你的眼里可有我这个母亲?”江夫人指着谢五郎,恨声道:“他现在是永安侯的儿子,你以为他能给你撑腰?我是你的嫡母,叫你生,你得生!让你死,你就得死!”
芳姑姑扶住江夫人的手臂,将她往外带:“夫人,您是高门贵妇,莫要失了身份,给人看笑话。”
“啪——”
江夫人甩手一巴掌打在芳姑姑脸上,咬紧牙根道:“贱婢!连你也瞧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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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姑姑扑通跪在地上:“夫人,奴婢不敢!”
江夫人一拢衣襟,目光冰冷的扫过江泠月,拂袖离开。
江泠月喘出一口气,冰冷的手扶住桌子,歉疚的对谢茯苓说道:“对不起,四小姐,让你见笑了。”
谢茯苓真的大开眼界,堂堂帝师府的主母,粗俗跋扈的跟乡下妇人差不多。
“没关系,老爷子的情况不乐观,我治不好,不过会尽力为他续命。你再请其他郎中,可有法子医治。”谢茯苓取出针包为他针灸。
江泠月紧张的握紧手指,脊背挺得笔直,不敢去看谢五郎,贝齿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挤出几个字:“我母亲冒犯了你,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谢五郎想说你只会说对不起?
可如今的情形,她内心备受煎熬,冷淡的说道:“不用道歉,不重要的人,不值得我入心。”
江泠月没有再说话。
她的母亲出生高门,因为外祖母犯错,被送到庄子上。在那里与下人没有两样,粗活累活都要做,为了有一口饱饭吃,起早贪黑,根本没有人教规矩。
直到及笄之后,被接回府嫁人。祖母与外祖母是闺中密友,可怜母女俩,在外祖母的祈求下,心软的答应亲事,父亲娶她为妻。
母亲一直知道自己是大小姐,沦落庄子上过下人的日子,心中不甘,继而生怨,脾气秉性都不太好。
若非祖母重情义,她根本无法嫁进江府。母亲似乎也知道,未成婚前,一直收敛自己的脾气,伏小做低,嫁进门之后,便释放出本性。
父亲是京城才子,附庸风雅,喜欢诗词歌赋,母亲却生性多疑,以为他看不起她,所以在外交友作乐,不愿意同她说话,将怨气发泄在她的身上,怨恨她不是个男孩儿,所以留不住父亲。
有一回,母亲称病,派人去请父亲回来。父亲与同僚在商议政务,并没有回来。大冷的冬天,湖面结一层厚厚的冰,母亲将她扔进小湖里,再度派人去请父亲,告诉他,她落水了。
父亲恰好从外回来,跳进小湖里将她救上来,自此一病不起,没能熬到来年春天,便撒手人寰。
祖父丧子,备受打击,去白云观修行。
母亲恨她是个灾星,克死父亲,对付她的手段变本加厉,关在母亲房间里饿了几日,管家偷偷向祖父通风报信,祖父赶回府将她接到白云观,亲自教养。
母亲视她如仇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害死我的丈夫,毁掉我的幸福,你也不配拥有幸福!”
一向不管她的母亲,或许听到什么风声,知道她喜欢上谢五郎之后,殷勤的张罗她的婚事。未免祖父不答应,她费了不少心思,说服崔氏本家同意这一门婚事。
祖父原本不答应,母亲派人请外祖父与舅舅亲自来说服祖父。
祖父若走了,江家就彻底崩塌了。
江泠月心中悲凉。
谢茯苓为江帝师施完针,喂他吃了药,看向一旁的江泠月,身子纤细苍白,旁边的桌子成为她的支撑,想到江夫人对待她的态度,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江小姐,我明天再来施针,你注意老爷子的情况,有任何不对劲,立即通知我。”谢茯苓教江泠月一个手法按穴位,能够及时护住江帝师的命,拖延到她赶来。
“谢谢。”江泠月诚恳道。
“我应该做的。”谢茯苓松开江泠月冰冷的手,看她穿着单薄:“外面天气冷,多穿一点御寒,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更好照顾江帝师。”
江泠月颔首,吩咐春蕊去送姐弟俩出府。
“你注意身体。”谢五郎看向安详躺在床上的江帝师,捏紧了手指,“万事身体为本。”
江泠月鼻子的酸气涌上眼眶,她憋住气息,将在眼眶打转的水雾逼回去,“我知道了。”
“五弟,走了。”谢茯苓拉着谢五郎的手臂,拽他走出屋子。
谢五郎挣开谢茯苓的手:“江帝师是我的夫子,我留下来照顾他。”
谢茯苓讶异:“难怪我觉得你和江小姐不对劲,原来是认识啊!行吧行吧,正好我要进宫,免得还要送你回家。”
谢五郎拧眉。
谢茯苓趴在门框上,朝江泠月喊道:“江小姐,我有急事要进宫,先将五弟寄放在你这儿,我出宫再接他回家。你别客气,乘机好好歇息,让他照顾帝师。”
谢五郎:“……”
他想将谢茯苓的嘴给缝起来。
江泠月诧异的看向谢五郎,他眉眼间透着不耐烦,她转开视线,“好,你去忙。”
谢茯苓一走。
江泠月吩咐春蕊:“套马车送谢五公子回去。”
谢五郎目光霎时间冷下来:“我有事要借用老爷子的书房。”不等江泠月开口,他去往左边书房,取出一本书,坐在中间的外屋翻阅。
江泠月:“……”
——
江夫人回到主院,婢女恭敬的给她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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